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身上散發著吞噬萬物的氣息,猶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窗外的照射進來的銀色月輝都扭曲了,歪歪扭扭的向著他所在的方向飄去,被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黑色吞了進去。


    屋內的燈火都搖曳了起來,光影在牆壁上閃爍,昏黃的燈光,被侯希白身上的氣息所吞噬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片幽靜黑暗之中,壓抑而又沉悶。


    魯妙子雙目出神,精神已經恍惚了,他已經盡可能的高估了侯希白,但是依舊被此時侯希白的表現驚呆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天魔大法了,境界超越了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十七重,甚至不是天魔大法十八重,不落窠臼,超出桎梏,天魔大法的神意在侯希白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這是超越了大宗師境界的魔門至高功法,玄妙無比,深奧晦澀,是真正的堂皇大道,魔道至高奧義,可以和儒釋道三派精義相比肩。


    “至正至純,包容萬物,這還是魔道奧義嗎?”


    魯妙子第一次見到如此精妙玄奧的魔道精義,就連他當年的好友,邪帝向雨田,將《道心種魔大法》修煉到了第十二篇魔仙之境,體內同時孕育了魔種道心,擁有了至陽無極,至陰無極兩種最極端的力量,道家陽火和魔種陰水同居一體,已經臻至了破碎虛空的境界,將世間萬物的波動都了然如胸,依舊不曾給魯妙子這種恐怖神秘的感覺。


    《道心種魔大法》為魔門邪極宗,亦稱天邪道的鎮宗典籍,僅由宗主持有。因道心種魔大法為魔門最高心法,曆代邪極宗宗主被視為魔門最高領袖:邪帝。


    《道心種魔大法》是個視萬物為波動的心法,一草一木,都是一種波動。一般練武者的真氣也是波動,先天真氣則是更高層次和精微的波動,因能與人的精神結合。而魔種則是超越了生死的波動,故能人之所不能。正是在這個看法的基礎上,虛空亦可以是波動,令破碎虛空合理化。


    道心種魔大法分上下兩卷共十二篇,上卷包括入道第一、種魔第二、立魔第三、結魔第四、魔劫第五「種他第六,下卷包括養魔第七、催魔第八、成魔第九、魔極第十、魔變十一、魔仙十二,而每篇都有向雨田以朱砂批注的蠅頭小字。


    最後一篇名為魔仙之境,是全書最短的一篇,雖然隻有百來句,一千多字,但晦澀難解,純屬理論性的攤測探究,缺乏經驗上的支持。向雨田在卷終處注上破碎虛空四個蠅頭小字。


    “這如何不是魔道奧義,魯妙子前輩,你不是親眼看著我將天魔大法推演完善至這種境界的嗎?”


    “可是天魔大法最高的十八重境界,也不過是至陰無極,哪裏你這樣吞噬萬物,成為了天地大道的一部分,無陰無陽,卻又包含陰陽,高於陰陽!”


    “魯妙子前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輩之人怎麽能讓天魔奧義限製了自己的想象和上限呢,要用於做出創新突破,這個天下才會進步,魔道才能發展,萬萬不可停下腳步,自我設限!”


    侯希白不願意了,怎麽著,你魯妙子也是世上少有的英才人傑,人中龍鳳,這麽還能這麽愚昧呢,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魯妙子看著一臉鄙夷的侯希白,有些錯愕,這個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的年輕人,像是一位聖賢道祖,傳道受業解惑,開啟眾生智慧,隻是這個畫麵多少有些讓人搞到錯亂,因為這個年輕人說的是魔道奧義,是一位真正的邪帝魔祖。


    “當今魔門以那妖婦和邪王為尊,已經讓武林正道感到棘手無比了!”


    “沒想到魔門居然還有你這中智慧滔天的存在,你已經可以稱為邪帝,一統魔門,為何依舊沒有任何的行動?”


    魯妙子感到了奇怪,古樸的麵容上沒有往日的平靜睿智,露出了不解之色,眸光湛湛,看向了侯希白,等待著他的解惑。


    “我為何要一統魔門?”


    侯希白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目光好像是在看傻子一樣,看向了魯妙子,好像他問了一個十分蠢笨的問題。


    說實話,如今的魔門,侯希白根本就看不上眼,自私自利,肆意妄為,魔門被儒釋道打壓,不是沒有道理的,行事極端,殘忍無情,這些人的惡跡斑斑,形式作風更是無所顧忌,胡作非為,和侯希白不是一路人。


    如果侯希白將魔門一統,成了魔門的至高者邪帝,說不定第一個就要動手清理門戶,將自己看不順眼的魔門高手,全部都給宰了,那就好笑了,邪帝也就成了一個空杆司令,還要和佛門道門爭鬥,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即使成為了魔門邪帝,又能如何?”


    “不還是和躲在陰暗角落的老鼠一樣,見不得光芒!”


    “魔門的教義有問題,不論是什麽人成為了天下至尊,也不會讓魔門思想荼毒民眾的!”


