“朕真是想不到,區區一個宋國的戰俘,竟然如此受歡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趙如煙的身上,恐怕誰也沒有注意到,耶律賢突然凝緊的眉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的言語裏的譏諷,趙如煙當然聽得出來,想必耶律烈應該也聽得出來。


    耶律烈的表情變得相當深邃,他顯然沒有想到太子耶律隆緒會突然冒出來跟他爭一個女奴。


    “緒兒,不是父皇不能應允你,隻是父皇若是把這女奴賞給了你,烈恐怕要有些意見了……”耶律賢展眉一笑,把問題直接拋給了耶律烈。


    “父皇……”耶律隆緒還想要說什麽,卻被耶律賢給打斷了。


    “你想討要的這名女奴,烈也正好相中了,並且比你快了一步,你們倆一個是朕的愛子,一個是朕的皇弟,這可叫朕如何決斷?”耶律賢故意拖著尾音,話裏暗藏玄機:“皇後啊,這女奴既然是由你的人帶來這的,如今烈跟緒兒都有心想討要,就隻好由你做主了!”


    “皇上……”蕭皇後一下子被問懵了,想不到皇上會把這個難題交給她,她愣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皇上,臣妾允諾誰恐怕都要得罪另一位的,臣妾也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蕭皇後又不著痕跡的將這個問題推了回去。


    “哇!今天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在一旁看熱鬧的度雲郡主突然大叫一聲,嚷了起來:“太奇怪了,你們怎麽會突然對一個醜丫頭產生這麽大的興趣?我看皇帝姐夫你就不必為難了,既然這兩位都想要她,那就鹿死誰手爭個高低不就完了嗎?這麽簡單的主意你們都想不到,來!比劃比劃拳腳,誰贏了,這女奴就歸誰!”


    度雲郡主還真是會添亂,出了這麽一個餿主意。


    大遼兩個身份最尊貴的男人,若是為了爭搶一個戰敗的女奴而大動幹戈,豈不是惹人笑話嗎?


    趙如煙伏在那裏,如坐針氈,這種感覺簡直是糟糕透了!


    “你呀,坐下!”蕭皇後一把拉住張牙舞爪的度雲郡主,生怕她闖什麽禍,她抬頭對耶律賢說:“皇上,這女奴正好是我的婢女相中預備選進宮的,既然現在無法定奪,不如還讓她入宮暫時待著……”


    “皇後這個主意,倒是可以免得烈跟緒兒之間鬧出什麽不愉快……”耶律賢像是讚同的蕭皇後的說法。


    趙如煙的心猛地一沉,她可不能被皇後帶進宮,她身邊的宮女都已經對她憎惡毒打了,想必這個蕭皇後對她印象也好不到哪裏去,她若是進了宮隻有死路一條!


    耶律烈跟耶律隆緒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耶律隆緒率先說道:“父皇,兒臣覺得度雲郡主的主意甚好,不如就讓兒臣和烈皇叔兩個人切磋一下好了……”


    他的武藝都是耶律烈傳授的,可是也這麽多年了,耶律隆緒早已長成人高馬大的成年人,心裏自然也想跟耶律烈較量一番的。


    事實上,耶律隆緒跟耶律烈的堅持,也正合了耶律賢的心意。


    他表情深沉的訓斥兒子:“緒兒,你這一身武藝,都是烈教授你的,你怎麽可能會是烈的對手?要不然這樣,朕另外給你們出一題如何?”


    “聽憑皇兄/父皇的安排!”耶律烈和耶律隆緒兩個都點頭應道。


    “好呀,好呀,這回有好戲看了!”


    度雲郡主高興地跳了起來,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


    按照耶律賢的吩咐,他跟眾人來到上麵看台上的空地,趙如煙嘴裏被塞了一顆藥丸,她體力有些許的恢複。


    耶律賢身旁的太監取來棋盤,隻見他不急不慢地拿出黑子和白子各三枚,三枚黑子和三枚白子分別擺到一起,中間留了一個空格。


    他衝著大家說道:“這是朕的一位波斯友人前些日子來京時與朕玩的一個小把戲,簡單一點說,現在有七塊格子,左邊三塊放白子,右邊三塊放黑子,中間有一塊是空的,需要他們各往對方的那邊走,使得最後變成:左邊三塊放黑子,而右邊三位則換成了白子,中間一塊仍然是空的,要求就是不能走回頭路,也就是說白棋隻能往右移動,黑棋隻能往左移動,不許後退,可以隔著一顆棋子跳一格,如果隔著兩顆棋子,就無法繼續走了,便是死棋!”


