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楚懌去了宮裏,寧錦則在房裏看著慕容長離被楚朝瑾扣下的信件。


    一月一封,一共三封,不多,內容也極盡一個友人的筆觸,看起來十分正常,當然這也隻是在外人眼裏如此。


    說實話,寧錦也想不通慕容長離究竟是什麽意思,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還真的是因為……喜歡?可自己——


    恐怕是給不了他想要的。


    寧錦歎了口氣,還是打算埋頭做鴕鳥。她將這三封信折起,夾在了厚厚的書頁間,把書壓在最後一層,就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


    ……


    趁著黃昏之際王府的守衛較弱,寧錦知會了青畫一聲,就悄悄從王府後門離開了。而距離後門不遠處的地方,有輛不起眼的馬車。“車夫”在見到寧錦的時候,掀了下遮住臉的草帽,甩了甩手裏的馬鞭。


    寧錦見狀走過去,低聲說道:“沒想到四哥真的來了,楚懌還說你要去宮裏呢?”


    “請病了。”寧珣壓了壓草帽簷,道:“先上馬車。”


    有寧錦在指路,寧珣駕著馬車兜兜轉轉的,終於到了皇城遠郊的青山上。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因為夏日草木盛,馬車駛不上去,隻能步行。寧珣勒了勒馬韁,說道:“看來隻能走上去了。”


    寧錦掀開車簾跳下來,然後從馬車裏拿出一個陶瓷罐抱在懷裏,道:“那就走路。”


    寧珣摘下帽子,有些不讚同,“天有些晚了,恐怕下山的時候不安全,不如尋個白天再來。”


    寧錦搖了搖頭說:“已經耽擱很長時間了,我想讓爹爹早日入土為安。”她看著被捧在懷裏的白瓷兒罐,歎口氣說:“而且,娘親也該等急了。”


    皺了下眉頭,寧珣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寧錦,同意了。他把馬匹拴在粗壯的大樹上,又從馬車裏拿出一柄鐵鍬,說道:“要是下山的時候天全黑了,就在山上住一宿。”


    果然如寧珣所料,上了山後天就徹底黑了。好在兩人都帶了火折子,兄妹兩人趁著火光,把寧相的骨灰與寧錦母親葬在了一處。


    事後兩個人都累了,索性都坐在了墳前。


    寧錦靠著墓碑,看著墓碑旁的一處新墳,表情看不出喜悲,不過那微紅的眼眶卻透露出主人的難過。


    寧珣心中亦是有種說不清的難受感覺,轉移話題道:“沒想到珂姨葬在這裏。”寧珣早年也受到過寧錦母親的幫助,在寧錦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一直叫她珂姨。


    寧錦抬手撫了撫耳邊垂下的發絲,“這裏依山傍水,自由得很,我娘她肯定喜歡。”她低下了眼眸,頓了頓說道:“爹爹也應該喜歡罷?”


    寧珣說:“父親喜歡珂姨,自然也喜歡這裏。”


    寧錦喃喃的應了聲,“是啊。”


    看出寧錦的心神不守,寧珣沒有再說話,幹脆仰麵躺在了草地上,靜靜的看著被星子點綴的夜空。


    寧錦亦是無言。


    因為夜黑下山不安全,倆兄妹打算在合計一宿。夜半的時候,寧錦總覺得有人在推自己,在睡夢中的她不悅的皺了下眉,揉了揉惺忪的眼,嘟囔了一聲,“四哥,怎麽了?”


    “寧錦。”


    低沉的男音響在耳邊,似乎能撓到心上,熟悉而陌生,讓寧錦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猛的睜開了雙眼,壓著聲音問:“林遲!?”


    寧錦的聲音有些發抖,在黑暗中重複了一遍,“林、遲?”


    對方“嗯”了一聲。


    “林遲?”


    “是我。”


    得到對方的兩次回答後,寧錦卻僵住了。在這麽多年後,在這樣的情形下,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因為到口的話都太蒼白。


    兩人都熟悉而陌生。


    感覺到寧錦的隱隱排斥,林遲伸臂攔住寧錦,把人扣在自己懷中,盡量放柔了語氣,“寧錦,我來接你了。”


    一句話,讓寧錦徹底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是該說什麽,是拒絕還是同意?她以什麽樣的立場回答。


    然而林遲卻沒有給寧錦猶豫的時間,強勢的問道:“寧錦,跟我走可好?”


    半響後,寧錦才慢吞吞的咬牙說:“淮陽世子……”


    聽到這個稱呼,林遲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他攬住寧錦腰部的手臂收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我不急,錦兒,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寧錦微微鬆了口氣,但堵在心裏的那口悶氣還是揮之不去。


    “九妹,這人是誰?”


