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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眠眠猛地睜開眼睛,同一時間揮出去的手刀硬生生地在那雙橘色的、熟悉的眸子前停了下來。


    沢田綱吉似乎被少女突然醒來的動靜嚇著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忙按了按床頭的呼叫器,然後緊張地摸了摸少女的額頭:“怎麽樣?有哪裏疼嗎?”


    這個時候,阮眠眠才感覺到一股醫院的消毒水味兒順著呼吸機的罩子灌到了她的鼻腔裏。她猛地合上眼睛,再睜開時,清晰地發現幾年來一直橫貫在她視野裏的黑線沒有了。眼睛看到的景象那麽的平凡而真實,阮眠眠禁不住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的眼皮,卻發現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啊……”她張了張嘴,隻能勉強在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口鼻罩在一個塑料罩裏,少女的眼睛漆黑明亮,正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好久不見的正常的世界,同時回憶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英靈、聖杯、魔術、許願……


    一堆名詞出現在她的腦海,漸漸地,前兩天的經曆清晰了起來。這次突然的次元轉移讓她吃足了苦頭,唯一慶幸的,大概就是在那個世界遇到了一個叫做蒼崎橙子的人偶師,她所製造的隱形眼鏡能夠很好地限製阮眠眠那雙“直死之魔眼”(橙子的叫法)的暴走。現在,隻要不摘下眼鏡,阮眠眠的視力基本上可以與常人無異——她的視野終於恢複到進入《刀劍神域》世界之前的狀態了。


    阮眠眠很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自己又出現在了這裏,但無奈聲帶似乎很疲倦,最後也隻發出了“啊”的單音節。


    白衣的醫生和護士魚貫而入,綱吉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給自家姐姐做身體檢查。結束後,醫生和聞風而來的沢田奈奈到隔壁房間討論去了,病房裏又隻剩下棕發的男孩和發音困難的少女。


    綱吉目光一錯不錯地打量了一下阮眠眠,又不放心地用手背探了探她額角的溫度。阮眠眠不解地望向他,少年頓了頓,蹭著少女坐了下來,小聲地開始解釋:“那個,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靠在家門口,裹著件黑色的袍子睡著了,然後發了高燒,所以媽媽連夜把你送來了醫院……”


    ——發燒不至於會虛弱到這種程度吧?我連自己的四肢的存在都好像感覺不到了呀。


    阮眠眠的眼神是明晃晃的疑惑。綱吉假裝看不見一般別開了臉,小心翼翼地給她掖了掖被子,然後依然坐在床邊,輕聲細語,好像稍微用力呼氣就會把阮眠眠給吹走了似的。


    “沒有問題的,你休息吧,別想太多。”


    ——不對勁……究竟怎麽了?


    阮眠眠明知現在的情況有些古怪,但是眼皮很沉,在少年溫溫潤潤的聲線下,少女剛醒來時那種緊張的備戰狀態慢慢消退,然後意識漸漸沉入了睡眠的狀態,不一會,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見少女睡著了,綱吉整個人放鬆下來,索性自己也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擠在少女的身旁縮成一團。男孩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的眼睛漸漸變得沉靜,然後不可避免地醞釀出痛苦的颶風。


    “姐姐……我是不是很沒有用?裏包恩說得對,我就是個廢柴……”綱吉把臉埋到阮眠眠的手臂旁,聲音悶悶的,忽而變得有些縹緲空洞,“不過沒有關係,我會很快強起來的,所以,你等等我,好不好?好不好?”


    ……


    阮眠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她知道,這是因為在之前轉移到那個世界的時候,戰鬥時過度使用魔眼留下的後遺症。


    綱吉那孩子最近好像很忙,每天除了要應付裏包恩的訓練,據說上次在遊樂園裏襲擊他們的那個幻術師也盯上了他,最近正鬧騰得不可開交。


    阮眠眠堅持出了院。她的時間不可以浪費在病床上。根據之前的經驗,在異次元的世界裏受了傷的話,傷痛會帶回到現實世界。在先前的好幾個次元,她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在受到致命傷之前被吊墜裏的聖遺物的力量所救,因此每次都隻受了輕傷。但這次身體是從內部器官開始衰竭,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像之前一樣完好無缺地回到現實世界。


    她必須要找到讓身體狀況停止惡化的方法。


    因為“魔術”的能量而被破壞的軀體根本無法用正常人的醫療技術來治療,阮眠眠記得,沢田家光帶她參觀彭格列總部的時候,有說過那個黑手黨家族的技術部研發了一種新的能量——由死氣彈的技術進化後發現的、潛藏在每一個人體內的“火焰”。這種聽起來很魔幻的能量據說有不同的屬性,其中屬於“晴屬性”的類型有治愈能力。


    ——由“魔術暴走”這種不科學的情況造成的傷害,用“人體火焰”這種不科學的方法來解決,聽起來還是有邏輯的吧?