    侯希白早就看清事實,所以當初才會為了一口飯拜入大石寺的,這口飯不僅僅是指吃的食物,更是指生存在朗朗乾坤下的身份,隻有成為了佛門正道弟子,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天下之間,不會受到各大勢力的排斥。


    如今的侯希白未受到打壓,是因為他一直表現出的形象,是留戀花叢的浪子,雖然有些輕浮浪蕩,但並沒有胡作非為,也沒有參與正邪之爭,所以才會被佛道容忍,不曾找他麻煩。


    如若不信,看看現在的影子刺客楊虛彥就知道,隻要出現,定會被佛道兩派當做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隻能躲在陰暗之中,不敢拋頭露麵,小心翼翼的。


    魯妙子頓時啞然,確實如此,自從董仲舒提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除了佛道兩教,其他百家都成了旁門左道,融入了魔門,思想變得越發極端狹隘,任意妄為,被統治者更加的厭棄了。


    侯希白繼承的花間派傳承,就有縱橫家的思想在其中,如天蓮宗的的道統,就是商賈之術,是雜家的思想,有著呂不韋的傳承,奇貨可居的典故,可是讓天蓮宗的人當做了畢生的信念,想要在天下挑選一個秦異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成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胖子安隆當年就看中了石之軒,早早下注,如果不是時運不濟,石之軒遇到了碧秀心,導致後來精神分裂,心境倒轉,極有可能會一統魔門,成為新一代的邪帝,可見天蓮宗的投資目光是何等敏銳可怕。


    “是老夫狹隘,目光淺薄了!”


    魯妙子歎了一口氣,看著驚豔俊朗的侯希白,心底深處,生出了一股落寞的情緒,人不服老不行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他不過是個苟延殘喘,躲在安樂窩裏的老人罷了,隻要守護好女兒商秀珣就可以,何必操心這些天下大事呢!


    侯希白看著心氣早就頹喪的魯妙子,輕笑一聲,朗聲道。


    “魯妙子前輩你是安樂窩裏的隱者,我是留戀花叢的浪子,我們何必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還是早點休息吧,我可是趕了好幾天的路,早就累了!”


    說罷,侯希白沒有了談興,身形一飄,從階梯口落入了一樓中,挑了一處臥房,對著樓上的魯妙子說道。


    “我住樓下,前輩就住樓上好了,明天一早我就離開!”


    魯妙子坐在案桌前,怔怔出神,久久不動,神色複雜難明,眼中滿是思索。


    良久,魯妙子才長舒了一口氣,白氣徐徐散開,吹滅了房間內的昏暗的燈火,一道歎息聲響起。


    “天塌了,有高人頂著,和我著糟老頭子有何關係,還是睡覺休息最重要!”


    一夜無話,魯妙子三十年來,從未像今晚這般舒服,被天魔真氣折磨了三十年的他,即使在睡夢中也要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如今無病一身輕,神清氣爽,從未有過的輕鬆,安詳的睡了一夜。


    商秀珣秀美的臉龐,正仰望著二層小樓,俏臉之上掛著寒霜,比這清晨的寒氣還要寒冷,眸子裏滿是冷意,靜靜的站在樓下,良久,才開口對著樓上喊道。


    “老頭,你違背了的諾言!”


    魯妙子一下驚醒了,神色有些悸動,複雜的眼眸中有著萬千的情緒,心髒跳得有些亂,歎了一口氣,這才打開了二樓的窗子,看向樓下的美人場主,目光之中有著愧疚和慈愛之色,柔聲道。


    “場主已三年沒有踏入我安樂窩的範圍來,何不上來和老頭兒喝一杯六果漿?”


    商秀珣臉上寒霜更冷了幾分,臉上帶著幾分痛恨和複雜,明眸之中說不清,道不明,心中念頭翻湧,不知想些什麽東西,對魯妙子的邀請,不為所動,依舊十分堅持的說道。


    “本場主沒有興趣,隻知你違背承諾,究竟是你自己離開,還是要由我親自趕走你。”


    商秀珣一副和魯妙子水火不容的態度,十分的堅持,想要將魯妙子趕出飛馬牧場,完全沒有任何的商量餘地。


    侯希白這一夜睡得極為香甜,聽到了外麵商秀珣和魯妙子的對話,坐不住了,猛地的推開了臥室的窗子,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青春陽光,比這清晨初生的太陽還要明媚矚目,讓商秀珣都不由多看了兩眼,感到了驚豔。


    不是隻有男人會對女人感到驚豔,英俊的男子更能吸引女子的注意,要不然也不會有看殺衛玠的典故傳說了。


    侯希白對著商秀珣點點頭,算是打了一個招呼,將頭顱伸出了窗外,扭頭看向了二樓的魯妙子,開口喊道。


    “魯妙子前輩,你可不能借花獻佛,不要忘了約定,六果液已經是我的了!”


    魯妙子聞言一滯,沒好氣的伸頭瞪了一下一樓的侯希白,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


    “你嚷嚷什麽,老夫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你放心,大不了,老夫借你一瓶六果液,日後釀造了,再還你兩瓶就是了!”


    侯希白眉頭一皺,低頭思索了一下,有些不滿意,再次打著商量。


    “不行!借一還十!”


