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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暮卿雙手撐在桌子上,指尖泛白,可見其是有多麽用力,卻也抑製不住身體的發顫。


    安如方甚是沒想到他這番話會給暮卿帶來這麽大的衝擊,當視線隨著她的目光落定在畫上,怔住。畫上的墨跡還未完全幹卻,可想而知,在他來之前,暮卿還沉浸在過去的歡快中。


    隻是地麵上寒冷的冰雪讓他的心猛地一滯,也許暮卿是知道些什麽。


    安如方嚅動了下唇,溫柔的開口:“表妹,你若是知道些什麽,記得與最信任的人說說。我要走了,想來我這般出來,也該是讓他們發現了,你自己且注意著點。無論是什麽地方都沒有咱們想象中的那麽安全。”


    蘇暮卿直起頭,眸光幽幽地望著安如方,唇齒顫抖地問道:“二表哥,為何要與我說這些?而且你是怎麽進來的?他們呢?”


    安如方回視著蘇暮卿,這丫頭當真是長大了,以前可都不願意與他說話,今兒個該算是破天荒的問了這麽多事兒。


    他淺淺一笑,笑容中盡是疼愛。稍即又斂了下去,他側首睨了眼地上躺倒著的丫頭,低低道:“表妹,可還是記得姑姑給你的兩個丫頭都是十多年前從南海域撿回來?”


    蘇暮卿雙眉微蹙,這個她自是知道的。隻是,聽娘說,那一年南海域鬧危險,便是救下來這兩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忽而,憶起冬竹死前的話語,蘇暮卿暗驚,難不成綠兒或紫兒是娘親在菱花鏡上所提起的公主?


    倘若真是這樣,蘇暮卿瞬間明白這裏頭的事兒怕要盤根錯節,錯綜複雜。


    安如方瞧得她神色變幻莫測,心下隱隱猜測到些許。卻也不再多說,隻溫柔的交代了幾句:“表妹,我走了,你且看好這兩丫頭,免得日後讓人生了事。”


    蘇暮卿輕頷首,聲音壓抑而沉悶:“我,知道了。多謝二表哥提醒。你自己也保重。”


    安如方向其道別後,走了兩步,停住身子:“侍衛們剛都讓晉王的人喊走了,還有三房陸姨娘是你二表嫂的親姨。”


    蘇暮卿一愣。卻在他溫和的笑容中明白意思。


    “多謝二表哥。”


    直挺的背影消失在蘇暮卿的視線裏,他似乎還是像以前那般疼愛著她,眼眸中的溫柔不似安如弘那般任意。


    蘇暮卿跌坐到椅子上。望著跳躍的燭焰,忽明忽暗,晃得雙眼生澀難受。


    突然,她很想知道娘親在菱花鏡上究竟寫著什麽,因為所謂的賣國求榮。她絕不會相信。爹爹可是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去征戰沙場,為大業江山保得一方寧靜。


    假若如此,都說他賣國求榮,那麽當朝皇帝當真是個昏君。


    當然,蘇暮卿也明白一個道理,爹爹手握重兵。引得皇上忌憚……


    蘇暮卿開始有些不敢往下想,原來回來都不過是以為蘇連棟夫婦殺害了她爹娘而已,怎想著這裏頭牽涉的如此之多。憑她一己之力當能如何?


    “唔――”躺倒在地上綠兒輕喃出聲。


    蘇暮卿向著她望去,瘦弱的身體癱倒在地上,微微蜷縮著,像是沉睡了去一般。清秀的麵容上雙唇微嘟起,不時地有囈語之聲傳出。


    綠兒與紫兒其中一個或許比你還……


    冬竹尚未說完整的話語又一次衝破腦海。盤旋著消失不去。


    公主,如若這裏頭有一個是公主。南海國公主,那麽毫無意外另一個該是侍婢。倘若這身份一旦確認,也許她就要剩下一個人了。


    一個人走這條路應該會很辛苦,她現在都走得好累,隻想著弄點小是非,讓他們去折騰些,而讓自己能夠平靜的過上幾天。好好理理紛雜的思緒。


    蘇暮卿站起身子,走到綠兒麵前,蹲下身子,輕輕拍打著綠兒的小臉,輕聲道:“綠兒,醒醒,別睡在地上,涼。”


    可惜,綠兒隻低喃著不明的囈語,並未清醒,大概是剛才清香太厲害。


    蘇暮卿明白這麽躺著也不是個辦法,況乎外頭還有一個,本來這落鬆院人就少,要是再凍壞兩個人,當真是讓人為難的很。


    她思索片刻,不得不去找朱兒,但願她隻是睡著,而不是被迷暈。


    蘇暮卿提著燈籠來到落鬆院最偏的屋子前,叩動著門扉,淡淡地開口道:“朱兒,可是睡下了?”


    安靜無聲,莫不是也暈著了?


    蘇暮卿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用手推了推屋門:“朱兒,朱兒?”


