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無法言明,但此時的元春心中也是甜滋滋的,很有些與有榮焉卻不能形諸於表的慨歎。甭管怎麽說,情郎對自己家的人還是相當仁義的。


    寶玉是什麽樣的性子,元春太清楚了,準確的說就不是讀書做官的料,要去翰林院更是想都不敢想。但情郎居然做到了,而且不惜去欠禮部尚書官應震,也是情郎的座師偌大一個人情。


    這還沒有說收賈環、賈蘭和賈琮為弟子,提攜他們讀書科舉,可謂盡心盡力了。單憑這一點,這樣的男人,誰不珍惜?誰不願意?


    所以像探春和惜春給情郎做妾,元春沒有半點抵觸,甚至她還很遺憾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也和她們一樣也嫁給情郎。


    「寶玉,若是這樣,你去了翰林院定要好好做事,多向同僚請教,·.....」


    元春眼中滿是關愛,這個弟弟是賈家最後的依靠,可卻又是最難成器的,但願在翰林院裏能讓他有所長進。


    姊妹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不過或許不太熟的惜春與沒什麽心思的寶玉可能沒怎麽在意,但探春和湘雲卻都很驚訝於大姐姐這一次回來怎麽心情特別的好。


    記得上兩次省親時回來,大姐姐都是心情落寞強裝笑臉,大家也都隱約知曉可能和大姐姐在宮中的處境不好,日子過的不順有關。


    沒想到現在皇上都變成太上皇了,大姐姐也進了偏宮過上了太妃的日子,說穿了就是枯守冷宮了但怎麽大姐姐的心情卻變得如此之好了?


    這可太讓人無法理解了。


    而且她們也隱約感覺到了元春整個人的變化,不完全是心境,而是全身上下都彌漫蕩漾著一種不一樣的風情。


    慵懶,放鬆,隨意,和原來元春身上永遠保持著的那種緊繃、嚴謹,還有雍容華貴中帶著的冷豔矜持都截然不同了。


    這種情形也是前所未有過的,而且也讓探春和湘雲無法想象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大姐姐變成了這樣。


    在元春帶著寶玉單獨說話的時候,走到一邊的湘雲都忍不住和探春道:「總感覺大姐姐像變了一個人,也說不出來,那股味道,更親和宜人,比原來舒服多了,三丫頭你說呢?」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大姐姐有了這種變化?前兩次回來的時候,大姐姐完全不是這樣的,感覺大姐姐心情很低落,不太願意說話,更沒有像今日這樣主動找話題,難道是現在的偏宮生活讓大姐姐更輕鬆愜意,沒有了羈絆?」


    探春若有所思,但覺得好像好不僅止於那麽簡單。


    「有可能,原來在宮裏,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事兒肯定少不了,現在皇上都不再是皇上了,大家也都沒什麽好爭的了,心態就平複下來了,或許關係就更好相處了,大姐姐說她要在府裏住幾日,看樣子宮裏對她們管得也沒有那麽嚴格了。」湘雲也按著胸一臉期盼,「大姐姐能多出來住一段時間,心情也能好很多,免得在宮裏成日對若那黑魆魆的宮殿,多沒意思,人都會憋出病來。」


    「可我還是覺得好像不完全是這樣的原因,大姐姐變化太大了。」探春歪著頭看著那邊還在對寶玉循循善誘的元春,突然道:「你沒覺得大姐姐好像更吸引人了麽?看看她舉手抬足的動作,我是說,如果是男人,或許更容易被大姐姐這種模樣所吸引?」


    史湘雲嚇了一跳,瞪了探春一眼,低聲叱道:「三丫頭,你瘋了?怎麽說這種話,你都是馬上要嫁人了的,嫁進馮府裏邊,若是說這種瘋話被外人聽見,還不知道要引起多大波瀾呢。」


    「誰會去嚼舌頭?」探春沒好氣地道:「我也就和你說說,或者和林姐姐寶姐姐說,你覺得她們會去嚼舌頭?」


    不出所料,午飯時候薛姨媽來了看到元春之


    後也是極為驚訝中帶著幾分擔心,但是還好,當著眾人的麵,薛姨媽隱藏得很好,沒有表露太多,一直到下來之後才被自己姐姐拉過去,一看姐姐的模樣就知道對方也是覺察了問題。


    「這可如何是好?」薛姨媽慌了,「元春太不懂事,她不知道她這種情形落入經曆過世麵的人根本瞞不住,宮裏邊那些個內侍和婦人豈會不知曉?」


    「她現在住在偏宮裏,也許······」王夫人也是焦躁不安。


    「姐姐這話沒道理,就算是太妃,偏宮冷院,那內侍也是隔那麽久就要來查一遍的,隻消認真端詳一番,就能看出問題來了。」薛姨媽根本不信,「要不就是元春已經把宮裏人買通了,要麽就是那個男人在宮中也有權勢,封了口,......」


