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步步連環 後繼有人


    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在京師風光過幾年,但被禦馬監推薦給皇帝,帶兵去湖廣一帶支援剿賊之後,軍旅生涯確實是辛苦異常,而且還要受督師文臣的指使,友軍那些武將軍頭的跋扈,日子過得很不舒服。


    直到莫名其妙的坐上了南京鎮守太監的位置,這日子一下子從地下變到了天上,盧九德盡管不知道其中的關竅,可畢竟是好事。


    在南京鎮守太監的位置上坐了不到三天,就派人給京師司禮監的大太監王承恩送了一筆重禮,這差不多把他這幾年的積蓄花掉了八成。


    本來大太監王承恩是為了拿下劉福來臨時找了盧九德這樣一個人選,司禮監和禦馬監一文一武,彼此之間還是有些矛盾在的,不過這筆重禮送過來,王承恩發現這盧九德倒也是知趣,索性是留他在位置上了。


    不過盧九德也是不虧,在南京鎮守太監的位置上兩個月,花出去的銀子就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而且還多了幾成。


    南直隸的確是太平,鳳陽中都、廬州府、安慶府那邊駐紮大軍,北麵是山東兵馬,南麵是浙江地,環繞之下,這邊根本不會有什麽兵戈事,平日裏也是清閑的很,在這江南繁華之地享受便是了。


    可盧九德這太平日子也沒有過幾天,崇禎十三年六月十三,南京鎮守衙門接到急報,說是有流寇從河南歸德府方向突入南直隸,沿路告急。


    這消息被傳信的親兵報上來的時候,盧九德正在宅邸裏麵聽曲品酒,南京城內幾個職司太監一旁作陪,聽到這個消息,盧九德呆呆的立在那裏,手上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都沒有發覺。


    南直隸的兵馬除卻鎮守南京、中都鳳陽以及長江幾個要點的之外,其餘的都在湖廣和河南南陽府與南直隸的邊境部署。


    當日間張獻忠率亂軍突入中都鳳陽,燒皇陵,飲酒狂歡三日,結果南直隸各級文武官員,監軍太監等人,大批被砍頭和撤職。後來者當然不願意重蹈覆轍,結果現在的南直隸西部,屯駐重兵,層層防禦。


    盡管張獻忠現在是在四川狼狽逃竄,可隨時有可能竄回湖廣,所以南直隸的防禦重心就是放在鳳陽、廬州、安慶三府,特別是廬州和安慶,更是有所側重。


    反倒是在河南、山東、南直隸三省交界的地方,防禦並不是那麽嚴密,因為那邊從來沒有什麽亂賊突入,徐州那邊因為是樞紐,素來都是駐紮重兵,加上那邊的防護,山東和河南的兵馬也有職責,所以盧九德一向不太注意那邊。


    但今日急報突至,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才反應過來,徐州兵前段時間被打的傷筋動骨,河南據說兵力全部集中在豫南豫西一帶,而那山東總兵李孟,又是從來不理會外麵事情的,明明是駐紮重兵的地方,現下居然是最空虛的。


    這天接到急報的,可不光是這鎮守衙門,南京守備和南京兵部尚書自然也都是接到了徐州那邊傳信。


    大概的情勢終於是搞明白了,說是大股的流寇從開封府的方向沿著黃河邊一路南來,歸德府一共官兵才有五百人,都是龜縮在府城之內不敢出來,在歸德府卻偏離了黃河的方向,在永城一帶進入南直隸。


    在南京城內凡是看到這個消息的武將都是大罵,這夥流寇那來那麽好的運氣,居然從鳳陽府和徐州兩處的空隙穿過,鳳陽府的大兵倉促間調撥不上去。


    而徐州兵馬因為遭受過失敗,眼下保護徐州這個水陸運輸的樞紐,兵力就已經很緊張,也不敢分兵南下,萬一被對方斷了後路,漕運受到影響,那事情就越發的大了。


    兵部尚書、守備和鎮守太監三人合議之後,加上在南京城中的諸位大將的意見,得出結論,說是這夥流寇乃是饑民流民,為求食而來,肯定是要朝著富裕地方走來,鳳陽府、徐州和淮安府都不會是他們停駐的目標,江北能去的地方,特別是在南直隸之中的範圍,也就是揚州府是目標了。


