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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灃離跪地,目光越過憐卿,落在躺在床上的司懿軒身上。他並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眼中跌宕起伏的波瀾,毫無遺漏地展現在了憐卿的麵前。夜剡冥口中的“很不好”,在這一刻得到了灃離的證實。


    即便是那一年,大雪封山,身重數箭傷及內髒,司懿軒失血昏迷三天三夜,情況都是沒有如此糟糕的。現下灃離想起來,都是忍不住想要為自家主子叫數聲苦的。那個位置,外人看上去權勢無邊榮光無限,哪裏會是瞅得見主子從不外言的危險和累累傷痕。


    憐卿點頭,示意灃離不必大行跪禮。憐卿向來是不喜這些繁複的禮節的,眾生平等,隻不過是有的人出身貧富不同才致使他們後來有了等級之上的差距罷了。說起來,這還是灃離第二次對她行如此大禮。


    第一次的時候,憐卿依舊是記得真切。那一日午後的陽光格外的暖,竹穀的櫻花開得正盛,憐卿依坐在樹下假寐。司懿軒依舊是一身水藍色的衣袍,配上他柔和溫暖的目光,整個人看上去儼然天神。憐卿微微仰著下巴看著司懿軒的時候,忍不住驚豔了一把。


    就是在那個午後,司懿軒引了灃離來見她,說這是他培養多年的暗衛首領,自今日起,就聽由她的調遣安排。那個時候還是憐卿第一次見到暗衛,繞著灃離忍不住轉了好幾圈兒,才發現暗衛原來並不是之前小說裏麵看到的所謂大眾臉。無疑,灃離是俊美的。也隻不過是俊美罷了,比之司懿軒差之甚遠。


    那個時候憐卿還暗自咂舌,都怪司懿軒經常在自己的跟前亂晃,再加上白斬月,將她原本不高的審美水平提升了何止是一大截啊。那個時候初見憐卿的灃離也是如此跪在她的麵前的,恭敬卻不卑不亢。也是在那個時候,憐卿說你不必跪我,灃離訝然的表情如今還是清晰地印在憐卿的腦海之中。


    灃離並不起身,拉回自己的視線看向憐卿,“主子他……”剩下的話,灃離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了。


    憐卿了悟,灃離的這一跪,將他們兩個人跳出原本的身份。與其說灃離跪的是憐卿,不如說灃離跪的是憐卿的醫者身份更為合適。


    “灃離,他,會好起來。”憐卿保證,目光堅定,似乎是要透過灃離表麵上的所有的不確定和擔心,看透他的靈魂。那樣灼燙,那樣堅不可摧。


    灃離也是為之一震,憐卿一直給他們的感覺都是淡然的,眼底抹不去哀愁,笑起來的時候尤以那一雙眸子光彩奪目。但是此刻,灃離從憐卿的眼中看出的,除了勢必要治好主子的決心和堅定,還有――深不見底的冰冷和痛恨。灃離再清楚不過這樣的神色,他也曾在司懿軒的身上見到過。


    他們都是麵上無害柔軟的人,卻並不意味著沒有殺傷力。他們有想要守護的信仰和人,但凡是有人觸碰到了這底線,他們會不計任何代價的將對方墜深淵而不足以姑息。司懿軒和憐卿。


    是啊,曾經憐卿認定白斬月是和她一樣的人,有過慘烈的過去和埋藏心底的秘密,以及抹不去的傷痕。然而,她和司懿軒,又是何嚐不相像呢?若論起不同,隻不過是司懿軒一直以和風拂麵的溫柔和笑意,將他的疼痛和傷疤掩蓋的很好罷了。司懿軒的苦,也隻有這一路上陪著他走過來的兄弟屬下,是清楚明曉的。而司懿軒在憐卿的麵前,永遠展現的都是自己完好無事的一麵。


    這樣的愛,是深入骨髓的守護啊。


    “多謝小姐。”得了憐卿的保證,灃離這才是稍微放了一下心,長身而起,規規矩矩的立在一側。


    憐卿知道灃離已經放了心,這才是將目光重新放在了司懿軒的身上。也不過是半日的時間,他臉上的皺紋,就已是這麽深刻了,憐卿兀自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講給身後的灃離聽的,“原來他長了皺紋,是這個樣子啊。”語氣裏麵的哀傷,在這屋內靜靜地流淌著,讓人無從安慰無從開口。