    這更符合賈母和王夫人的判斷了,恐怕除了蘇菱瑤之外,還沒有哪個有這麽大本事能把內侍封口。現在進了冷宮偏院,也沒有那麽多人在意,隻要買通那個平素來察看點卯的,倒也不是難事。


    但是這始終是一個禍端,隨時可能爆發出來,讓元春和賈家陷入危險之中。


    「那你說怎麽辦?」王夫人也沒了主意,「老祖宗說還是得和元春談一談,可我都不知道怎麽和元春


    不


    薛姨媽嚇了一大跳,連忙推辭:「這種事情我這個當姨媽的怎麽好啟口,還得你這個做母親的來才行,隻是萬一元春這丫頭不肯承認,或者不願意談這個話題,實在是······」


    二人這種糾結的心態一直維持到了元春要午睡的時候,賈母又來問,王夫人推無可推,也隻能拉著薛姨媽一道去問。


    看到母親和姨媽把抱琴打發出去,隻剩下自己一人,元春也有些詫異。


    本想小睡一會兒,晚上也能更有精神,但看母親和姨媽一臉嚴肅模樣,元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仔細檢視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勁兒的。


    「怎麽了,母親,姨媽,你們這樣讓我有些緊張啊,難不成有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元春先發製人,「女兒剛回來,才覺得隻有這裏才是我的家,還琢磨著晚間看看能不能去看看原來的大觀園呢。」


    王夫人眼皮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氣,「元春,隻有我們三人,為娘就不叫你娘娘了,你回家裏來,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你在外邊兒,在宮裏很難,我們都知道,如果有什麽事兒,你也要把持住,拿不準的,多和家裏說說,·····」


    「母親,究竟怎麽了?」元春訝然,她還真不明白母親和姨媽怎麽都這神色,儼然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元春,你給我說老實話,你有男人了?!」王夫人不在繞圈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目不轉睛,旁邊薛姨媽也是滿臉緊張,看著她。


    元春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震蕩,但是隨即告誡自己穩住心神,在這個問題上,她也想過,萬一瞞不過人,怎麽辦,尤其是家裏人。


    「母親為何這樣問,女兒身為貴妃,早就進了宮,母親不知道麽?」穩了穩心神,元春竭力讓自己平靜一些。


    「你少給我繞圈子,皇上和你從沒有同房過,上一次回來省親你還是清白女兒身子,我們都知道,前兩年你回來的時候就說過,後來皇上遇刺昏迷不醒,你不會告訴我你的身子給了皇上吧?」王夫人厲聲道:「這是關係到你和整個賈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兒,賈家好不容易才掙脫出旋渦,你難道想要賈家再度陷入絕境麽?」


    薛姨媽拉了拉王夫人的胳膊,溫言道:「元春,我們都是你的至親,你該知道我們不會害你,但是這樣大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你身上?你在宮中,那裏宮禁森嚴,隨時有內侍查點,縱然瞞得過一時,難道還能瞞過一世,連我和你母


    親都能看得出來你現在的情況是有了男人,難道那些宮中專門負責這些事宜的內侍會看不出來?還是你覺得你能封住他們的口?能封多久?」


    元春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怎麽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沒能瞞過母親和姨媽,自然也沒法瞞過老祖宗,這家裏人如果都知道了,那就真的有些麻煩了。


    關鍵是元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否認顯然不合適隻會讓母親和姨媽更傷心難受和擔心,可能告知她們內情麽?肯定不行。


    這個事情一旦被家裏人知曉,隻怕對馮紫英的態度就會變得複雜了,以前馮紫英是大恩人,可有了這種事情,就可能是仇人了。


    見元春低頭沉默不語,王夫人也知道這是女兒默認了,但是那個男人是誰?


    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王夫人才沉聲問道:「元春,你告訴為娘,是福王,還是禮王?他們怎麽逼你的?宮裏有多少人知道?」


    元春目瞪口呆下意識地搖頭:「不是福王禮王,和他們沒關係,母親,你誤會了,沒有人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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