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兒個可真熱鬧,府裏到處都一片喜氣呢~”紫煙笑著站在一邊,為躺在竹塌上的連瑤搖著水墨美人團扇。


    一身淡粉色的煙水百蝶裙,連瑤低挽著的髻邊簪著支簡單的四蝴蝶銀步搖,垂下幾縷碎發蕩在胸前,隨著主人的動作而飄動著。


    慵懶地撚起旁邊案幾上擺好的水果片放入嘴中,鼻中聞著花香茶味,連瑤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對於身旁紫煙的暗示無動於衷,隻輕聲應了一聲,而後繼續著本來的動作。


    今天是六月十八,大哥連青陽的大喜之日。新娘是母親親自挑選的,出自丁家。記得先前自己在福月樓見過一次那位未來大嫂的模樣,長相是清秀一般,可眼眸裏閃著精明。


    第一次見她,她便熱切地拉著自己的手妹妹長妹妹短的,問自己平時喜歡用哪家胭脂齋的胭脂,喜歡吃些什麽,做些什麽。後來還將她自己手上的玉手鐲摘下來送給自己,這種人一眼就看的出很會做人,母親果然是為大哥找了個賢內助。


    紫煙瞧著連瑤平靜的臉色,一點想要起身的樣子都沒有,臉上閃過一絲焦急之色。繼續了片刻後,終於放下扇子道:“小姐,您該準備準備去大堂了,否則待會大少奶奶的轎子可就到了。”


    “大嫂的轎子過來,自有大哥會去踢轎,你在這兒慌些什麽?”連瑤直起身子抿嘴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紫煙說道。


    瞧著自家主子還有這般閑情在這兒與自己開玩笑,紫煙心裏真是有苦說不出。


    如今還真是小姐不急,急死自己這個做丫鬟的,要知道昨天傍晚太太特地吩咐査媽媽傳話,說讓自家小姐今日別去晚了喜宴。這主子不好催,可等會要是去遲了,太太責怪的就是自己等人了。


    再說,如今的査媽媽,可是比以前往的姚媽媽更加難伺候。姚媽媽隻是喜歡沒事找下人的錯,然後訓斥幾句。可査媽媽不同,許是這幾年在蘭苑呆窮了,一出來掌了權便就是向府裏的眾人斂財。錯要挑,隻不過不是訓斥就可以,花錢消災最符合自己等人近日的狀況了。


    “小姐,四小姐已經過去了。”紫蘇自外麵進來,對著連瑤行禮後稟報道。


    連瑤這才點點頭,站起身來,邊走向內室邊問道:“春肜呢?”


    自上個月竹苑出了那件事情之後,綠柳就重新調回了竹苑,而春肜則調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這其中當然是花了些功夫的,因為綠柳平時就老往竹苑跑,對四姐可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自己正好做了個順水人情,挑了她的錯在母親麵前提出了讓綠柳去補綠杉空的這個想法。還記得當時四姐姐也在場,當她聽到的時候明顯很不滿,然而母親如今對她的態度,自是稱不了她心的。


    現在這個樣子,是四姐姐越想要什麽,母親越不給她什麽。可她越不滿什麽,就偏往她院子裏送什麽東西去。


    其實綠柳是個很現實的丫鬟,如牆頭草一般,當初自己得了寵,她便也積極地想要討好自己。後來發現自己與四姐中毒的事情有關,便第一個撇清關係生怕受了牽連一樣向著竹苑去。


    這種人,她連玥不要的,憑什麽要自己來收?這些日子自己已經忍了綠柳夠久了,如今這麽好的機會,自是不會放過。


    何況,自己想要的人,是春肜。


    不過為了春肜這件事情,很明顯讓李媽媽很不滿。直到現在每次去福月樓她見到自己的時候還總是繃著張臉,雖然不表現出來,可態度與以往相比總是不一樣的。


    跟著進去的紫蘇與身旁紫煙一對視,而後回道:“春肜已經去了前院,如果見到査媽媽,就回小姐您馬上就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在妝台前坐下,連瑤望著鏡中的自己,任由她們將首飾扶正,而後理理衣襟站起來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走吧。”


    身後的紫煙立馬鬆了一口氣,小姐可總算是要走了。如果再不去,自己還真擔心她的荷包會不會被査媽媽給掏空。


    連瑤特地選在連玥之後去前院,就是不想第一個去迎丁丹。這種出席喜宴見賓客的場麵,家中姐妹除了還呆在蘭苑的六姐姐,就隻有自己、十二妹妹和連玥了。


    這兒成親有個規矩,就是等拜完堂後要選個雲英未嫁的小姑陪著新娘子呆在新房裏,等著新郎進洞房揭紅蓋頭。如果家中沒有合適的女兒,便選個身家清白的大丫鬟陪著。


    前幾日在祖母與母親麵前,母親借著四姐身子微恙為由想讓自己去。可祖母卻說長幼有序,不可逾矩推薦四姐姐。最後還是父親說了話做了主,結果當然不必多說,定了連玥。


    為了這件事情,自己與連玥本就不太歡樂。如果此次再搶了她的風頭,指不定矛盾激化又要掀起一場風波。何況之前,自己就先占了先鋒,害她不能取到治病藥材,她必是懷恨在心,自己又何必多一事與她多加糾葛呢?