    夕陽的斜暉透過微微敞開著的窗子灑進來,金燦燦明晃晃的,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是,這又不是夢。如果是夢一場,那該是有多好啊。


    真可惜。


    “灃離,你決定好了吧?”憐卿不看灃離而問道。


    灃離點頭,麵上看不出來任何的波瀾,唯有那一雙眸子淩厲而狠絕,“是。”欠債哪有不還的道理,他決定好了,縱是粉身碎骨,也要將那隻手給揪出來。


    “我這邊,你不用擔心,”憐卿的目光依舊是沒有移開司懿軒的身上半分,“做你決定好的事情,我隻要知道詳情。”沒錯,她要知道那個人是誰又為何下此毒手。


    灃離忍不住對眼前的這個女子讚歎,她深明大義,她堅韌不屈服,她清楚什麽事最重要。若是換做平常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哭哭啼啼躲在背後去。而她,卻是要時刻了解那隻黑手的動態和詳情。灃離心想,她的心裏麵其實也是有主子的,隻不過一直隱藏著沒有說,隻不過是她向來淡然的模樣讓他們忽視了。


    不由得想起一直糾纏著自家主子不放的似錦公主,也不過是一個女娃娃,得了主子的一次溫柔的對待,便是如癡如醉了。其實那並不是真正的歡喜吧,似錦公主所迷戀的不過是表麵上所看到的主子,如沐春風、溫柔有禮、智勇無雙等等。但是憐卿所看到的,並不隻是司懿軒的表麵,她看到的――是司懿軒的心。


    但是如若遇此情況的人是似錦公主,怕是早就哭成一團糟,衝動到讓自己的父皇徹查一番了,打草驚蛇不說,更是會誘發對方瘋狂行徑的提前發生。哪裏會是像憐卿一般,沉著冷靜有判斷力、大方慎重有計謀。


    反複在腦中將憐卿和似錦公主做著比較的灃離,猛然之間如遭雷擊,隻因,灃離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不免擔憂的看著憐卿的背影,不知作何感想。


    “灃離,國師府人員複雜,你先幫我送他回竹穀吧。”考慮到國師府所處皇都免不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再加上司懿軒的身份實在是特殊、重要,憐卿不想司懿軒受傷的事被有心之人拿去謠言四散。憐卿更想起似錦公主那個小麻煩精,要是讓她知道了,豈不是翻了天兒啊。竹穀的環境更適合司懿軒養傷,而且憐卿知道,司懿軒其實也是願意回竹穀的。再加上那裏有足夠的藥材和醫書,憐卿更能靜下心來醫治司懿軒的身體。


    灃離點頭,就算是憐卿不說,他其實也是想提議將司懿軒送回竹穀的。隻有將司懿軒安頓好,灃離才是可以放手去追查那隻幕後黑手。


    “明日就啟程吧。”知道灃離讚同自己的提議,憐卿又接著說道。司懿軒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好,憐卿想要提早回竹穀。


    “小姐,有一件事情,還是想要和您報備一聲,”灃離斟酌再三,還是開了口。畢竟,這件事情憐卿是有知情權的。


    憐卿應聲,“你說。”


    “丞相府那邊,有人已經懷疑您的身份,正在秘密著手偵查。”一群不自量力的烏合之眾,但是灃離認為有報備的必要。畢竟,在有些時候,烏合之眾更能壞事。


    憐卿失笑,還真是有人嫌麻煩不夠多又給她送上一記啊,這是惦記著她還不夠好吧。她目前還不方便將丞相府嫡女這個身份表露出來,現下就有人開始下絆子欲除她而後快了。不用多想,便知是誰所為。憐卿覺得此事甚是好笑,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盼你壞盼你好的大有人在。索性,憐卿所在意的隻有後者。


