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生氣走了,也不安排一下客人的住處,真是讓人頭疼!”


    侯希白看著空蕩蕩的客廳,有些撓頭,抱怨了一句,身形閃動,就消失在了房間之中,外麵已經是夜色漆黑,一個個的燈籠掛著,帶來了幾分光亮,添了幾分生活氣息。


    商秀珣的院落後方有個花園,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園裏去,開拓了景深,造成遊廊穿行於花園的美景之間,左方還有個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橋接連到岸上去。


    月兒出現在右側天際,灑得這幽靜的後園銀光閃閃,景致動人之極。園後急折而下的山崖,石罅間頑強生長的老樹曲探伸,迎風輕舞,讓人一見,心生避世隱居之念。


    侯希白通過左彎右曲,兩邊美景層出不窮的回廊,經過一個竹林後,水聲嘩啦,原來盡處是一座方亭,前臨百丈高崖,對崖一道瀑布飛瀉而下,氣勢迫人,若非受竹林所隔,院落處必可聽到轟鳴如雷的水瀑聲,讓人歎為觀止。左方有一條碎石小路,與方亭連接,沿著崖邊延往林木深處,令人興起尋幽探勝之心。


    侯希白一路走去,左轉右彎,眼前忽地豁然開朗,在臨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兩層小樓,形勢險要。這時二樓尚透出燈火,顯示此樓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寢。


    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


    侯希白仰頭看著正門上刻著“安樂窩”的牌匾,心中湧起安詳寧和的感覺。對著入口處的兩道梁柱掛有一聯,寫在木牌上。


    “朝宜調琴,暮宜鼓瑟;舊雨適至,新雨初來。”


    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


    此堂是四麵廳的建築形式,後方是植物披蓋的危崖峭壁,周圍栽滿了花草,草木香氣隱隱透入廳內,更顯得其陳設的紅木家具渾厚無華,閑適自然。屋角處有道楠木造的梯階,通往上層。


    侯希白不請自來,拾級而上,推開了二樓的木門,在主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毫不客氣的在主人的對麵坐下,自顧自的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晶瑩碧綠的果酒,果香濃鬱,香醇厚重,讓人垂涎。


    安樂窩的主人是一位峨冠博帶的老人,一身寬大的長袍穿在了魁梧臧昂的老人身上,矍鑠精瘦,帶著滄桑和睿智,給人一種知識淵博,高山仰止的感覺,這是一位智者,一位失意,失敗,甚至是落魄的智者。


    侯希白端起酒杯,將果酒一飲而盡,唇齒留香,回味悠長,果然是好酒,讓侯希白頷首點頭,讚道。


    “我在外麵就聞到了空氣中的隱隱酒香之氣,果然是好酒!”


    “果釀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難得是香味濃鬱協調,令人回味綿長。”


    “此酒應該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蘿六種鮮果釀製而成,經過選果、水洗、水漂、破碎、棄核、浸漬、提汁、發酵、調較、過濾、醇化的工序,再裝入木桶埋地陳釀三年始成!”


    老人聞言驚訝不已,深邃睿智的眸子裏,帶著幾分好奇,開口道。


    “客人是個行家,看來也精通釀酒技術,隻是飲了一杯,就把老夫這六果液說的分毫不差!”


    侯希白這才認真打量著老人的長相,見他長相樸拙古奇,濃黑的長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兩鬢,另一端卻在耳梁上連在一起,鷹目深鬱,嘴角和眼下出現了一條條憂鬱的皺紋,有種不願過問的世事、疲憊和傷感的神情。鼻梁筆挺而有勢,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氣的緊合唇片、修長幹淨的臉龐,看來就像曾享盡人世間富貴榮華,但現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貴族。


    “沒想到天下第一巧匠的魯妙子,也會如此的頹敗失落,不見當年的風采和氣魄,隻能躲在著安樂窩中苟安殘喘,真是讓人唏噓感慨!”


    魯妙子聽到侯希白的感歎,瞳孔收縮,卻神色如常,目光中有探究之色,盯著俊朗無比的侯希白,目光掃他腰間別著的百美扇,多了幾分了然,平靜的說道。


    “魯妙子也不過是個尋常人,自然也會傷心,會失落,沒有好唏噓的!”


    “隻是,不知多情公子,又為何來老夫這閑人的安樂窩?”


    魯妙子如今已經不理世事,隻是守著飛馬牧場,想要在最後的時光,彌補一下自己的內心的愧疚,守護女兒商秀珣,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但是,這不代表魯妙子消息不靈通了,他在武林之中還有著許多的好友,對如今風頭正盛的年輕一代,也是了如執掌,一眼就認出了侯希白腰間花間派的寶扇。


    侯希白一臉的無奈,露出了苦澀是笑容,聳了聳肩膀,抱怨道。


    “侯某本是來此為商場主畫像的,不過是吃了她一塊糕點,就惹得她生氣了!”


    “連客人的住處都不安排,我隻能自己找地方休息了!”


    “想必魯妙子前輩,一定不會介意我借宿一宿的吧!”


    魯妙子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本來擔心侯希白是對飛馬牧場,有其他的心思,如今看來並不是,臉上多了幾分真誠的笑容,十分歡迎的說道。


    “老夫自然不會介意!”


