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政說得很快,沈懷恩也記得很準,時間不經意間已在二人的談話之間流逝,監牢外的街道上響起了勞作歸來之聲。


    “這麽說,你對自家的過去並不是很了解。”沈懷恩放下筆,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肩膀。


    “沒錯,從未聽家父提起,每當我向家父詢問之時也曾被嚴厲斥責,家父本就身體不好,因此我也就沒再多問,家母對此也很避諱。”


    “我聽說有個老管家是跟著何家一路走過來的,他可知道你們家的往事?”


    “不確定,這個人我也隻是聽說過,並沒有見過,聽父親說他因為辦了一件錯事被祖父逐出了何家。”


    沈懷恩頷首,“令尊患有什麽疾病?”


    “家父年輕之時曾和祖父上過戰場,身上傷痕無數,加上家父性格倔強,常年奔波勞累落下了病根,每每情緒激動之時便會心絞疼痛,家母也因為常年照顧家父操勞過度。”


    “郎中怎麽說?為什麽不讓下人照顧?”


    “家母覺得下人粗笨,因此親自照顧。”


    何政悲傷地低下了頭。沈懷恩若有所思,匆匆在紙上寫下了“勞累”二字,後又抬頭,“案發當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


    “當晚,初更剛過,我就來到了扈府,當時正是熱鬧之時,因此,沒人注意到我,我就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觀察,直至子時,我看房外無人,便悄悄來到屋前,猶豫片刻之後,飛身上樓,從屋頂看到了房內的情況。因為當時從屋頂看到的並不真切,隻看到屋內非常淩亂,而且地麵上都是血跡,我就預感不好,一心為雲兒所擔心,於是推門而入,便看到了可怕的場景。扈璉倒在桌旁,雲兒倒在床邊,我顧不得地麵上的血跡,來到雲兒身邊查看,隻可惜已經晚了,二人均已沒了呼吸,我悲痛欲絕,又擔心被人發現,於是傷心過後匆匆離開了扈府。”


    “當時你進去的時候,門是開著的嗎?”


    “對,門栓並未插好,門隻是虛掩。”


    “你一直在門外監視,就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沒有,我也覺得奇怪,但的確沒有任何人靠近,隻有幾撥巡邏的下人從房門口經過,但我確定沒有進入房間。”


    “你進去之後,房間內是什麽模樣?”


    “凳子翻倒,喜簾有一半掉落,桌麵上紅燭、碗碟也都散落一地,現場血跡斑斑,幾乎無處下腳,二人均是胸口中刀,手握匕首。扈璉衣冠不整,但是還是穿著新婚之服,雲兒……雲兒也是鳳冠霞帔……”何政仔細回憶著,“其他的好像沒什麽特別的了。”


    “你在房外監視,扈璉是何時進入的?”


    何政搖搖頭,“不知道,沒有看見,當時我以為房中隻有雲兒,不知道扈璉何時進入。”


    沈懷恩將眉頭緊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何政。


    “先生,我說的都是實情,並無半句謊言。”


    沈懷恩抬起一隻手將一幅圖畫放在了何政的麵前,畫中正是當晚的現場。“你看,還需要有什麽補充?”


    “先生真是名不虛傳,隻是在這裏我記得應該有個暖爐。”何政指了指東南角的牆邊。“其他的就沒有什麽印象了。”


    “好,”沈懷恩隨手將暖爐加上之後,再次審視了一番又抬頭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擅長用什麽兵器?”


    “刀。”


    “身上可有防身的武器?”


    “有一把匕首,隻是不知道丟在了何處。”


    “什麽時候丟的?”


    “應該就是案發當晚。”


    “是什麽樣的匕首?”


    何政很輕鬆地將匕首的外雕描繪了出來,沈懷恩又施展了畫畫的功底,畫出的雕紋讓何政讚歎。


    “好,我知道了,”沈懷恩收好筆墨,起身準備離開,“我還要去做進一步的調查,有什麽事我再來找你。如果你想起什麽細節,還請盡快通知我。”


    “多謝先生。”何政又鞠躬行禮,目送沈懷恩出了牢房。劉明看到沈懷恩出來,便從旁邊的審訊間裏迎出。


    “怎麽樣?先生,有什麽線索?”


    “迷題越來越多了,還真是有趣啊!”沈懷恩笑著走在了劉明的前麵,劉明快步趕上連忙問道:“先生問出了什麽?”


    “五個問題。第一,時間不對,據何政說,當晚他從初更天就在新房外,並沒有看到有可疑之人接近,甚至連扈璉什麽時候進入的房間他都不知道。試問,如果何政不是凶手,那麽凶手是如何避開何政的監視行凶的呢?第二,現場不對,劉大人請看,”沈懷恩將那幅畫拿給劉明,“這幅畫可與現場一致?”


    劉明接過之後仔細觀察,點頭確認,“基本上絲毫不差,先生哪裏得到的?”


    “何政說的,這就是何政所看到的結果。那麽問題來了,如此淩亂的現場必然是和凶手進行了搏鬥,也就是說,凶手並不是一擊致命,何況還是殺了兩人。既然如此,為什麽門外值夜的仆人並沒有聽見,u看書.kanshu還有,既然有搏鬥的時間,這夫妻二人為什麽不呼救呢?”沈懷恩看向劉明,劉明一臉愁容。“第三,感情不對,何政和雲溪的愛情在青縣裏可以說已經不是秘密,二人郎才女貌,可以說是天生一對,可是為什麽突然之間雲溪要另嫁他人卻沒有聽說有任何的不滿?如果凶手是何政,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能讓他對自己愛了十幾年的人痛下殺手?第四,關係不對,何雲扈三家究竟是什麽關係?關於何老爺和何夫人的死和本案到底有什麽關係?第五,凶器不對,就像何政自己所說,如果何政是凶手,為什麽要帶兩把匕首行凶呢?換句話說,凶手為什麽要用兩把匕首殺人呢?還有,殺人的凶器為什麽最終被握在死者的手裏?另外,據何政說,他的隨身的一把匕首在當晚遺失,那把匕首究竟去了哪裏?”


    沈懷恩一連說了五個謎團,讓劉明更加糊塗了,他雙手抱拳懇切地說:“沈先生,我為官幾十年,一心為了治下百姓,我絕不能允許在任期間出現任何的汙點,還請沈先生幫忙啊!”


    “劉大人客氣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既然問題已經一個個躍了出來,那我們就一個個去解決。隻要能看到問題,那麽解決問題背後的答案就是遲早的事情,解決最後得出的結果,就是我們想要的答案。”


    “我們現在要從哪裏查起?”


    “屍體現在何處?”


    “在停屍房。”


    “叫上仵作,去停屍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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