    “拋給他們錯誤的消息,讓他們去查吧。”憐卿的語氣裏麵帶著不屑,有人願意玩兒,可不代表著她有那份心情奉陪。


    灃離自是明白,也不多言。既然有人願意往槍口上撞,那麽等這邊的事情平息之後,自然是不會“忘了”他們的。算他們運氣好,過了這段時間,定有他們好受的。到時候,就算是他們不想玩兒也得受著。


    “將這邊的情況,告知一下老管家吧。讓他,”老管家是司懿軒十分重要也異常信任的人,他有必要知道司懿軒的真實情況,憐卿略作思忖,才是組織好了語言,“找一個和司大哥身形相似的人,讓‘他’時不時露個麵吧。”如此以來,就算是有人將司懿軒受傷的消息散播出去混淆望月國的民心,也可不攻自破了。


    灃離眼前靈光一閃,這一日以來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讓向來思維縝密的他都是亂了方寸。無疑,在這樣的時機和局勢之下,憐卿的這個建議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灃離從來不否定,這樣的一個女子是足夠與主子相配的。黯淡的神色還是抑製不住,主子這條情路,走得艱難坎坷。灃離沒有經曆過一份關於刻骨銘心的情感,他也不能領悟到為之毀天滅地自殘其身的情不自禁。


    但是灃離也有自己清楚的認知,這個女子,是主子願舍其命而護之的。而他,自是肝腦塗地守之。這個女子,是主子的命啊。不,是比之主子的命,更之為重的。


    “小姐放心。”


    “所有的暗衛,都調去。”


    憐卿不容置疑的話語在灃離的耳旁繚繞,那張清冷無漾呈現出感動來,“小姐,我不能……”灃離清楚,自從那一日主子領他在憐卿麵前受命,他最大的職責便是保護憐卿的安危了。如今憐卿卻對他說,所有的暗衛都不必為她的安危奔勞,去做他們最應該做的事情就好。灃離動容,這樣的女子,值得獲取主子的歡心和喜愛。


    “灃離,”憐卿起身看著灃離,“服從命令吧。”她向來都不願意用這種強製性的語氣和他們說話,但是事關重大,她一人之命,比之望月國的千千萬萬臣民不足以掂量。而她,也從來都不是沒有分寸之人,柔軟了聲音接著說道:“你放心,我這邊自有安排。”有白斬月和夜剡冥的死侍在,再加上竹穀內布下的陣勢,她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定是不會有事的。憐卿,向來是一個分得明輕重緩急的女子。


    “屬下遵命。”灃離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屋內格外清涼響徹。


    “你下去安排吧。”波瀾無驚的語氣,恢複如常。如司懿軒信任灃離一般,憐卿也是信任灃離的。這樣的信任,是灃離多年以來刀劍兒上的舔舐生活所換取而來的。何其艱辛。而他,卻是沒有半分的怨言。對於灃離來說,沒有司懿軒,就沒有他。


    待灃離出去之後良久,憐卿那堅強的偽裝,才是如數卸下。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多想有個懷抱靠著讓她大哭一場任性一次。那些在外人麵前堅硬不破的倔強,她也不想一直戴著的。兩世為人,她做不來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也懂得如何保護自己,雖也是心有戚戚然地渴望一個肩膀、一頓可口的飯菜,以及一個小窩兒。


    然而,這個時候的她,有什麽理由選擇不堅強、不勇敢啊。


    沒錯,她,別無他法可擇。


    憐卿按著因喂司懿軒血而隔開的小傷口,默不作聲。雖說她的血解百毒,但是對於司懿軒體內的毒素來說隻能是起到壓製的作用,以減少他的痛苦。憐卿暫且想不通,對方究竟是怎麽做到的,而司懿軒體內那一味她至今參不透的毒素究竟又是什麽。


    出了房門之後的灃離,也是在門口的位置站了許久,方才是飛身而去。他多年以來所堅持的信仰,也在那一刻,得到了升華,以及質的飛躍。這,當然是憐卿所不得而知的事情。


    直到很多年之後,灃離也遇上一個女子,愛之深護之切。那個時候的灃離才是真正明白,原來這世間,愛著還有另一種形式。那便是――細水長流,波瀾無痕。沒有驚天動地轟轟烈烈,卻另一種意義上的刻骨銘心。妻子溫柔憐人,兒女乖巧懂事。