    這樣想著的阮眠眠,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很理所當然地被挾持了。


    “kufufufu……你看起來不像之前那麽厲害嘛。”


    很自然地翹著腳坐在少年身旁的青年斜眼打量著他的“人質”,饒有興趣地摸了摸她的眼角,語氣中充滿興味。


    “還有這雙眼睛……跟那天在遊樂場裏一點都不一樣啊……但是,這個眼睛散發出來的力量的味道,我可是不糊認錯的,真有意思呐,黑手黨。”


    車外的風景在飛速地後退。出租車司機早就在半路上被這幾個劫車的家夥給拋下了。現在行駛在往機場的相反方向的公路上的這輛車子裏,塞了三個從複仇者監獄跑出來、一心要找彭格列下任首領麻煩的逃犯,和一個來自異世界、總是無辜中槍的“平凡少女”。


    阮眠眠表示壓力很大。


    在前座開車的是身旁這個男人——六道骸——的手下千種,而另外一個動作古怪的少年則倒跪在副駕駛座上好奇地打量著少女。


    “骸大人,這家夥真的是那什麽彭格列十代目的姐姐?不是說還挺能打的麽?就這個樣子?”


    “kufufufu……我也很好奇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還有那天突然出現的那個拿刀的女人……真是有趣呐。”


    之前聯合了執行員差點把她、綱吉以及他的朋友們一鍋端了的幻術師,現在一副“我隻是過來打個醬油的”、“我才不會做綁架人質那麽低級的事呢”的態度,翹著腿很大爺地霸占了後座近三分之二的位置,三叉戟閑閑地架在阮眠眠脖子前兩寸。少女把袖子裏摸出來的合金軍刀默默地收了回去,假裝轉頭望向窗外,實質上手指不斷地往手臂內側的暗袋裏把那特別定製的鋼絲勾出來。


    ——沒有破綻。


    已經扣在手心的鋼絲始終找不到適合進攻的機會。出租車在車流中穩定又快速地往陌生的地方駛去,阮眠眠有點後悔自己拒絕了家光派人過來接應的提議,現在這個過於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應付眼前的狀況。


    ——看來對方表麵上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實質上還是很謹慎呢。


    對於自己被當做“人質”這一點感到極大的不滿,鑒於現實條件,阮眠眠隻能無可奈何地選擇沉默。六道骸等人似乎隻是想要用她來引出綱吉……對對,這裏才是少女最沒有辦法理解的地方,就看之前這個男人和戴安娜合作時那利落勁,似乎不像是會想出那麽複雜又不討好的計劃的人,尤其這種“綁架——把目標對象引出來——對方上鉤了——衝上去一陣暴打”的行動模式,對於能夠自如運用幻術、並且已經清楚知道了自己的目標的六道來說,簡直是又繁瑣又繞路。阮眠眠設身處地地想象了一下,覺得如果是她自己的話,繼續重複上次在遊樂園的行動模式,趁著綱吉跑到一個比較方便下手的地方出其不意地放置大型幻術,這樣暴打對方的成功率不是比對方有備而來高得多碼?


    ——難以理解的思維。


    這樣評價了一下對手,阮眠眠感覺到身體的負荷越來越沉重。


    明明已經沒有再使用過魔眼,但體內被激活的魔術回路卻不斷地壓榨著她的生命力來進行自我構建和重組……在《fatezero》的世界裏被激活的體內的八條回路以眼睛為核心連接著她的肉體和神經,因為“魔眼”是極為接近根源的存在,之前那次過度操作幾乎把她的生命力抽幹,本來就沒有經過鍛煉磨合的身體根本不適合突然的“魔力”運作,因此才會造成現在這樣器官衰竭的情況。


    ——這個身體越來越陌生了。


    ——不屬於現實世界的力量……魔術、魔眼、根源……這些東西,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


    阮眠眠輕輕扯了一下嘴角,然後表情便平靜了下來,無視威脅著自己的三叉戟和正處於“人質”狀態的情況,在三個“綁匪”的注視下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哎,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睡著啊。”犬驚奇地伸出手想要戳戳少女的麵頰,然後突然醒悟過來,好像很震驚於自己竟然會作出這種動作一樣,瞬間把手縮了回去,生氣地錘了一下椅背,畫蛇添足地補充,“這、這女人一點都不給麵子啊,不然我們在這裏就把她殺掉吧?!骸大人!”


    “不用著急,犬……你看,我們的目標不就來了嗎?”


    高速行駛的出租車在荒涼的空地上緊急刹停,車胎在地上劃出的刹車痕冒出淡淡的煙。入口處掛著“黑曜樂園”的標識的這個地方了無人煙,像是荒廢許久的工地一般殘破。停下的出租車的不遠處,幾個少年和一個特別顯眼的小嬰兒似乎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了。


    棕發的少年——未來的彭格列首領眼神冰冷地望著出租車門,不知道是不是嫌現在的場麵還不夠劍拔弓張,打開車門邁腳出去之前,六道骸很是惡趣味地把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的阮眠眠給橫抱了起來。


    於是,出現在“黑手黨家族遊戲成員”們眼前的,是有著奇怪發型、異色雙瞳的俊美青年,把虛弱無力的、即使昏迷依舊氣質凜然的少女公主抱在懷裏的場景。


    不知道為何,腦補功能強大的獄寺隼人怔了會兒,臉色微微紅了一下,立刻變黑了起來。


    “六道骸!你這個卑鄙小人,快放開大姐頭!”


