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頓憋著一口氣,仔細觀察看巴格的動作,最後細細一思索,就明白了。光線進入水裏,使人的視線有偏差,雖然偏差小,可這點偏差就足以自己讓失手了。


    想通這點後,接下來他就順手了,先試了幾次角度和位置,摸準了規律以後,就刺刺得中。看著一條條銀色的魚兒被帶出水麵,翹著尾巴不停翻騰,我驚訝極了,拍手讚道:“不錯不錯,你學習得很快啊!”


    他自得的一笑,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一眼,頓時炫耀自己起來:“對我來說,這世上,還沒有什麽困難的事情。”


    我扁扁嘴,真會吹牛啊,給個棍子就當梯子了!


    宿營的帳篷已經紮好了。火紅的篝火也已經燃燒。


    圍著爐子已經架好了一隻隻塗滿佐料的全羊,負責烤炙的士兵們配合轉動著羊隻,使羊身均勻的受到炙烤。


    焦黃的油脂已經沁了出來,一滴滴落到火堆裏,燃起一陣黑煙或者蓬起一團更大的火焰。


    我們圍著篝火坐著,麵前的氈毯上擺著可口的葡萄汁和羊乳。等待著羊隻熟了分食。


    阿魯和其他幾個侍女已經把剛才捕到的魚殺了洗淨,清理了內髒。若羌若耶和我坐在一起,低著頭,細細的用手撮了鹽末往魚兒身上抹。


    若羌悄聲問我:“瑪奇朵,你什麽時候和那個匈奴人要好了?”


    我的心跳了一下,是啊,剛才我和莫頓在一起捉魚,有說有笑,一定都被他們看到了。嘴巴上卻不肯承認:“誰說我和匈奴人要好了?”


    若羌不善於和人爭辯,見我不承認,隻是漲紅了臉小聲的說:“那你剛才怎麽和他在一起那麽親熱,好像認識很長時間一樣。”


    “哼,還說了,你們剛才那麽多人在一起,也不喊我。”我和若羌若耶之間很有趣。論心眼,我比不過若耶,可論嘴皮子,我說得過若羌。


    一旁的若耶聽了隻是斜著眼睛看著我發笑,卻並不開口說穿。


    若羌小聲分辨:“那還不是因為我們和母後在一起,想著你可能不願意過來。”


    我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這次雅茹姑姑來,除了見麵時我向她行過禮之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其實我也不想和雅茹姑姑疏遠,可是想到她刻薄的稱呼我姆媽為死鬼時,我的心就忍不住憤怒。


    也許這就是人常說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想到這,我拿著手裏烤好的魚走到雅茹姑姑麵前,坦然的對她說:“姑姑,嚐嚐我烤的魚吧。”


    她總是長輩,我也不好過於和她僵持。看在若羌若耶兩人麵上,算了。


    對於我突然的舉止,雅茹姑姑十分詫異,她原本正襟危坐,接過了我手中的魚,溫和的對我一笑,誇我說:“瑪奇朵果然懂事了。”


    雅茹姑姑的身旁坐著安多和康忸密、那答脫、莫頓等男子。


    我獻了魚,就告退,路過莫頓的身旁,腳腕卻被人攥住。低頭一看,卻是莫頓伸出一隻手。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中間熊熊旺盛的篝火,沒人注意到他的行為。


    我蹲在他背後,小聲問他:“幹什麽?”


    他微微後傾,側著頭,微微瞟著我,冷冷的目光裏卻又帶著些許調笑:“答應做給我吃的魚呢?”


    我看了眼左右,小聲埋怨他:“總得給我時間烤啊,放心,有你的。”


    說完我就扯開他的手跑了。


    回到我的位置,我一連烤了好幾條魚,叫來阿魯,示意她送給場中每一個人。


    接到我的魚,安多和康忸密、米約克等人都向我道謝,可莫頓卻不高興的瞪著我,露出不虞之色。真奇怪了,不是他朝我要嗎?怎麽我送給他反而不高興呢?


    阿爾泰很高興,讚許的看著我:“看來,我們的瑪奇朵長大了,知道自己是主人,學著招待貴客了。”


    他的讚美讓我高興極了,得意的看了眾人一圈,意外的發現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語的米蕾娜臉上卻露出譏笑。


    我收回目光,提醒自己要留意米蕾娜,米約克來情有可原,可她跟來幹什麽呢?


    到了休息的時候了,我和若耶安排的是同一間帳篷。


    準備入睡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嘈雜聲。


    阿魯慌慌張張的從外麵跑進來,大聲叫道:“太可怕啦!太可怕啦!”


    我斥道:“有話說清楚,一個勁地在這裏嚷幹什麽?”