    那個時候的灃離慶幸,他眼見過他人愛著時候的情境,才使得他的日後的感情道路上一帆風順,更懂得如何珍惜。那個時候的灃離明白,此前他所有遇見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原來真的不都是枉然的。


    隻是那個時候的灃離依舊是不知道的,像司懿軒,像憐卿,像夜剡冥,像白斬月,像很多很多的人,其實他們也是迫不得已才去參與所謂的轟轟烈烈、驚天動地。如若可以,他們也寧願選擇細水長流地過盡這一生。無怨,無悔。


    紫玉進房間換燈盞的時候,憐卿還是維持著灃離離開之時的姿勢未變。


    不忍打擾憐卿的紫玉,輕手輕腳地走到憐卿的跟前為其加了一件衣服。


    憐卿回頭報以微笑,那微笑裏麵卻是包含苦澀和疲憊。


    “我在這兒守著,卿卿你回去休息吧。”紫玉不忍心看到憐卿憔悴的麵容。


    憐卿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礙事。


    紫玉目光一轉,恰是落在憐卿的指間,索性理智還在她的驚呼沒有出口,卻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憐卿的手腕,“卿卿,你的手指,這是怎麽回事兒?”


    憐卿笑笑,她身邊的人還真是喜歡“大驚小怪”呢,不過是個小傷口罷了,她的身子是不好,但也沒有脆弱到這種地步啊。這要是放在現代,連創可貼都不值得貼。然而這樣毫不虛偽不做作的關懷,讓憐卿心裏麵暖融融的。“不礙事的玉姐姐。”


    話雖這樣說著,紫玉還是連忙出屋去拿剪刀紗布準備給憐卿包紮。


    府邸之內,一切都是安靜而祥和地有序進行著。就好像是,此前的歇斯底裏,不過是虛幻一場罷了。隻有身臨其中的人才知道,表麵上的無恙,比之暗地裏的洶湧更為可怕。


    這一天,白斬月歸來,首先進了司懿軒的房間探了司懿軒的傷情,然後才是見了憐卿。兩人相顧無言,卻是並無任何的生疏之意。


    同是這一天,夜剡冥和白斬月單獨談了很久的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講了什麽、兩人之間又是達成了什麽共識。直到後來的很多年之後,他們依舊是沒有鬆口講出那一日的談話內容。即便是憐卿搜腸刮肚用盡一切招數,仍然是無從得知。由此可見,男人的嘴巴還是很牢靠的。


    憐卿隻知道,在次日拂曉剛及,夜剡冥敲開憐卿的房門,給以她一個擁抱,說他暫時有事不能守護在身旁。


    從司懿軒受傷憐卿就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聯想起來之前在昌隆山莊發現的反叛跡象,憐卿也知事態嚴重。如今,作為望月國的兩大脊梁,司懿軒生死不卜,身為攝政王戰神的夜剡冥自是挑了重擔。


    憐卿抬頭,“萬事小心。”她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語速很慢,卻是字字如珠,重重的打落在了夜剡冥的心上,發出沉悶卻溫暖的響聲來。雖是短短的四個字,卻是凝注了說話人的深重的情感。


    夜剡冥微燙的指尖兒觸在憐卿的臉頰上,就連他冷峻的臉部輪廓都是溫和了許多。沉默了片刻之後,夜剡冥才是開口說道:“卿兒,軒,就拜托你了。”語氣凝重莊嚴,還摻雜著某種他拚命壓抑的情愫。


    這是身為望月國的攝政王及大將軍,對於一個醫者的拜托,拜托這個醫者用盡一切良藥,救治望月國不可缺失的國師大人。這更是一個男子,對於一個醫者的拜托,拜托這個醫者想盡一切辦法,救治他尚且還在危險之中的兄弟。


    憐卿又是何嚐不知道夜剡冥的深意呢,她重重的點頭,垂眸掩去眼底的濕潤。不管是哪一種,憐卿都是無從拒絕的。更何況,那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還是她在乎的人呢。她不說承諾,但卻一定會將其醫好。