    當下的目的就是派兵把流民堵在鳳陽府的北麵,南京和鳳陽中都兩處各出兵馬,合力堵截,徹底消滅。


    對於這支流寇部隊的戰鬥力,盧九德和南京城內的軍方大將都沒怎麽高看,南直隸的兵馬滅掉這股流賊,那還是輕鬆之極的。


    南京三人合議之後,可以直接調撥南直隸各處兵馬,事後和京師請旨即可,當即一道道軍命文書發了出去,城內的帶兵勳貴和城外的軍將,都是整理兵馬,急忙的出城渡江,前往揚州府和鳳陽府交界。


    但調兵的文書發了五天之後,徐州又有信使快馬送信來,這次的消息讓南京城內的諸人又是目瞪口呆,大股的流民經過徐州之後,沒有南下,反倒是朝著東邊大海而去,去往淮安府北麵了。


    按照這信箋消息往來需要花費的時間,搞不好這些流民現在已經是過了宿遷,他們去那裏做什麽?


    這不是大問題,真正的問題,大軍都在趕往揚州府西邊,都在泗州,盱眙一帶集結,再調兵恐怕時間會來不及,怕是等待應對之策拿出來,這邊已經要進淮安府北麵了。


    不過著急歸著急,但卻不如前麵那段時間慌張了,東麵的大海乃是死地,淮安府北麵又是民風強悍之地,大族的家丁和私兵也會給流寇們造成不少的阻力,而且那邊還有駐紮在淮北的山東兵馬。


    一個個消息從北麵不斷的傳到南京城來,又通過明裏暗裏的消息渠道傳到南直隸的富貴之輩耳中,現在最著急的是揚州城內的鹽商了,好不容易擺脫了海寇的禍害,怎麽又來流寇,而且這些流寇不去那些富裕地方,怎麽專門奔著淮北方向去了。


    那邊可都是鹽場和鹽業生產的莊園,各家鹽商的命根子啊!


    天下大災,南直隸並非無災,因為南京和鳳陽多皇親勳貴,其餘府縣多貴官親戚,土地兼並是大明最厲害的地方之一,無地破產的農民當真是不少,從河南地有大股的流民竄來,這些活不下的南直隸平民也都是紛紛跟隨。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過宿遷之後,流民的規模從原來的不足萬人,陡然變成了將近三萬,已成大禍。


    淮安府倉促糾集了四千多人的兵馬前往阻截,鹽商可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上司裏麵的上司,眼下馬上就要去鹽商們在淮北的那些鹽場了,鹽商們都是震怒。


    這四千多兵馬,毫無懸念的被流寇們衝垮,連帶隊的將官都是死於亂軍之中,僥幸逃回來的士兵說,賊兵之中有大批的馬賊,開戰之後亂馬衝來,根本無法壓住陣腳,接下來往往就是崩潰。


    這股流寇再怎麽糊塗,再怎麽去往臨海的絕境,這個都不重要了,目前來說,最關鍵的就是守住海州一帶的鹽場。


    鹽商們當然是坐不住了,現在海州和贛榆一帶最能打的兵馬是誰,當然是膠州營淮北軍的五千部眾,這五千部眾,一千軍兵都能頂住幾千馬賊的圍攻,這些流寇算得了什麽。


    淮安府的官員。海州鹽運使衙門的使者,鹽商們的手下,流水一般的去往淮北軍的駐軍所在,請求這支兵馬出兵,迎擊賊寇。


    淮北軍的張江今年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可做派卻是帶了多年兵的老油子,滿嘴的官腔,說什麽“本將所率魯地軍馬乃是客軍,所守範圍乃是海州城池,各位鄉老放心,有本軍在海州城池定然無憂,隻是這其他地方……”


