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午時,宮婢宦者安排好午膳,進來請進膳。白采茹拉著秋慕霜和梅憐雪來到偏廳,分序落座。宮婢添羹布菜隨身服侍。寂然飯畢,漱洗過又說了半晌閑話,秋慕霜才領著梅憐雪告辭退出。母女在宮門外登車,侍女放下車簾,車夫牽著馬轉過宮門回王府。


    秋慕霜坐在車裏拉著梅憐雪,關切地說:“雪娘,你和阿娘說實話,今天看的這些人有沒有你中意的?”梅憐雪紅著臉輕輕搖了搖頭。“唉!”秋慕霜歎了一口氣,“如果阿娘真給你找一個春郎那樣的孩子,你願意嗎?”


    梅憐雪愣了,剛才在陽明宮裏的那番話是無意中說出來的,為什麽要那麽說,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隻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為了讓有心提親的人知難而退,沒想到皇後和自己的母親竟都當了真。而且秋慕霜的話裏有話,梅憐雪的心裏不由自主地忐忑起來,“阿娘……”


    “阿娘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聽你一個準主意,好讓你父親替你留心著點兒。”秋慕霜看到了梅憐雪眼中的不安和惶惑,連忙岔開話鋒,說:“好了,別多想了。等你父親回來再說吧。”


    回到王府已經是申時時分,秋慕霜看著有些困倦的梅憐雪說:“這兩天早起晚睡的,你們孩子家受不了。回房歇歇吧。”


    “是。阿娘也要歇息歇息。”梅憐雪答應,施禮帶著侍女回自己的臥房了。


    秋慕霜回到房裏,憐娟等人連忙過來服侍卸妝更衣。秋慕霜換了常服歪在榻上看著窗前盛開梅花,想起梅鬆庭父子轉眼間已經走了將近十個月,雖然不時有捷報傳回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心裏始終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


    “王妃。”穆氏悄悄站在榻旁,輕聲呼喚半合秋水的秋慕霜。


    “哦。(.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秋慕霜睜開眼睛,看了看穆氏,“是阿奶,請坐。”


    穆氏在旁邊憐娟拿過來的矮凳上坐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回身看了看房裏侍立的侍女。秋慕霜見穆氏滿麵嚴肅,不覺一愣,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輕輕一揮手,憐娟連忙領著侍女們退了出去。


    “阿奶,找我什麽事?這樣謹慎?”


    穆氏見房裏沒有人了,遲疑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有句話妾本來不當問,可此事關係重大,妾鬥膽多一句嘴。王妃……是不是……有意把……把郡主許配給小郎君?”


    秋慕霜見穆氏單刀直入地問出來了,也就不想再多做遮嚴,於是說:“我是有這個意思。阿奶是怎麽看出來的?”


    穆氏微微一笑,說:“青霜劍和赤霄劍是大王和王妃的定情之物,大王和王妃把這兩口劍已經給了小郎君和郡主,妾豈能猜不透王妃的意思。”


    秋慕霜啞然一笑,說:“阿奶認為妥當嗎?”


    “這……妾不好說。”


    “有什麽話阿奶盡管說就是了,有什麽不好說的。”


    “這……”穆氏沉了片刻才說:“按理說小郎君和郡主才貌相當,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和氣不過。倘若能結成連理,自然比外麵尋的不知道脾氣秉性的要好很多。


    “隻是……要做成這件親事,就先要揭開郡主的身世。此事關係郡主的身份地位,梅氏的血脈,不是一件小事啊!梅氏一族若是知道郡主不是梅氏的骨血,會怎麽看大王和王妃?隻怕欺君之罪的罪名就要加到大王和王妃身上了。”


    秋慕霜笑道:“這也沒什麽,這件事阿奶是知道的。雪娘的身份我早已經稟明了聖人和皇後,是聖人責命我收養的雪娘,我們並無欺君之事。”


    穆氏微微一蹙眉,連忙說:“還有,郡主自幼在王府長大,在她心裏一直認定大王、王妃就是她的親生父母。倘若讓她知道她不是王妃親生的女兒,是從路上收養的無父無母的孤兒,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這……”秋慕霜心裏微微一顫,微蹙秀眉陷入沉思之中。


    穆氏接著說:“再說,朝裏的王公,臣僚多有因為立儲之事尋找大王的錯處的,藉此置大王與無地之人。若是知道郡主不是大王的骨血,豈不正是給了他們把柄?縱然有聖人和皇後的庇護,畢竟力量有限啊。為了郡主,也為了大王的前途,請王妃仔細想想再做決定。”


    “唉!”秋慕霜長歎了一聲,沉吟半晌說:“我也是考慮到這些才沒敢貿然和皇後說起。雪娘,春郎,大王……我不想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受到一點兒傷害。”