    突然有另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寧錦猛的推開林遲,有些無措的站起來,躲閃自家這不知何時睡醒的哥哥的眼神。


    寧珣那與寧錦三分相似的眉眼冷下來,看著站在自家小妹身側的男人,用幾乎能凝冰的語氣問道:“寧錦,這是怎麽回事?”


    林遲握住寧錦的手,關係親密的不言而喻。


    要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幕,寧珣那是絕對不敢相信,自家九妹還會有這樣的情緒。他一向覺得寧錦冷情,嫁給楚懌也是因為楚懌的權勢,所以對楚懌不冷不淡的很正常。卻不知道,原來是寧錦早就已經有愛慕的人了。


    聽兩人的對話,相識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了。


    寧珣有些生氣,他是受儒學教育長大的,對這種事情打心眼裏是排斥的,而且,同樣作為一個男人,換位思考下,他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做出這樣的不貞之事。不過,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妹妹,寧珣還是耐住了心中的不快,說道:“不管你們已經相處多久了,從今日後還是散了罷。”


    見寧錦想要說些什麽,寧珣又道:“寧錦,四哥一向知道你是最顧大局的,萬不能因為一時犯渾就毀了自己!到時候,你、相府與睿王爺都致顏麵於何地!?”


    訓斥後,寧珣又把目光放在了站在寧錦麵前的這個男人,上下打量了番。忽然,寧珣皺了下眉頭,試探的問道:“齊世子?”為官都有幾分過人不忘的本事,尤其還是對本身能耐不俗的人。寧珣曾在幾年前的宮宴上見過林遲,對這麽一個出色的人自是幾分記憶。


    林遲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寧珣忍不住的想難不成這兩人是在幾年前的宮宴上有所認識,在一起的?雖然不可否認北齊的淮陽世子,或者說是現在的淮陽王是個有能耐的人,若是寧錦真心係他,兩人在一起也算天造之和,但寧錦……畢竟是楚懌的正妃。


    林遲抓住寧珣的那一抹猶豫,道:“寧四哥,我與錦兒情分深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她。”


    看得出北齊淮陽王的刻意示好,這對於一個手握實權的上位者是極為難得的。再加上寧錦到現在都不曾說話,肯定是心裏有自己的意思,他這個做哥哥給她提個醒還成,若是多加勸阻,依寧錦的性子,肯定反其道而行。


    寧珣看向寧錦,歎了口氣道:“九妹,這事還是你自己拿主意罷,四哥不會幹涉你。不過,你也要顧念著點自己。”


    說完,他就背手離開了這裏,把地方讓給了寧錦和林遲。


    一年不見,寧錦會想念林遲,會在某個特定的日子裏更思念他。


    兩年不見,寧錦依舊還會想念他。


    可近五年不見,寧錦的這種思念就淡了。並不是因為她的感情太單薄,而是被思念折磨的不會想念了,且她身邊還有這麽多令人掛念的人和事,寧家、楚朝瑾,更還有無微不至到無孔不入的……慕容長離。


    想到慕容長離此人,寧錦不禁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


    這幾年的相處,他對她的好,怎麽都細數不完,若是沒有好感,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隻是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太能迷惑人,她不敢想,也不敢試。而慕容長離也不挑明,隻是細火慢燉,溫水煮青蛙。


    “在想什麽?”


    耳邊傳來一道冷清的聲音,讓寧錦回過神來。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發絲,認真的說道:“在想一個人。”


    很明顯,這種表情肯定不是在想他。


    林遲的眼神黯了黯。


    他知道這也是自己應得的。他離開寧錦太長時間,寧錦有了掛念的人也是應該。不過,如今他回來了,隻要寧錦心裏還有他,他就一定能再次在寧錦心中紮根。


    這一次,沒了後顧之憂的他,定然不會再退卻。


    想到這裏,林遲冰冷的麵容稍霽。他伸手握住寧錦冰涼的手,給予他自己的溫度,道:“去小竹屋走走?”


    寧錦不知是該拒絕還是同意,沒有回答,不過,很快就被林遲抓住手拉著離開了墳前。


    竹屋在青山的南側,離寧錦母親北側的墓稍遠,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一路上,兩人都靜默著。


    林遲是一貫的沉默,而寧錦,卻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覺得說不出話來,幹巴巴的,索性也跟著沉默了。


    山間的月很皎潔,鋪灑下來,能透過層層的繁枝茂葉照在人身,在地麵投射出人影。


    寧錦低著頭看著地麵上的兩個斜長的影子,不知不覺的就想起了兩人少時的那段時光——


    她年少怕黑,林遲就經常在夜間陪著她一起,很像現在這樣。


    可如今,她已經不怕黑了。還用得著這樣麽?


    到底,是他們誰的心先變了?


    ------題外話------


    熊孩子這種生物簡直是外星人+1!qaq熊孩子開學的前兩天,竟然還沒拿過筆,蠢作者為哭成熊樣的熊孩子寫了兩天作業,終於寫完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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