    海州城池能守好,可海州知州和鹽運使絲毫沒有什麽高興的意思,海州一個城池守好有個鳥用,外麵的鹽場鹽田,運鹽河邊上的鹽倉船隻才是真正的大頭,這些要是毀了,恐怕下半年的淮鹽的出貨又要受到影響。


    眼下湖廣的西邊已經開始用川鹽了,堵了上百年,卻在這段時間出了問題,要是這次在被破壞,恐怕連南直隸都要吃外省的鹽貨了。


    但不管鹽商和官府們如何的勸說,張江就是巍然不動,說的也是大義凜然“本將是總兵李大人委派,歸山東顏巡撫統領,不聽他處的命令”,硬生生的把這些人都給堵了回去。


    現在的鹽商們真是彷徨無計,特別是看到兩淮鹽業的魁首,揚州方家都是張羅著用自家的私兵家將還有募集莊丁去守衛鹽場鹽田,他們都是更加的慌張。


    鹽商們目前做的方法有兩種,一邊是抓緊派人在南京城內活動,讓那些高官大將催促在盱眙的兵馬盡快轉往淮北,這幾次的調整目的,帶兵的將領都是表示不能再跑,士兵這名來回奔波,很容易就會跑垮了,陝西和湖廣剿賊的時候,各處的兵馬都有這樣的難處,跟不上掉隊,反倒是成了匪賊。


    這些掉隊潰散的軍兵到了民間,恐怕是比流寇更大的禍害,倉促間動不得,第二個方法就是去招募馬賊來打擊這些流寇。


    招募馬賊來打擊流寇,這理由說起來實在是有些可笑,不過當年的鹽商陳武也是這麽幹過,但這也不是個應景的方法,畢竟是遠水不解近渴。


    沭陽城被大股流寇圍攻,不過沭陽城守軍民壯登城固守,這些流寇們沒有攻堅的能力,也隻是在城下鼓噪了幾天而已。


    在河南瀕臨餓死的流民們,來到淮北之後,被人引導著連續打破了大莊園和一些鄉間的砦堡,找到了大批的存糧和用度物品,這邊雖然也是拚命打仗,可比起河南來卻能吃飽肚子。


    在開封城下的俘虜營中,有些“鄉親”和“熱心人”鼓噪所謂淮北富庶,隻要是來到這邊,最起碼也能吃飽飯。


    對於這些饑餓赤貧的流民們,吃飽肚子這就是無上的幸福,就值得為這個目標押上性命去拚死作戰。


    圍攻沭陽沒有成功,甚至有不少在鳳陽府跟從大隊的南直隸流民自己走掉,但剩下的還有差不多兩萬多人,人人都被鼓噪的心中火熱,海州城是天下間最富的城池,隻要是開了這個城池,大家都可以溫飽無憂。


    麵對這樣的局麵,鹽商們確實是急眼了,方家長子方應忠召集鹽商同業密議了一天之後,信使駕乘快馬從揚州出發,朝著海州而去。


    離開沭陽城前往海州的流寇們,沿著官道行進,自從河南歸德府進入南直隸之後,這些流寇們就一直沒有遇到什麽阻礙,但這次卻遇到了大麻煩,離開沭陽城七十裏左右,遇見了列陣等待的膠州營淮北軍。


    這次的膠州營淮北軍由守備張江親自帶隊,火器和火炮都是帶了出來,隻留下一千人留守。


    開封城下的時候,流寇們還有很多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這一路行來,很多人都老練了許多,最起碼見血不害怕,也敢舉起刀劍殺人了。