    不是說自己在對她隱忍、退讓,而是自己心中很清楚地明白她做這些都是徒勞。母親對她的成見早已根種,大嫂是母親的外甥女,日後對母親不說言聽計從,可也必不會與母親對著幹。


    紫煙和紫蘇剛跟著自己出門沒走幾步,便被路上的媽媽喚過去幫忙了。連瑤還是第一次見府裏這麽熱鬧的,天色本已微暗,可到處都是燈籠高掛,將整個連府照的猶如白晝。


    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連瑤隻是保持著微笑,見誰都隻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麵對那些個長輩,就行個禮,而換做年齡相當的男女,便笑笑算是打過招呼。


    說實話,連家的那些親戚自己還真不認識幾個,與其像現在一樣,倒真不如在屋裏喝會花茶,吃點水果。


    耳邊都是嘈雜的交談聲,突然就聽到前院傳來不絕地鞭炮聲。身邊的小丫鬟們頭上簪著紅豔的小花,都紛紛急急忙忙往前方而去。


    連瑤心知大嫂的轎子到了,立即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走上通往前院的抄手遊廊,剛拐角穿過垂花門,卻不防與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


    連瑤條件反射地先道歉,而後再抬頭看著眼前的人。


    片刻間,已將對方打量清楚。自己撞到的是個不過十五歲模樣的男子,麵容微瘦,身材中等,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係玉帶,手持象牙的折扇。沒有一般武者的威嚴肅氣,卻也不帶一分書生文人的雅意。


    男子輕輕扶住連瑤,在對方打量自己的時候,也早已觀察了眼前的女孩。穿著一襲百蝶粉色衣裙,頭上除了一朵細小的珠花和一支簡單的蝴蝶銀步搖,臉上不喜不怒,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姑娘沒事吧?”禮貌地一問道。


    連瑤立即收回無禮打量著的眼神,低頭回道:“沒事。”


    “你是十表妹?”


    頃刻間,男子似是已認出了連瑤。


    連瑤一愣,而後望著依舊陌生的眼前人盈盈一欠身道:“見過表哥。”


    想著自己排行第十,既然他稱自己為表妹,那自己回禮喚聲表哥總是不錯吧。耳邊炮竹聲不斷,連瑤頓了一下便又抬腳向前院跑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男子看著似是蝴蝶般舞動一樣迅速消失在燈火闌珊處的連瑤,獨自笑了笑了轉身走進了垂花門。


    牆角的花叢裏,薔薇花月下妖嬈,淺紅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喚回春天。


    ……


    到了前院,連瑤才發現新人竟還未入堂。一路往前走去,新娘的花轎居然還停在門前,大哥連青陽連個影子都沒有。站在賓客前的父親臉色有些不太好,門口的人群裏有些小小騷動。


    過了片刻,隻見大哥連青陽從裏邊走了出來,先往父親身旁說了幾句話才下階踢了轎門。


    丁丹這才一身大紅新娘禮服由媒婆攙扶著走出喜轎,手執紅緞子跨過了馬鞍、火盆等物後與大哥一起進了府去。


    眾人自是也紛紛跟了進去,有小丫鬟拿了裝滿糖果的籃子到處發給年幼的賓客孩子們吃。


    等一對新人拜過天地之後,大家才開始入席吃酒,連玥跟著媒婆等人一起陪著新娘去了東邊大哥的院子。連瑤與連璃一席人坐在一桌,彼此間談不上親密,但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


    主桌自是男兒爺們坐著,也是在那桌子上,連瑤第一次見到樂連璃的丈夫,安穆侯府世子秦靳。心道他真是枉起了那般霸氣的名字,人卻是柔柔弱弱的,一副好杯中物的樣子。


    同在大哥身旁,連瑤也見著了自己方才所撞著的男子,看他一臉隨意的樣子,似是與大哥的關係非常好。酒桌上,舉手投足間透著一份瀟灑與自信,談笑風生,待人接物都從容不迫。


    等到後來,連瑤才知道他就是丁府的二公子丁羽,大嫂丁丹的胞弟,母親的親外甥。如今兩家結親,可謂是親上加親,難怪會稱自己一聲“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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