    夜剡冥抬起的右手頓在半空,良久才是伴著一聲悠長的歎息抵在憐卿的發頂,動作輕柔珍視,“乖乖的。”似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夜剡冥又隨後加上了一句,“好好的。”


    無非是你要平安無事的,等著我回來找你的含義。憐卿聽上去,卻是深感心酸。至於夜剡冥所說的前者,她自會保證做到。而後者,她也隻能是盡力而為。因為憐卿也不確定,那一隻肮髒的隱蔽在暗中的黑手,是不是也會在不久之後伸向她。


    她唯一能提前預知的,就是做好萬全的防範之策,就算是不小心真的等來了那一隻幕後的黑手,也絕不會讓其占了便宜去,也絕不會成為司懿軒、夜剡冥和白斬月的負擔,更絕不會落入那人的手中成為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軟肋。


    隱忍再也無法矜持下去,夜剡冥的輕吻落在了憐卿的發頂上。


    憐卿僵硬著身子不敢動,秉著的氣息更是不敢大喘。她的雙眸依舊是垂著的,夜剡冥那黑色鑲有金邊兒的袍子,在她的眼中格外風姿奇秀。黑色,高貴而有威嚴,穿在夜剡冥的身上是再合適不過的。但是就是如此的黑色,卻是絲毫不影響夜剡冥在憐卿麵前的的柔聲柔氣。


    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憐卿與自己深情對視,夜剡冥心知這是憐卿體內的害羞因子又開始發作了,也不勉強她。放開身子,便是轉身向外走。此刻的夜剡冥並不想施展輕功,一想到接下裏會有很多個日日夜夜不能見到自己心心愛愛的女子,夜剡冥隻希望讓自己的身影停留在憐卿的視線裏麵,久一點兒,再久一些。因此,夜剡冥的步伐穩重,卻不匆忙。


    憐卿抬起頭來,看到的正是夜剡冥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側臉輪廓,高挺的鼻梁,就連那劍一般斜斜飛入鬢角落霞的幾縷烏發中的英眉,也是隱約可見的。原諒她的小鴕鳥心態,隻是現在,她實在是分不出心來顧忌兒女情長。


    站在庭院前憐卿一直看著夜剡冥的身影消失,不知為何,她驀然想起力克―胡哲在《人生不設限》之中,曾經有過這樣的一段描寫,他說:


    “緊緊抓住舊傷痛不放,你就隻是給那些傷害你的人力量,讓他們控製你。可是當你原諒他們,你就切斷了跟這些人的聯結,他們就再也不能打擊你。千萬不要以為寬恕他們是放他們一馬,你這樣做不為別的,是為了你自己。”


    她得願來到這時空,又遇到如此真心待自己的人,那麽她又有什麽理由,抓著過去的那些舊的傷痛不放手呢。那好,就此割斷與那些人所有的連結,從這一刻開始,她是夙沙憐卿,隻是夙沙憐卿。她決定,放過自己。前世的種種,從這一刻開始,再也和她沒有絲毫的糾葛。


    憐卿心暖,有些路要是太難走太無跡可尋,那就慢慢走。她願意此前受盡辛苦和磨礪,以換取後來的暢通無阻、一路無棘。


    來到這時空,她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雖然仍做不到心平如鏡。但是,憐卿依舊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滿足。然而,對於愛情,憐卿還是抱有幾分的懷疑。畢竟前世所受的傷痛實在是太過於嚴重,無論是來自親情的,還是源自愛情的。


    但是好在,憐卿的心結已是解了不少。


    原來,很多的事情真的不用刻意的去遺忘,在你有了另外的一番經曆之後,它們真的會漸漸地淡出你的心頭。時光,是最好的療傷藥,經由打磨之後,隻會讓膚淺的東西更加的膚淺,讓深刻的情感更為深刻動人。無論,時間早晚。


    遲早會有那麽一天。


    至少在這一刻,憐卿是願意的,換上最幹淨的衣衫,全力守護著身邊的這些人。即便,她還是不願、不敢,觸及――愛情。


    《唐頓莊園》裏也有過一段動人的描寫,“我們都有傷疤,內在的或外在的,無論因為什麽原因傷在哪個部位,都不會讓你和任何人有什麽不同。除非你不敢麵對,藏起傷口,讓那傷在暗地裏發膿潰爛,那會讓你成為一個病人,而且無論如何假裝,都永遠正常不了。”