    “小姐!”幽暗的屋裏頭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


    緊而一陣羈著鞋子的聲音傳入到蘇暮卿的耳裏,片刻闔著的屋門便打開了。


    在燈籠的照耀下,蘇暮卿瞧得朱兒隻穿了最裏頭的衣裳,發絲淩亂的披在身上,腳上的鞋子也尚未穿好。美眸裏閃爍著驚詫,似乎有些難以相信這半夜三更小姐竟是會來敲門。


    朱兒私以為若然沒什麽事兒小姐定然是不會找她,能讓她繼續留在這落鬆院,供吃供喝,對她已是格外的開恩,她焦急的詢問道:“小姐,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蘇暮卿收回視線,聲音平靜似水:“將衣服先去穿好,有事兒需要你幫忙。”


    當朱兒隨著蘇暮卿來到書房之時,瞧得裏外間的地麵上躺著秋棠和綠兒,很是驚訝,卻也沒有多問,甚至也沒有問為何不讓李護衛等人幫忙。


    “小姐,可是要將她們搬回到睡屋裏?”


    蘇暮卿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她們兩個姑娘家的力氣怎搬得了那麽遠的距離,而且還得兩趟,她掃了眼空曠的書房:“隨我去搬床臥榻來。”


    今兒個晚上隻能讓這兩丫頭睡在書房臥榻上來,慶幸的是這裏頭一直擱放著一床臥榻,可算是省了她們兩人許多力氣。


    當她們二人將這兩丫頭齊齊搬上臥榻後,已是累得粗氣連連,這麽冷得天還出了一身熱汗。


    蘇暮卿累得不再想動,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休息。而朱兒在氣息有所平息之時,就退出了書房。


    蘇暮卿本以為她該是回去歇著了,哪想著手中抱著兩床被子,輕手輕腳的蓋在綠兒與秋棠身上,同時將這書房裏的窗戶齊齊關上,不讓夜風大肆的吹進屋子裏。


    蘇暮卿靜默的望著她一絲不苟的照顧著暈在臥榻上的兩個丫頭,心中升起一絲感概。


    這幾日來,她是故意冷落朱兒給李氏瞧瞧,想讓李氏做事好好掂量掂量,省得到時候又給她送上來一個聽話的丫頭。


    朱兒恭敬的開口道:“小姐。你也該睡了。”


    蘇暮卿收回視線,輕頷首:“嗯。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朱兒踟躇了下,終歸是退了下去。


    “提著燈籠回去。免得磕絆著東西。”


    朱兒一愣,當下道:“奴婢謝過小姐。”


    翌日天明,蘇暮卿正睡得香時,讓一陣尖叫聲給吵醒,聞得那聲音就知道是誰發出來的。除了她家的綠兒丫頭。還能有誰。她煩躁的將被子往頭上一扯,世界一片幽暗,聲音也頓時輕了許多。


    真安靜。


    蘇暮卿昨夜一直坐到寅時才睡,雙手不斷地拚湊著菱花鏡碎片,瞧著那一堆毫無規則的碎片,她好幾次想要放棄。可安如方說得話。冬竹死前的話,給她帶來了太大的衝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娘親究竟在上頭寫了什麽事兒。


    而且她還想要知道十多年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兒。綠兒紫兒可還是有記憶?


    想著,蘇暮卿也不再多眠,快速的起床,收拾妥當之後便是拖上正在院子裏練武的吳遠清在眾丫頭詫異的眼神下離開了蘇府。


    吳遠清跟在快步走路的蘇暮卿身後,甚覺奇怪。不由問道:“郡主,你這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兒去?莫不是去趕集?”


    蘇暮卿沉默不語。她要去的地方除卻大理寺的牢獄,還能有什麽,關於綠兒的事,她先前就問過,這丫頭說隻記得為娘親救回來後的事兒,前邊的早已忘得一幹二淨,那麽紫兒呢?紫兒可會不會也這麽巧的忘記呢?


    她太想知道了,也許她這般去問,正中晉王等人的下懷,可她等不住。


    明亮的眸子裏燃燒著一種希望與渴求,蘇暮卿一邊走一邊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事情並沒有安如方說得那麽壞,以至於吳遠清與她說話,她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郡主,走慢點,有人。”


    “郡主,那些人正跟蹤著咱們,你該不會是要去大理寺?”


    “郡主……”


    吳遠清心下微惱,還從沒見過她這般衝動,當下上前點了蘇暮卿的穴道。


    腳步頓住,蘇暮卿醒神,視線陰冷的望著吳遠清,陰森森道:“吳侍衛,你想做什麽?”


    寒氣從腳底竄上向著四肢擴散,吳遠清打了個寒顫,隨即對上她的視線,聲音低沉卻不失淩冽道:“郡主如果你想尋死的話,還請你別拖著卑職。”


    蘇暮卿一愣,她從不曾見過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的吳遠清會有如此嚴厲的一麵,不驚覺得奇怪:“你,什麽意思!”


    吳遠清眉頭蹙起,厲色道:“看來郡主今兒個還沒睡清醒,連自個兒在做什麽都不知道。”


    “你……”蘇暮卿薄唇緊抿,神色冷凝的望著吳遠清,聲色陰冷,“你沒資格這般與我說話,我在做什麽我自是清楚。”


    吳遠清冷哼一聲,伸手解了她的穴道,丟下一句話:“那你就去做你自己清楚的事,等著到時候害死了身邊人,別把責任全推到別人身上。”


    說完,他撇開蘇暮卿大步離去,留得她一人在街上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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