    侯希白真是獅子大張口,心黑得很,居然如此不要臉,張口就是借一還十。


    “你小子也太黑了吧,就是放印子錢的都沒有這麽高的利息!”


    “你小子怎麽和天蓮宗的那群人一個德行,死要錢!”


    魯妙子滿臉漆黑無比,眼睛中滿是不敢置信,低頭看著一臉認真之色的侯希白,不由諷刺抱怨道。


    侯希白神色如常,絲毫沒有羞愧和氣惱,眸子裏平靜無比,十分堅持的說道。


    “奇貨可居,你愛借不借!”


    魯妙子看著吃定了自己的侯希白,翻了一個白眼,怒氣哼哼的嘟囔了一句,還是點點頭,認命的說道。


    “借!借!借!”


    “我沒說不借!”


    商秀珣看著討價還價的兩人,好像是市井商販一樣,不由微微發愣,心中的怒火都衰減了一些,懷疑人生的思量著。


    “我是誰,我來這裏幹什麽,是為了看他們討價還價的嗎?”


    侯希白小賺一筆,心情愉悅,俊臉之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也不走正門,身形一飄,就從窗子中飛了出來,剛剛站定,看著已經回過神來,就要繼續發飆的商秀珣,先發製人,率先開口道。


    “商場主,你來的正好,侯某已經打攪了一天,也該離開了!”


    “青山不改,流水長流,咱們日後有緣再見!”


    說罷,侯希白一抱拳,身形飄動,道道幻影浮現,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離開了飛馬牧場。


    商秀珣連忙伸手,香唇微張,挽留的話語還未說出,眼前那俊朗的男子就已經離開了,心中悵然若失,有些失落和黯然,僵在了原地。


    魯妙子見此,不由心中一突,心底深處生出了不妙之感,有種自己被偷家的感覺,自家的小白菜,好像要被豬拱了,不由對侯希白的離開,充滿了慶幸,如果再讓這魔門的小崽子在飛馬牧場帶上一段時間,怕是真的要遭了。


    短短的一瞬間,侯希白這位魯妙子的救命恩人,不世奇才,就從魯妙子的心中變成了魔門小崽子,這可是一個女兒控,惹不起。


    商秀珣不清楚自己心中這種的失落從何而來,就好像自己喜愛的糕點,被人吃了一般難受,心情變得更差了,眸子裏有著躁動,燃起了兩團火焰,就需要發泄,清麗的眸子中,目光極為危險,緩緩抬起,看向了還在吐槽侯希白的魯妙子身上。


    魯妙子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身體微微一顫,看向了危險的源頭,蒼老古拙的臉上連忙堆起了諂媚殷勤的笑容,心中暗暗叫苦,壞了,自己好像成了泄憤的目標了。


    “三年前娘親過世時,你在娘前親口答應絕不管我牧場之事,又不會離開後山半步,所以我才肯讓你留下來。”


    “如今你擅自收留我飛馬牧場的客人,違背了諾言,還請你離開這裏!”


    魯妙子念頭急轉,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急智,連忙開口道。


    “侯希白,不是飛馬牧場的客人!我未曾違背諾言!”


    “侯希白如何不是飛馬牧場的客人?”


    商秀珣俏臉之上有著怒氣,絲毫沒有掩飾,恨恨的瞪著樓上的魯妙子,氣鼓鼓的,透著幾分質問。


    “侯希白如果是飛馬牧場的客人,為何連個住處都不曾安排?”


    “何需來我這裏借宿一宿?”


    商秀珣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眼,有些無言,這是事實,她昨天隻顧著發小脾氣了,完全忘了未曾安置侯希白的住處,算是被魯妙子抓住了漏洞。不知怎麽辯駁,隻能惡狠狠的威脅道。


    “這次就算了,下次再讓我發現你違背諾言,我絕不留情,定會讓你離開這裏!”


    商秀珣氣哼哼的跺了一下腳,滿臉的不爽,憋著一肚子的火氣,看什麽都不讓順眼,轉身離開了後山小樓,不願再和魯妙子爭論下去。


    魯妙子看著離去的女兒,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暗道好險,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滄桑的眼眸中不僅有著渾濁的黃斑,更有著深刻回憶和滿心的懊悔愧疚。


    “長得真像他娘!”


    魯妙子一臉的落寞懊悔,痛苦之色在眼底浮現,如今的他雖然體內傷勢已經恢複了,心中的傷勢卻永遠無法愈合,一直在流血,懊悔和愧疚將會跟隨他一生,直到生命的盡頭。


    川蜀之地,遊曆了許久的侯希白再次回到了這裏,獨自行走在夜色之下,披星戴月,月輝灑落,格外清冷,荒郊野嶺之中,不是傳來一道野獸的嚎叫聲,更是為這夜色增添了幾分陰冷和恐怖。


    侯希白看著前方的荒廢的古廟,神色微動,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珠子極快的轉動了幾圈,閃過一絲厭惡,再次邁動了腳步,向著古廟走去。


    那蛛網遍布,塵土落盡的古廟像是一處深淵大口,可以吞噬一切的外來人,陰森恐怖,讓人畏懼,不敢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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