    “看來妾是多慮了,王妃既然已經有所考慮,妾就不多說了,請王妃慎重決定。”穆氏站起來垂首福了一福。


    “阿奶為了大王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請阿奶放心,我會考慮周全再做決定。”秋慕霜看著已經兩鬢斑白的穆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淒涼。


    “這就好。妾不打攪王妃歇息了。”


    “阿奶忙了幾天,想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歇吧。有事我命人請阿奶商量。”


    “是。”穆氏說著轉身走出了房門。


    秋慕霜斜靠在繡榻上,望著梅鬆庭臨走時留下的隨身佩劍,幽幽的歎息聲不時回響在靜寂的屋子裏。


    看著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讓他們結成連理的心願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堅定,仿佛隻有他們結成連理才能了卻自己一生的夙願。平時也多次用言語試探過梅鬆庭,讓秋慕霜欣慰的是,梅鬆庭對這件事也是讚同的,並把赤霄劍和青霜劍傳給了他們。雖然沒有說明,也算給他們訂下了親事。


    隨著梅憐雪及笄之年的到來,秋慕霜讓他們結親的願望也更加迫切。然而,這件親事牽扯的事情和人太多,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周到。秋慕霜才發現,兒女們小小的婚事要做成,竟然有這麽多難處。


    “唉!大王!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你再不回來,我真就保不住雪娘了。”秋慕霜望著書架上垂著杏黃燈籠穗的寶劍,灑下幾點清淚。


    元旦之後便是元宵佳節,因為梅鬆庭父子不在家裏,遇到這樣的團圓節日,更勾起秋慕霜和梅憐雪的思念之情,因此也沒有興致過節,隻在王宮陪著白采茹應了應景罷了。


    迎春謝罷,紅杏又開,轉眼又是柳絮飄飛,落英繽紛的暮春時節。梅鬆庭父子已經走了一年有餘。先前捷報頻傳,收複失地十分順利。年後,來自前敵的捷報卻越來越少,更加重了秋慕霜擔心。


    倏忽已經是芒種時節了,又兼秋慕霜芳辰。因為梅鬆庭父子不在家裏,秋慕霜也沒有興致過節,更沒有興致做生日,清晨隻在內廳受了家下侍女仆婦一禮就罷了。梅憐雪知道秋慕霜心裏掛記梅鬆庭父子,便拉著秋慕霜到花園借祭花神為名散散心。


    靈痕、憐娟等眾侍女準備好了彩帶絹馬等物祭禮,跟著秋慕霜母女漫步走進花園。


    花園裏柳絮飄飛,黃鶯婉轉;甬路兩邊落英繽紛,遺紅成陣;蓮池裏水鴨沐浴,鴛鴦戲水。放眼望去一片春色無限。幾個仆婦正劃著小舟在蓮花池裏種藕栽菱。


    靈痕等人一路說笑著三三兩兩分散開,各自去祭奠花神。


    梅憐雪扶著秋慕霜順著甬路緩緩行來,笑說:“阿娘,你看,春天說來就來了,多好啊!”秋慕霜微微一笑,拍著梅憐雪的手臂,寵愛地說:“是啊,春光燦爛,生機盎然。雪娘也和這春天一樣,正是燦爛多姿的好時候。”


    母女正走著,忽然一個仆婦急匆匆地跑進來說:“王妃,宮裏來人了,請王妃火速進宮。”


    “欸!”秋慕霜一愣,自己昨天就進宮回稟過,今天的生日不過了,不用再煩白采茹賞賜。突然又宣召自己進宮?秋慕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梅鬆庭突然被宣進宮奉命出征的事,芳心立刻一緊。


    “阿娘,”梅憐雪見秋慕霜愣在了那裏,連忙說:“阿娘,祖母宣阿娘進宮有什麽事?”


    “哦,去了就知道了。你先去玩吧,我去看看。”


    “我和阿娘一起去。”


    “這……好吧。走吧,回去更衣。”秋慕霜說著,轉身往園外走。憐娟等人看見連忙跟了上來。回到臥房憐娟連忙服侍秋慕霜換衣服,又命人準備車輛。更衣完畢,秋慕霜帶著梅憐雪乘車進宮。


    剛進陽明宮,秋慕霜就感覺到氣氛不對。白采茹坐在坐榻上正用羅帕拭淚,麵前的小幾上放著一份折本。旁邊的宮娥仆婦垂手侍立,神色很是黯然。秋慕霜心裏一陣發緊,連忙趨步走到白采茹的近前施禮,“阿家。”


    “哦,你們來了?來,坐下說話。”白采茹連忙搌了搌眼淚,示意秋慕霜坐下。


    “不知道阿家宣召兒進宮有什麽事?”秋慕霜忐忑不安地問。


    “這……”白采茹遲疑了片刻,才顫抖著手拿過小幾上的折本遞到秋慕霜的麵前,哽咽著說:“你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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