    趙如煙看到耶律隆緒皺起了眉,卻見耶律烈的眼睛裏放起了光。


    “可別小看這個小把戲,即便是聰明人,也未必走得通……”耶律賢得意地笑著,大聲問:“那個醜女奴呢?”


    “回皇上,奴婢在這裏。”趙如煙誠惶誠恐。


    “朕用六顆棋子便決定了你的命運,你有什麽話要說?烈與緒兒兩個都是大遼的勇士,且身份尊貴,日後無論叫你伺候誰,都不枉你剛剛在鬥獸場拚死搏鬥一場,這樣的歸宿,朕想你也心甘情願吧?”這個大遼皇帝,明明就是在勉強別人,卻還要讓自己顯得那麽偉大,無恥。


    “身為戰俘,奴婢沒有權利左右自己的歸宿,但奴婢有一事想請問皇上,如果北院大王跟太子殿下都答不出此題,奴婢的去向該何去何從?”


    趙如煙跪地不卑不亢的問道,這才是問題的真正的重點。


    如果是耶律隆緒贏,那麽她也許還有一線希望,但這個太子年輕氣盛,不知他要了她究竟意欲何為;如果是耶律烈贏了,那就更加不妙了,他要打探如煙公主的下落,遲早會發現她的真麵目,何況她若是再跟他回去北院王府,他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所以無論結果他們兩個誰贏,對她來說,都不是好事,這兩個男人,時時威脅著她的安危,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都輸掉,到時她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擺脫他們了。


    “你這女奴,莫不是小看了我們契丹人,朕的緒兒雖然好武,但從小習讀兵法,幾顆棋子怎能難住他?再說北院大王耶律烈,更是文韜武略之才,怎麽可能擺布不出幾顆棋子來?丫頭,莫不要小看了朕的人……”耶律賢語氣很傲慢,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威嚴。


    趙如煙知道,他這是生氣她一個卑賤的女奴,居然膽敢在大遼皇帝麵前,蔑視他們遼人的智慧?宋人一向自命清高,以為遼人隻知道打打殺殺,在棋藝跟舞文弄墨方麵,就略勝一籌。


    耶律賢今天特意安排此項棋局,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再難的棋局也難不倒他們遼人,他們遼人不僅英勇善戰,更加睿智多謀,隻有他們才配入駐中原。


    “奴婢不是不相信太子殿下跟北院大王的才能,隻是……奴婢也可破解皇上的這六顆棋子……”趙如煙的話一出口,別說是耶律賢,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耶律烈。


    “你說你可以破了朕這六顆棋子?”耶律賢疑惑地斜睨著她,一雙明眸亮的有如深夜當空的皓月。


    “回皇上的話,奴婢可以,如果太子殿下跟北院大王都無法破解,皇上可不可以開恩讓奴婢試一試,如果奴婢成功,請皇上不要將奴婢賜給別人,讓奴婢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主子……”趙如煙幾乎不假思索便開口說道,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很大膽,也很妄為,但事關生死跟自己將來的命運,她不得不放手賭一把。


    “既然你有這個膽量,好!朕允你,不過――你若是破解不了……”耶律賢話鋒一轉,眼裏閃過一抹陰鷙。


    “奴婢膽敢口出狂言,自當破解得了,如果奴婢做不到,願聽憑皇上責罰,就算皇上賜奴婢一死,奴婢也無話可說!”趙如煙凜然道。


    “好,君無戲言!烈跟緒兒,你們哪一個先來呀?”耶律賢背負著雙手,走到耶律烈跟耶律隆緒的麵前,眸色深沉。


    “父皇,兒臣就當仁不讓了……”


    耶律隆緒走上前,架勢很威風,可是他在對著棋盤左看右看了片刻後,伸起的手竟然舉棋不定,完全不知道該走哪一顆,一邊看,還一邊忍不住煩躁的撓撓腦袋。


    他畢竟年輕氣盛,根本不同於那種謀略極深的人,如果趙如煙沒有看錯的話,這種智力遊戲對耶律隆緒來說絕對是難上加難,耶律賢自然是了解自己兒子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把趙如煙賜給自己兒子,隻不過以此為名目,讓耶律隆緒不得不放棄。


    耶律隆緒猶豫了會兒,便將左邊第一顆黑子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將後麵的兩顆依次向前一步,結果隻走了三步,他便無路可走了,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的棋就已經死掉了!