    但這樣的進步,麵對膠州營的正規軍遠遠不夠,盡管他們麵對的是新兵為主的部隊,更加要命的是,以往一直是衝在前麵作為骨幹的馬賊們,這次卻先逃了。


    馬賊一逃,流寇們整個的隊伍就潰散了,等到膠州營的部隊衝到跟前的時候,看似威風赫赫的幾萬流寇,立刻是完全的崩潰掉。


    勝利的消息傳開,南直隸江北一帶都是鬆了一口氣,都對膠州營淮北軍有了重新的判斷,這山東兵馬果然是能戰,讓河南和南直隸兵馬頭疼了這麽長時間的幾萬流寇,淮北軍四千人居然一戰而勝。


    也有傳聞說,揚州的鹽業公會給張江許了二十萬兩銀子,此次作戰所有軍資花費全包的許諾,這麽大的好處,才讓張江同意率軍出戰,打贏了這次,看起來這銀子花的還算是值得。


    不過,南直隸江北一帶放鬆的早了,被擊潰的流寇並不是被全部殲滅,而是分成了大大小小的隊伍,完全的分散在淮安府各處,攻擊村寨,騷擾鹽場鹽田,現在因為化整為零,這些流民小隊也是靈活機動,開始不過是淮安府地方上恐慌,但現在是淮安府地方上徹底糜爛了。


    短短半個月時間之內,就有五家鹽場被焚燒,甚至還有一家鹽商在鄉間的莊園被打破,死傷慘重。


    現下盱眙一帶集結的官兵總算是可以來到淮安府鎮壓民亂了,可他們這些兵馬根本無法顧及淮安府這麽大的地方,隻能是固守幾個城池。


    流民們分散之後對城池根本沒有什麽威脅了,但鹽商們在淮安府並不是靠著城池來賺錢生金,鹽場和鹽田全在城池之外。


    經過那一次的擊潰之後,淮北軍守備張江再也不願意隨意的出擊,說是而今淮北地麵不寧,本將保護海州城一方平安才是職責所在,要是再隨意出擊,恐怕我家大帥不會饒過我雲雲,這理由說的冠冕堂皇,鹽商們也是無可奈何。


    而且這次讓他們感覺到奇怪的是,上次是花了重金才讓張江出戰,但現在價錢不管開到多高,張江絲毫不動心,反倒是有翻臉的跡象。


    這時候,唯一讓人讚歎運氣好的,還要說方家,要不說方家幾百年下來做到這麽大的規模,方家的鹽場大都是在海州城附近,這邊有膠州營淮北軍的大軍護衛,賊兵流寇也不敢過來騷擾。


    因為生產什麽的一直很平穩,揚州的鹽商各有鹽場鹽田,產能都是很大,每年為了不產生壓價競爭之類的事情,事先都有商議協定,劃分份額,現下許多鹽場鹽田因為地方上混亂,連一粒鹽都都運不出來。


    方家和同樣在海州和贛榆附近有鹽場鹽田的鹽商們,在這次混亂中沒有吃虧,反倒是占了不少的便宜,原本劃定的份額既然那幾家無法生產出來鹽貨,自然也就是作廢。


    因為這次混亂,受益者不光是兩淮的某些鹽商,眼下濟寧州的鹽運碼頭上也是紅紅火火,大批的山東各地鹽場出產的鹽貨從水路匯集到濟寧州這邊來,然後通過漕運運往各處銷售。


    揚州鹽商是天下富豪之中最頂尖的那一類人,可大家大戶,收入雖然巨大,支出卻也是不小。


    現在鹽貨的生意受到影響,那些直接被牽扯的鹽商們處境一下子就艱難起來,去年底和今年初,海賊騷擾鹽場,經濟狀況已經是受到了不小的損害,加上公攤的那筆“保護費”,本來還指望靠著今年的正常生產把缺口和漏洞補回來,但突然間又是出了這麽個事情,許多家都是撐不住了。