    阿魯手足無措的說道:“我剛才在外麵,聽說匈奴的莫頓殿下帳篷裏發現一條毒蛇。”


    什麽!本來坐在毯子上,聽到這話我立即站了起來,擔心的問:“那後來呢?莫頓殿下有沒有被咬到?”


    阿魯搖著手說:“幸好莫頓殿下先發現了,那條蛇可是一條青竹蛇,又細又長,牙齒又尖,咬上一口肯定必死無疑。”


    聽說莫頓沒事,我覺得渾身鬆了一口氣,然後問若耶:“你說這可真奇怪,紮帳篷的時候,選擇的都是安全的空地,絕不會選擇草叢茂盛的地方,而且對於蟲蛇,事先也都會清理啊,怎麽又會出現這種劇毒的蛇?”


    若耶皺眉思索:“誰知道呢?也是奇怪。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紮營,就算有蛇也會嚇得溜走了,哪裏還敢進入營帳?不過,這、也難說。”


    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於是對若耶說:“我出去看看。”又吩咐阿魯:“你把我們的帳篷也好好查看一遍,免得我們這裏也有蛇突然冒出來。”


    這句話顯然嚇到了阿魯,戰戰兢兢的想不做又不得不答應。


    我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夜晚的營帳間還點著不少篝火,有負責值夜的人看守。


    走過幾間帳篷,我到了莫頓的帳篷前。阿爾泰、巴格和莫頓正神情嚴肅的站在帳篷外。莫頓的侍衛們也都一臉戒備的圍著他們。手裏的刀已經出鞘。


    在他們的對麵,又有一大群匈奴人正個個手按腰刀,中間圍著那答脫,他正滿不在乎的站在中間。


    安多和康忸密則站在一旁抱著臂,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難道這事情和那答脫有關?雙方眼看就要刀戈相見,形勢好像很嚴峻的樣子。


    看到我,阿爾泰高聲說:“瑪奇朵,你來幹什麽?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走進阿爾泰,擔心的問他:“我聽說莫頓的帳篷裏發現了一條毒蛇?是怎麽回事啊?”


    阿爾泰點頭,指了指地上,那裏躺著一條綠色的蛇,軟癱癱的,早已死去多時。可從那碧綠的蛇身和翻白的蛇眼,可以知道,這是一條劇毒蛇。


    阿爾泰憂心忡忡的說:“莫頓殿下剛要入寢,掀開被子,那條毒蛇就彈了出來,幸虧殿下反應快,一下子就鉗住了它的七寸,捏死了它。”


    我咂舌不已,還真是危險啊,這蛇居然這麽有攻擊性!


    看到旁邊的那答脫等人,我小聲問阿爾泰:“會不會是人為的?”


    阿爾泰點點頭,看了眼莫頓,說道;“應該是。可是抓不到任何證據。”


    我又說:“是誰收拾的營帳,找誰問清楚不就完了?”


    一直沒有做聲的莫頓這時突然開口大聲說:“算了,給我做事的人哪一個不是我可以性命相托的好兄弟,我相信我的兄弟是不會做出加害我的事情的。”


    又努力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著身邊的人說:“也許那條蛇是自己鑽進我的營帳,現在天氣冷了,它覺得我的被窩暖和也說不定。再說了,我反正也沒事。現在天色也晚了,大家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都散了吧,早點休息,別耽誤了明天一早上路。”


    莫頓的話出口,阿爾泰和巴格也就鬆了口氣,露出輕鬆的樣子。看向莫頓的眼中也有了幾分感激。他們自然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在自己的麵前發生爭鬥。


    安多和康忸密對望了一眼,似乎有暗流湧動。安多笑得很溫和,他點頭附議:“是啊,大家也都累了,早點都安歇吧,先走了。”


    安多和康忸密率先帶人離去。


    他們都走了,莫頓也不追究。那答脫留著也沒意思,走了幾步,大概覺得不甘心,回頭又大聲的對莫頓喊道:“我要是想對你下手,有的是手段,何必使這些婦人樣的陰滑心思?你自己顧著出風頭得罪了旁人,居然懷疑我,真是好笑。”


    說完長笑著帶人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心裏暗暗思索,那答脫說的話是針對誰呢?


    難道?……自從他們來以後,要說莫頓做的比較出格的事,也就是大宛寶馬一事……難道是因為大宛馬之事嗎?


    身後響起了莫頓的聲音:“謝謝你,瑪奇朵。還特意跑來看我,我很開心。”


    附近的火紅的篝火映著他微凹的眼睛,濃黑的眉毛下,眼中點點深藍好像寶石一般閃著瑩瑩的光彩。


    當著阿爾泰和巴格的麵,他異樣的語氣讓我不由感到害臊。


    我支吾著跑開,一口氣跑回我的營帳。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睡著。


    可這個夜晚,注定了不會平靜。


    臨近淩晨的時候,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震動了地麵。我和若耶都不約而同的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是什麽人,在這個時候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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