    耶律隆緒懊喪地搖了搖頭,有些失望,又有些扼腕。


    “父皇,兒臣輸了!”他不舍的看了趙如煙一眼,卻也無可奈何。


    “那就要看烈的了……”皇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又將目光放在了耶律烈的身上。


    耶律烈很仔細,他不像耶律隆緒那樣上來就走棋,而是斟酌了良久,才挪動一顆棋子。


    他的眉頭緊緊擰著,仿佛在麵對一場精心策劃的迷局,的確,看似簡單的六顆棋子,事實上並沒有那麽簡單,也絕非一步兩步便可完成的,耶律烈也想到這一點,所以特別謹慎。


    耶律賢出的這道棋局很精妙,所走的每一步都與後麵息息相關,隻要有一步差了,便無法再繼續,不過,隻聰明是不夠的,有些人想的太過於複雜了,反而無法真正破解,耶律烈恰恰就是這一類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很多步,兩顆黑白棋都已經換了位置,結果還是在半途死掉了,他太想要成功了,所以才會忽略了中間的步驟。


    “皇兄此局精妙絕倫,臣弟很是佩服,臣弟認輸了……”耶律烈是極聰明的人,但這一棋局恰恰是暴露了他的性格弱點,急於求勝,而他的這一弱點早已被耶律賢看在眼裏。


    其實他若不是顧慮太多,根本不會解不開的。


    “看來是朕把這道棋局想的簡單了,烈走到這一步已是很難得了,緒兒也不必為此懊惱,這不過是閑來無事的一個小把戲,不用放在心上,也隻有朕喜歡這種小把戲,沒事的時候拿來研究研究而已……怎麽樣朕的皇後?你要不要來試試?”耶律賢目光中沒有一絲波瀾,反而像是早有所料一般的說道。


    也許,耶律賢早就猜到,他們根本就解不開這道棋局。


    蕭皇後微微一笑,走上前,把耶律烈走了一半的棋子恢複原樣。


    看到蕭皇後泰然自若的樣子,想必已經是想到了破解之法,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蕭太後,自然不是浪得虛名。


    趙如煙立即搶先一步,上前說道:“皇後娘娘且慢,皇上,奴婢可不可先試一試?”


    蕭皇後若是解開了此局,她便沒有機會了,她一定要趁此機會擺脫耶律烈和耶律隆緒這兩個人。


    隻有逃離他們,逃的遠遠的,她才有可能離開大遼,重回大宋。


    “哦?朕倒把你給忘了,好,你來……”


    耶律賢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趙如煙沒功夫猜他的心思,隻走到棋盤前,一眨眼的瞬間便已經將黑棋和白棋按照規定調換了位置。


    其實趙如煙早就在心裏把步驟盤算好了,要解這棋局,說來難,卻也極簡單,隻是有效錯開黑白子前進的順序,把這六顆棋子標上符號,從左至右為黑1,黑2,黑3,從右至左為白1,白2,白3,黑1向右走、白1隔著黑1子左走、白2向前、黑1子隔著白3向右、黑2、黑3、白1、白2、白3、黑1、黑2、黑3、白2、白3、白3,白子和黑子要分別向前,每隔一顆子可跳過,反複幾步下來,黑子便和白子雙雙換了位置。


    步驟著實是很複雜,但隻要能想通其中的關聯,一點都不難,好在她平時喜歡擺弄棋子,才能這麽輕鬆地過關。


    讓在場所有人驚訝的不是趙如煙走棋如此之快,而是她真的把這棋局給解開了。


    趙如煙明顯感到耶律烈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良久,可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目光犀利到她全身的皮膚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種窒息一般的壓抑。


    她如此膽大妄為到隻用了一瞬間便破解了皇上出的難題,更讓大遼的皇太子跟北院大王無顏以對,她這麽做分明是沒有給皇上跟大遼皇族留半點麵子,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以她一個卑賤女奴的身份,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膽量把皇上的顏麵一掃而光,如果皇上動怒,她的後果可想而知。


    就在所有人的沉默中,耶律賢突然哈哈大笑一聲,僵局頓時被打破,隻見他收回目光,臉上並無慍色,反而朗聲道:“看來朕明日早朝可要號召滿朝文武都來擺弄擺弄這幾顆棋子了,否則讓天下人笑稱我大遼皇族還不如一個卑賤的女奴,到時讓朕這個皇帝顏麵何存呀?”