    實際上這些鹽商富豪家中也是有個資金鏈的問題,一旦收入和支出不平衡,就有崩潰覆滅的危險,現在這危險來了。


    揚州城內在七月,茶館閑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屋漏偏逢連陰雨”,越是那些規模偏小的鹽商,在這次的流寇之亂裏麵受害最大,某某家已經是遣散不少下人和使女,某某家把收藏的古玩字畫發賣等等。


    閑人除了議論這個之外,還異口同聲的稱讚方老太爺仁義,一方麵花錢救助有難的同業,另一方麵有在南京城和京師四處的派人活動,準備把淮安府的匪患徹底的剿除。


    外人看著是如此,但那些遇到經濟困難的鹽商是有苦自己知,方家的幫忙可不是毫無代價的慈善,拿出一分銀子來,就要拿走一分銀子的股份,這些鹽商們都是沒有背景的弱勢人物,本就沒什麽發言權,此刻被對方趁火打劫,也隻能是咬牙認了。


    要是不認,把家中的下人、使女遣散,賣掉祖傳的字畫珍玩,這些年靠著官商這個身份做生意,其他途徑絲毫不懂,等費用壓縮到最低,家中的存貨賣光,莫非要自己去做工,妻妾去……


    而且方家也動用了各個衙門的關係,揚州鹽商是官營,如果無鹽可賣,那官府和相關的衙門也可以取消你鹽商的資格,到那樣的程度,可就是真正的萬劫不複,還隻能是答應下來。


    七月底的時候,越鬧越大的豫匪之亂終於是決定了解決的方法,目前唯一可動而且有效的方式,就是請山東兵馬入淮安府平靖。


    方家在京師和南京都有不少的熟人關係,這次差不多全部動員起來,山東兵馬鎮守淮北軍實際上已經是開了個先例,而且也有左良玉駐紮南陽府屢次帶兵入湖廣境內平賊的事跡,這山東兵馬入淮安府剿匪也是理所應當。


    崇禎十三年的八月初,在濟寧州的陳六已經是完成了對兗州軍九千兵馬的動員,準備親率大軍前往淮北平賊,兗州鎮守則由老營兼顧,為此李孟重新擴軍,編練莊丁九千,入兗州府守備。


    看似亂局紛紛,實際上卻都是在計劃之中,李孟在從開封城返回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預料到了這個結果,鳳陽和徐州之間在防禦上有個空隙,這個隻要是觀察那邊的情勢,就會了解到。


    由黃平手下的那些成員在流寇之中鼓動引導,把大批的流民帶向南直隸的北部,那些臨陣脫逃的馬賊都是河南和山東境內的馬匪響馬,既然那些鹽商們能花錢雇傭,膠州營同樣也是花錢,這些馬賊在山東軍士的指揮下,成為這些賊寇裏麵真正的核心。


    張江的率軍出擊當然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整個的流寇團夥潰散之後,馬賊和流寇們都是分成千人左右的小隊活動,這次給他們指路提供給養的,則是方家在淮北的人員,所以那些背景破敗、無甚根基的鹽商,他們的產業被精確的打擊到了。


    這一切都做好之後,剩下的就是方家利用在官場上的關係來做些順水推舟的事情,比如說山東兵馬入境清剿賊寇,這可是很正當的要求,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剿匪什麽時候剿滅幹淨,那可不是膠州營能控製的問題,隻要在淮安府駐紮一天,淮安府就要在李孟的控製下一天,他的地盤朝著大明最富庶的省份踏進了一隻腳,但這些對他都不重要。


    李孟隻想快些回到濟南自己的府中,因為,他做父親了……


    六月中旬李孟到達了濟寧州,聽了那邊靈山商行掌櫃的稟報,並和孔三德這等兗州府的豪商高門聚會幾日。


    剛要啟程離開的時候,濟南那邊來了快馬加急的信使,快馬加急可並不是騎著一匹馬,拚命的抽打馬匹狂奔,而是每幾十裏設置驛站,信使不斷的換乘馬匹前進,這樣馬匹可以保證一個很高的速度,連續不斷。