    若她一直隱著藏著,發膿潰爛的就不僅僅是她的傷口了,還會有她的身心。憐卿想要摒棄過去,精彩的活一場,很顯然,在河陽一個清晨,她明白了阻礙自己的心的最大因素是什麽。也好,就麵對吧。


    如此以來,那麽,便就順其自然吧。


    總歸是好的。


    憐卿抬頭看著升起的太陽,豁然開朗。


    人們總說,清晨最是有希望的。如此看來,果真是沒有錯的呢。


    早飯之前。


    憐卿叫來軒轅漠視和墨紫臣,目光卻落在桌子上的茶盞上麵不放。


    “軒轅公子,墨公子,多日以來承蒙二位照顧,憐卿無以為報。”疏離而清淡的話語,在憐卿的最終自然地吐出,說著她端起一側的茶盞,不卑不亢,“今日憐卿以茶代酒,在這兒一並謝過二位了。”既已知前路凶險,就沒有必要再搭上旁人的安危了。憐卿如是想著。這是一層考慮,另外的一層考慮是,軒轅漠視和墨紫臣畢竟是外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則是越好。風險已經夠大了,憐卿不想再增上幾分。


    言罷,率先喝了杯中的茶水。


    軒轅漠視心下一緊,張張口,卻發現自己此刻的思緒一片混亂,根本想不出來任何的直隻言片語。


    反觀墨紫臣倒是自然得多,像是早就已經料到了憐卿會講這一番話一般,端起的茶盞向著憐卿的方向一推,爾後也是入了口,“月姑娘客氣了。”


    軒轅漠視這才是反應過來,“卿卿,你這是在下逐客令嗎?”眨巴的眼睛裏麵,滿是可憐。


    憐卿不自然的偏頭,咳咳,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情緒,結果倒好,被軒轅漠視的一句話就完全破功了。喵的。


    見憐卿側目不說話,軒轅漠視幹脆起身坐到憐卿的身旁,“卿卿……”


    故意拉長的語調,聽得憐卿一身的雞皮疙瘩。憐卿氣結,她怎麽就是招惹上了軒轅漠視這廝呢。


    “既然月姑娘已開口,多日以來的叨擾也是我們兄弟二人考慮不周,”墨紫臣異常冷靜,“我說軒轅兄長,你的莊稼不種了?”


    軒轅漠視回以一個“你懂什麽”的眼神,可謂是惡狠狠凶巴巴。他爹可是發了話的,要是找不到媳婦是不能回家的。他昨夜可是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對憐卿動了心。奈何競爭對手實在是太“凶猛彪悍”,再加上尊上也來“湊熱鬧”了。如此一來,他也隻能是斂下心思,將所有的情愫都一股腦的悶在心裏麵。眼下憐卿有困難,他作為暗戀男的身份,總得做出點兒什麽表示吧。


    “我武功不錯。”軒轅漠視繼續眼巴巴的看著憐卿。


    憐卿無語,軒轅漠視的武功如何她也是見過的,當然知道。隻是憐卿並不想將太多的人牽扯進來。從極淵之地,到重界,他們一步一步地按照對方的設想走了過來,對方的高深莫測可想而出。軒轅漠視武功極好,但是正由於他的心思單純又與此事無關,憐卿才是更不願意看到他被卷入這未知風險的糾葛之中的。


    憐卿不是聖人,但是深諳是非善。若是軒轅漠視有所圖謀還好,她可以順勢利用下去,但是如此單純良善心地的軒轅漠視,憐卿“下不去手”。


    “我力氣大。”軒轅漠視不屈不撓。


    憐卿繼續選擇無視。


    “我優點一籮筐。”一時之間找不到形容詞的軒轅某人,隻能夠是籠統的囊括之。


    “你話多。”憐卿毫不留情的指出軒轅漠視的“缺點”。


    “唔……”軒轅某人無話可說。尊上啊,您老人家也是願意我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吧。軒轅某人在心中,做著無聲的掙紮和反抗。話多可以活躍氣氛啊,話多可以愉悅心情啊,話多可以陶冶情操啊,話多可以長智增賢啊,話多可以增強內力啊……唔,越扯越遠,這好像根本就是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憐卿看到過太多的人心涼薄,明知是火坑卻硬要往裏跳的人,還見得頗為少。“好啦,去收拾收拾行李,山高水長,您就走好吧。”