    耶律賢雖然沒有發火,但所謂伴君如伴虎,他的喜怒無常誰又能揣測的了?


    趙如煙今日的舉動雖然不至於讓他對她發飆,但對於這樣一個一身驕傲的皇帝來說,心裏又怎能不介懷?


    但奇怪的是,耶律賢就是將自己的怒意掩飾的很好,他反而對趙如煙說道:“既然你這女奴破了朕的棋局,朕自當君無戲言,你剛剛說若是他們都未破解了此棋局,隻有你一人解了,朕就許你自己挑選自己的主子,怎麽樣?你到底想要跟誰?”


    “多謝皇上恩典!”趙如煙立即大聲回道,神情淡定:“皇上,奴婢想要回去浣衣庫繼續當差!”


    她這樣說,是不想再拂在場所有人的麵子,哪裏來的歸哪裏去,想必皇上親口允諾她回浣衣庫,皇後娘娘也不敢再去那裏找她的麻煩。


    剛剛她破了那棋局,已經夠不給皇家顏麵了,再要求這要求那,有蹬鼻子上臉的嫌疑,沒準皇帝一聲令下,她人頭就搬家了。


    所以趙如煙心裏打著小算盤,先讓皇上開口,把她分配到浣衣庫去,那裏都是宋人的戰俘,隻要耶律烈跟耶律隆緒不再來騷擾她,她遲早有一天能夠逃離那裏,離開遼國。


    誰知耶律賢竟沒有答應她的請求,反而意外的下令:“浣衣庫都是一些地位卑賤女奴的居所,朕見你有勇有謀,就不再分配你去那了!這樣吧,朕升你為女官,以後你就跟著度雲郡主,隨身伺候!”


    “啊……?”在場的人皆是一陣驚訝,這個女奴,太子跟北院大王搶著要,皇後也有意要留她在後宮,可皇上卻一聲令下,把她賜給了度雲郡主,這是何意?


    趙如煙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耶律賢既然這麽安排,顯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她回去再好好揣測。


    “朕讓你伺候度雲郡主,你可有意見?”耶律賢沉聲問道。


    趙如煙搖搖頭:“奴婢沒有意見,奴婢願意伺候度雲郡主!”這度雲郡主典型的有勇無謀,任性妄為,她待在她身邊未必討不到好處。


    反正隻要不是讓她再回去北院王府,或是讓她留在宮中,都與她的初衷不相違背。


    見趙如煙一口答應了,皇上很滿意,他繼續問她:“你倒是說說看,剛剛你是如何破了朕這一棋局?”


    “回皇上,奴婢哪有什麽本事破解皇上的棋局,奴婢隻不過是耍了一點小聰明,剛剛北院大王耶律烈已經破解了大半,隻差一點點而已,奴婢隻是有心記住了烈大王的每一個步驟,而沒有重複他走錯的那步棋而已……”


    趙如煙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雖然這不是她的初衷,但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便開口否認起來。


    “哦?小聰明?隻是小聰明嗎?”對於趙如煙的話,耶律賢不置可否,卻沒有多說什麽。


    他吩咐人將她先帶下去,這件事便宣告暫時告一段落。


    離開了鬥獸場後,趙如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剛剛真是命懸一線,九死一生了。


    還好皇上將她賜給度雲郡主,而不是別人,往後的日子她還得小心翼翼的過著,隻是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趙如煙被帶到郡主府邸時,天已經略有些黑了,她的頭很疼,渾身上下哪裏都疼。