    “kufufufu……你確定?這孩子說,與其跟著你們這些肮髒的黑手黨,還是成為我的同伴會比較好哦。”趁著當事人沒有知覺,六道骸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可謂信手拈來。


    聞言,姐控末期的綱吉本來氣得微微顫抖的身體突然停住了,棕發的少年氣昏了頭,竟然一瞬間眼眸的顏色都變了,在裏包恩驚訝的眼神下,未來的十代目額頭竄起一束明亮的火光,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無師自通了火焰!


    “阿綱,你的額頭燒起來了!”完全狀況外的山本武注意到渾身氣質忽然驟變的同班同學,完全搞錯了應該吐槽的地方。


    而一向衝動的獄寺已經不管不顧,擔心自己的炸彈會傷到“人質”,於是直接欺身上前,一伸手就打算把對方懷裏的少女給撈過來!


    六道早就做好準備,淡淡一笑,三叉戟往地麵輕輕一磕,一道火牆突然從地底竄了起來,爆裂的岩漿瞬間噴發,橫貫在獄寺前進的路上!獄寺嚇了一跳,中途急停,沒想到他是停住了,但一條橘色的影子從自己身旁衝了出去,刹那間竟然突破了那不可逾越的火焰帶,一伸手把少女從同樣有些意外的六道手上搶了下來!


    “十代目!”


    眸色變成美麗的金黃,額上燃燒著橘色火焰的少年表情冷靜自持,一得手就往後退了近十米,不過半秒就完成了搶攻和撤退的過程,幹淨利落地回到了同伴身旁。


    這一進一退把握精準,就連一旁的裏包恩都露出讚賞之色,隨手把已經幻化出手槍形狀的蜥蜴列恩放回帽簷邊上,翹著手打算淡定圍觀得了。


    犬和千種很快也和獄寺、山本纏鬥了起來。六道對於自己被猝不及防將了一軍並不生氣,反而笑容擴大:“有進步嘛,上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隻能瑟瑟發抖地躲在姐姐背後呢,現在倒是不會嚇得走不動了啊,彭格列。”


    綱吉眉頭一皺,眼神黯了下來:“六道骸,你要憎恨黑手黨的話,來找我就好了,不、準、再、碰、我、姐、姐。”


    “kufufufu……還真敢說啊,我要找誰,還不到你理。”六道好整以暇地伸出手,“而且,我對你姐姐充滿了興趣哦,在興趣未消失之前,你以為我會讓你那麽輕易地把我的獵物從我手上搶走嗎?”


    棕發的少年聞言一驚,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摟在懷裏的“阮眠眠”竟然變成了一團煙霧!綱吉抬頭,隻見自家姐姐被六道捏扣著脖子,臉色因為呼吸不暢而通紅,眼睛閉著,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你這個混蛋!!!!!”


    ——我絕對、絕對要保護她!我發過誓了的!!


    ——我不要一直當那個躲在別人背後的“廢柴綱”!我要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力量!!!!


    裏包恩的寵物列恩突然發出一陣猛烈的光芒,片刻從嘴裏“噗”地吐出了一雙棉質手套。手套飄落在半空,被棕眸少年“唰”地接住!男孩好像瞬間領悟了手套的用法,把它套上手後,一股火焰從他雙手燃燒起來!火焰過後,手套的形狀變成特殊材質、線條剛硬的拳套!包裹著火焰的一擊撞上了六道骸的臉,以毫厘之差被驚愕的幻術師避了開去。同一時刻,清醒過來的阮眠眠眼瞳裏壓抑魔眼的隱形眼鏡早就不知道掉哪裏去了,黑線縱橫的景象湧入視野,在感覺到身體裏生澀的魔術回路帶來的極致的疼痛之前,少女伸出手去,把敵人意欲揮動的三叉戟沿著黑線一手刀劈斷!


    “姐姐!!!!”


    失去武器的幻術師被裹著火焰的拳頭狠狠擊中,立刻摔了出去。阮眠眠跌坐在地上,隻感覺到隨著“直死之魔眼”的發動劇烈流失的生命力帶來的冰冷,和胸口前古銅色的掛墜同時帶來的微熱。


    橘色眼眸的大空將傷痕累累的少女納入懷抱。


    第一次站在守護的立場上的少年,同時感覺到自己懷裏的存在,正往不可逆轉的方向變得輕盈、透明。


    “啊、啊啊……”


    男孩的聲帶仿佛被火鉗扭在了一起,內心的預感變成尖銳的酸痛,灌入他的氣管,讓他隻能艱難地吐出幹澀的叫喚。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那個擁有著他印象中最為無堅不摧的印象的背影的少女,仿若一捧沙從他懷裏流走。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再也不存在“阿阮”。


    殘留下來的,隻有對方噴在他手臂上的、虛弱到近乎於無的呼吸的觸感。


    “等等我啊……”


    “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下個世界先來幾章fz,然後就回去hp啦~~~~


    綱仔別哭姐姐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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