    俏皮的話,引來了軒轅漠視和墨紫臣的輕笑。


    “卿卿,你還是這麽可愛。”軒轅漠視依舊是追著不放。


    “我說軒轅漠視,你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兒呢。”憐卿按著眉頭對軒轅漠視說道,一心“速戰速決”的憐卿竟是動了火。她並不是針對軒轅漠視,而是這兩日的情緒壓抑得太嚴重,再加上這廂軒轅某人硬是不依不撓,這才是擦了槍走了火。實則,不是針對軒轅漠視而言。


    軒轅漠視頓時委屈了,“卿卿,我隻是想保護你。”


    蹭蹭直冒的小火苗,瞬間就被撲滅了。憐卿無奈,好聲好氣地解釋,“你的好意的心領了不成,你看,你的事兒也挺多的,這麽多日子都沒打理你的莊稼,萬一生了什麽蟲害、受了什麽人禍天災,你就不擔心嗎?”憐卿心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樣總可以了吧。


    神色裏麵雖然已有猶豫,但是軒轅漠視的頭卻是搖得堅決果斷。他是喜歡種莊稼,但是保護憐卿的安危,是尊上下達的命令啊。再者,他喜歡憐卿啊。三廂比較起來,軒轅漠視很自覺地將莊稼丟在了一旁。莊稼今年收成不好,明年還是可以接著種啊。但是,人要是死了,想要複生再可就是難於上青天的事情了。反正現在回去,照樣會被他爹給轟出家門。


    “重界栽育火玫瑰的土壤你還記得吧?”那就誘惑之好了。


    軒轅漠視的眼睛聽到這裏頓時亮了亮,那土壤真是難得一遇啊。


    憐卿一見有戲,接著說道:“現在重界的結晶已被打破了,你就不擔心有人進了重界,將那些上好的土壤都糟蹋了嗎?”


    軒轅漠視的目光閃了閃,想到那麽好的土壤有可能被糟蹋了,頓時心疼不已。


    憐卿“乘勝追擊”,“我可是得了消息的,正有不少人向著重界趕來。你想想看,那些人十有八九是衝著火玫瑰來的,到了重界之後,發現火玫瑰不見了,保不定會將重界大肆毀之的,到時候那珍稀土壤可就懸嘍。”


    軒轅漠視終於是沉不住氣了,抬眼正對上憐卿晶晶亮的眸子,煩躁的心莫名的靜了下來,“那就不要了。”他看著憐卿,定定的說道。有舍才有得嘛,這個道理他懂。


    每一個人在這世上,都是難免會遇上抉擇,好的壞的,難得的是,選擇之後的不後悔。


    憐卿徹底算是敗了。肯定沒有人對軒轅漠視說過,他纏人的功夫很是厲害吧。


    “照我說啊,這有的人啊,還真是屬牛皮糖的,死粘著不放。”紫玉的聲音由門外傳了進來。


    “我偏偏就是愛吃牛皮糖。”軒轅漠視回嘴。


    於是,在紫玉和軒轅漠視鬥氣之間,憐卿走到墨紫臣的跟前,“墨公子,來日方長,若是有緣我們自會再會。”


    墨紫臣點頭,“月姑娘說的是,來日方長。”


    “你不和他告別一下嗎?”憐卿笑著問道。


    知道憐卿所說的人是軒轅漠視,墨紫臣分外灑脫,“恐怕他現在無心與墨某交談吧,我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墨紫臣拱拱手,“珍重。”似是有什麽微妙的情愫在墨紫臣的心中劃過,一閃而過,再也抓不住。


    ------題外話------


    我們女主開始慢慢懂愛了,文文高潮了,請各位看官點評啊冒泡啊激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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