    隻記得自己從鬥獸場出來,迷迷糊糊暈頭轉向地被帶上一輛馬車,馬車一路馳騁,最後停在一間門庭寬闊,看似宏偉的府邸前,她是怎麽進去的全然不記得了,之後便睡了過去。


    趙如煙睡的很沉很沉,她以為自己就這樣睡死過去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飯香味撲鼻而來,那香味刺激著她的大腦,讓她忍不住吞咽起口水來。


    趙如煙終於還是耐不住誘惑,尋著那香味,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姑娘你醒了?”一個年逾五十的老婦人坐在她身邊,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


    “這……這是什麽地方?”趙如煙揉著眼睛,環視了一眼四周。


    “這裏是郡主府,我是這府裏的下人,他們都叫我吳媽,昨晚是度雲郡主親自把你帶回來的,讓我好好照顧你,你發了一晚上的高燒,好在今早總算退燒了,傷口也上了藥,郡主已經交待過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在膳房裏做些差事好了……”吳媽對她說道,趙如煙這才記起皇上已經把她賜給了度雲郡主了。


    吳媽婆婆媽媽地說了很多話,趙如煙平靜地聽著,經曆了這麽多事,她現在已經變得足夠堅強了,逃脫了晾鷹台那個人間地獄,還有什麽事能讓她感到害怕的呢。


    轉眼間,她已經來到郡主府將近半個月了,趙如煙在晾鷹台鬥獸場上受的傷基本上都已經好了。


    這些日子她跟在吳媽身邊在膳房裏幹些髒活、粗活,雖然有些辛勞,但對趙如煙來說無疑是幸運的,如果她當日沒有離開晾鷹台,此刻恐怕已經芳魂早逝了!


    度雲郡主雖然在外囂張跋扈,但對於府裏的人相對還很友善,趙如煙在這裏,除吳媽之外,幾乎不與任何人打交道,也不想去巴結任何一個人。


    吳媽對她還好,隻是看不慣她清高的個性,常常用一根手指戳著趙如煙的額頭,念叨著說:“真不曉得你這個醜丫頭哪來的福氣,性格又不好,怎麽能進得了我們郡主府,要知道我們郡主將來可是要嫁入北院王府做王妃的……”


    在她眼裏,能沾上度雲郡主的光,攀上北院王府的親事,她們這些下人,都應該覺得無比的榮耀了。


    趙如煙沒有心思與她爭辯,畢竟每個人的立場跟想法不同。


    她唯一擔心的是,自己身上帶的朱砂已經差不多快用完了,在北院王府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在郡主府就更加的不可以了。


    她很擔憂,一旦自己的樣子恢複如初,極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一個醜丫頭會引起很多人的同情跟共鳴,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在這郡主府裏,隨時都有可能會喪命。


    想來想去,她隻有繼續偽裝下去,而那日趙如煙臨時被調去藥房打掃時發現那裏有一些很名貴的番紅花,她便偷偷藏了一些帶出藥房,趁吳媽不在時,她捏出一小點番紅花用水搗爛,然後塗在臉上,看上去臉上通紅的一塊斑,跟朱砂造出來的效果幾乎無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番紅花遇水即化,沒有朱砂用起來保險,可眼下她隻是個膳房的丫頭,到哪裏去弄朱砂呢?隻有先用這番紅花應付一段時間。


    吳媽每天都會教她做不同的菜色,雖然比起大宋那些盛行的美食,這天寒地凍的遼國菜色實在遜色不止一倍,但其獨特的口味還是有著可讚之處的。


    這一日剛忙完手頭上的活計,趙如煙獨自走在府裏,已經住在這裏一個多月了,她還沒有仔細看過這郡主府裏的景致。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她便走到了後花園,沒想到這郡主府的後花園裏仍然是一片花海,這裏種了很多菊~花,有笑靨金、家菊、傅延年、禽華、月朵這些不同的品種。


    其實菊~花一直是趙如煙獨愛的一個花種,也隻有菊~花,在這個嚴寒的季節還能傲然綻放。


    看到這些花,趙如煙突然異常地興奮起來,飛奔著跑過去,抓起一株月朵,摘下它的花瓣便放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可是隻吃了一口,她先前的興奮便瞬間蕩然無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土的不同,遼國的菊味道苦澀,花香也淡了許多,趙如煙幡然醒悟,是的,這裏是大遼國,不是她的家鄉大宋,不是,大宋的菊已經徹底淹沒在那場戰火當中了。