    大明在天啟年的時候還維持著差不多的係統,崇禎年為了省錢裁撤掉了,結果各地信息不暢不說,被裁撤下來的一位驛卒被生活所迫,隻得造反,這個人就是李自成。


    李孟逐漸掌握山東的權力之後,開始重新恢複驛站,但這驛站每隔幾十裏就要有輪換的馬匹,馬匹肯定不能一匹,還要專人飼養,花費實在是巨大,膠州營的財力並不充沛,也隻能是在各處膠州營重地之間設立線路。


    既然是花費巨大,凡要使用的時候,都是重大的軍情之類的,這次的使用卻是為了自己有了後代。


    而且半路遇見的這名信使,遇見李孟的隊伍把消息留下後,卻不即刻返回,反倒是朝著濟寧州的方向而去,說是要讓濟寧那邊的人也是知道這件“大事”,並且還說,在濟南朝著各處都是派出了快馬加急的信使,膠州營分鎮各處的大將,以及和膠州營相好的各處豪族。


    老婆給自己生了個兒子,李孟自然狂喜不已,讓自己的心腹和親朋好友知道,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也沒有必要用這快馬加急,正是創業的時候,為了自己的私事有必要耗費這麽大嗎,且這通知的範圍未免太廣了一些,李孟心裏暗道:


    “我有了兒子,自家高興是應該,讓這麽多人知道幹什麽,莫非是要各方送禮不成,誰出的主意,回去肯定要好好訓斥一下!”


    後繼有人,李孟此時可以說是欣喜若狂,所謂的生氣也當不得真,倒不如說是不理解這種做法而已。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階層,對待這種事情是有不同的處置態度和心態,在這個消息傳到李孟這支返回濟南的隊伍之後,李孟發現隊伍中,王海和湯二這些心腹將領,親兵營的那些後備軍官們,對待自己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李孟不知道怎麽描述,或許可能表達為更加的恭順,李孟知道自己的手下,特別是王海、湯二還有入選親兵營的這些軍官後備們,都是對自己恭敬和忠心耿耿,這種忠心的程度用死心塌地來形容更加的貼切些。


    在這樣的忠心的高度上,還要加個更加恭順。這還真是個比較古怪的比喻,不過李孟還真就是這樣的感觸。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因何而來,還有一天的路程到濟南的時候,陳六派出的使者和孔三德派出的使者,在後麵趕了上來,重禮自不必說,而且說了許多祝賀的話語,從禮物的規格到祝賀的禮節,都是隆重之極。


    李孟終於是覺得這件事,貌似不是自己的私事了,能看出來人人都是鄭重之極。


    回到濟南城之後,說起來這還是李孟第一次見到自己在濟南城的新家,不過他卻顧不上這個了,換了身幹淨衣服,簡單的衝了下,就去見顏若然和自己的兒子。


    剛生下來的小孩子沒有張開,實在是說不上好看難看,但在李孟的眼中,這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孩子,那種血親的感覺無法描述,卻實實在在存在。


    顏若然則是好好的哭了一場,丈夫一直是在外征戰,她自己在家操持內務,又是有身孕,可以說是辛苦異常,卻還要在外人做出持重有節的姿態,這次心中的倚靠和主心骨回來,自然是放鬆的哭起來,卻讓李孟很是愧疚。


    和母子相見的時間不久,山東總兵府,甚至是濟南城都是開始熱鬧起來,快馬加急的通知已經是傳遞到各處,有些附近的人都已經趕到,而且濟南城外的各處客棧還在不斷接納客人。


    對這個李孟卻依舊是有些糊塗,禮尚往來是沒錯,可眾人對待這件事的態度卻是鄭重異常,有些連他婚禮和就職總兵之禮都沒有參加的客人,這次卻親身前來,對他的疑惑,老太監解釋的很簡單:


    “如今,你的基業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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