    想到此,趙如煙的心突然又疼痛起來,她忍著哀傷,忍著愁緒,繼續摘下那花瓣送進口裏,雖然苦澀,味道略差,卻也是她最愛的花香,隻有這香味,能讓她重新感受到大宋的一草一木,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皇城,隻屬於自己的國土……


    “你在做什麽?”一道驕縱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趙如煙一驚,手裏的那朵花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郡主……”她急忙回身禮道。


    眼前的這個穿著大紅色皮襖,手裏拿著一個皮鞭,麵容姣好,神情跋扈的女子就是度雲郡主了。


    皇上本來是將趙如煙賜給度雲郡主貼身伺候的,可是度雲郡主卻隻將她打發到膳食房,可見對耶律烈之前要納她為側妃的事度雲郡主還是頗有忌諱的。


    如今是她們在郡主府上的第一次見麵,既然是度雲郡主自己的地盤,趙如煙不得不盡收鋒芒。


    “你在吃什麽?”度雲好奇而又不解地問她。


    “是花瓣……”趙如煙告訴她。


    “生的花瓣也能吃嗎?”度雲瞪著眼睛,更加驚訝了。


    “當然能了,而且菊~花氣味芬芳,綿軟爽口,有一種獨特的清香,不單如此,其實菊也是藥材的一種,常常生食是有好處的……”趙如煙把食花的好處告訴她。


    度雲似乎對於趙如煙生吃花瓣的舉動感到十分好奇,她琢磨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抬頭問她:“我能嚐一口試試嗎?”


    “郡主,你可以嚐嚐這個……”


    趙如煙摘下一朵洋甘菊遞給她,相比於月朵,洋甘菊的味道應該會更甘潤一些,度雲接下花,小心翼翼地捏下幾葉花瓣放進嘴裏,仔細品嚐起來。


    嚼了幾口以後,顯然不及她想象的那般好吃,度雲搖著頭對趙如煙說:“有點淡淡的苦味,我還以為會很香甜呢,不過我從來不知道,花也是可以生吃的……咦,你不就是那個皇帝姐夫賞賜給我的女奴嗎?你現在在哪裏當值?”


    “回郡主,奴婢目前在膳房裏幫廚的。”這郡主恐怕連她自己都忘了,之前把趙如煙安排到哪當差了,趙如煙隻得提醒她。


    “你在膳房裏做事?”度雲的眼睛突然一亮,不過隨即又暗淡下去:“就連吳媽和大廚師傅都想不出好辦法幫我,你肯定也不行的……”


    度雲黯然傷神地搖搖頭,轉身就要離開花園。


    “不知道郡主究竟有什麽苦惱,說不定小的也可以幫上您……”不知道為什麽,趙如煙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能讓一向囂張跋扈的度雲郡主,一下子神情黯淡的,這普天之下除了耶律烈,沒有第二個人。


    “大膽,我們郡主都說了連膳房裏的大師傅都不行,你還逞什麽能?”度雲身旁牙尖嘴利的小丫鬟,回過身趾高氣昂地衝趙如煙叫道。


    “你又怎知我不能替郡主分憂?”趙如煙與她對峙,反駁了一句。


    “你……你這個醜丫頭,你到底懂不懂規矩?別以為你破解了皇上的棋局,就有多了不起?所到底還不是一個戰敗的俘虜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全天下的事都難不著你了嗎?”那小丫鬟不服氣的瞪著她。


    “雙喜你給我退下,不許再多嘴了,我問你,你真能幫我嗎?”度雲顯然對這件事很著急,所以跟趙如煙之前的恩怨都既往不咎了,她著急的問。


    “不如郡主說說看,到底是什麽事?”趙如煙將她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


    “我該怎麽和你說呢?就是……後一日的晚上會有一位很重要的貴客來我的府裏用膳,我想親自做一道特別的菜色款待他,可是我從小到大連菜刀都沒有摸過,因為他是貴客,就是很重要的客人,我又不能弄些不上眼的小菜,這可難壞了我……”


    度雲愁眉苦臉地說著,趙如煙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那貴客定是她的心上之人,也就是耶律烈了,這度雲郡主是想要在耶律烈麵前用心的表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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