    侯希白滿意地點點頭,再次拿起了酒壺,倒了一杯六果液,一杯接著一杯,絲毫不知道什麽是客氣,看得魯妙子也是不由嘴角抽動,連忙奪過了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也不放下,寶貝的抱在懷裏,生怕侯希白一口氣全部給他糟蹋了。


    侯希白鄙夷的看著小氣的魯妙子,終於知道商秀珣的摳門小氣是和誰學的了,父女兩個一樣德性。


    “不過喝了你一點酒,至於這麽小氣嗎?”


    魯妙子對侯希白的諷刺鄙夷,視而不見,自顧自的低頭品著杯中的六果液,酒氣香醇,果香濃鬱,手裏緊緊抱著酒壺,根本就不吃這激將之法。


    “這六果液釀造不易,老夫也沒有多少存貨,自然要省著點喝!”


    “而且六果液對你而言,不過是滿足你的口舌之欲,對老夫而言,是吊命的良藥!”


    魯妙子臉上掛著一絲懊悔苦澀,臉上的皺紋凸起,十分顯眼,透著幾分老態,挺拔的腰背也彎曲了起來,仰頭將酒杯中的六果液飲盡。


    六果液不僅僅是果酒,更是藥酒,裏麵搭配了許多的藥材,極為講究,是魯妙子自己精心推演的藥方,對他的傷勢有著一定的作用,多虧了六果液才可以活到現在。


    當年魯妙子愛上了陰後祝玉妍,被祝玉妍坑得很慘,甚至還中了一記天魔大法,被天魔真氣折磨了三十年,傷勢已經到了即將壓製不住的地步,如果不是魯妙子精通醫術,自我調養,早就隕落了,如今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侯希白斜眼打量了一眼魯妙子,氣血衰竭,臉上帶著一絲慘白之色,應該就是傷勢的原因。


    “你如果將剩下的六果液,全部贈給我,我一高興,興許會救你一命!”


    魯妙子聞言,猛地睜大眼睛,透著驚訝,甚至都激動的站起了一半,卻又突然坐了下去,臉上的激動驚喜之色消散了,苦笑著搖搖頭。


    “是老夫失態了!”


    “你雖然驚才絕豔,但是太過年輕了,老夫身上的傷不是你能治療的,老夫已經想盡了各種方法,依舊不過是苟延殘喘,苟且了三十年而已!”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呢?”


    侯希白眼睛一亮,一把抓過了魯妙子放下的酒壺,再次倒了一杯,仰頭飲盡,眼睛瞥了一眼不抱任何希望的魯妙子,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不知原委,老夫身上的傷勢非同尋常,你怕是無能為力!”


    魯妙子雙目現出後悔之色,一副不堪回首的唏噓模樣,唉聲歎氣的,也不奪回侯希白手中的六果液,侯希白如此喜歡他釀造的果酒,也算是酒中知己,這一壺酒讓給侯希白又如何,他自己已經是風中殘燭了,即使有六果液,又還能活多長時間呢!


    “不過是挨了一擊天魔大法,被天魔真氣折磨了三十年罷了!”


    侯希白不屑的撇撇嘴角,直接拿起酒壺,往嘴裏倒著果酒,豪邁無比,酒水順著嘴角流出,鑽入了脖子裏,隨手一摸,擦拭在了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一道道綠色的汙漬。


    魯妙子眼睛瞪圓了,沒想到侯希白目光如此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體內的傷勢底細,不由多了幾分希望,渾濁睿智的眼眸明亮了幾分,眉頭微蹙,沉聲問道。


    “你真的有辦法治療老夫體內的傷勢?”


    “那妖婦的邪功已達魔門極致,有鬼神莫測之術,寧道奇曾先後三次與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


    侯希白將使勁倒了倒酒壺,一滴都沒有了,這才隨手將其扔在了桌案上,發出了砰的一道響聲,在這幽暗寧靜的夜色中格外刺耳,使得魯妙子都被吸引了目光。


    “陰後祝玉妍雖然是魔門前輩,不過是她的天魔大法還算不上魔門極致,隻是天魔大法十七重的境界!”


    “這樣的天魔大法還不放在我眼中,並未達到至陰至邪之境!”


    侯希白起身走到了魯妙子的身邊,精神力破空而出,鑽進了魯妙子的體內,伸手一揮,一道真氣緊隨其後,湧入了其中,在魯妙子的體內經脈中圓轉了起來,查看起魯妙子的傷勢。


    “經脈殘破不堪,體內真氣消磨嚴重,天魔真氣緊緊纏繞在你的奇經八脈之中,如跗骨之蛆,的確是油盡燈枯,風中殘燭,著實有些難度!”


    魯妙子神色如常,他每時每刻都要忍受著天魔真氣的折磨,這是一種極致痛苦的折磨,這麽多年,靠著堅韌的意誌和強大的精神,他已經做到視這等痛苦如無物,也是令人欽佩不已。


    “不過時間萬物都有著一線生機,奇門遁甲也好,武功人生也罷,都要遵循此理,隻要能夠尋到那一線生機,就可將你的問題解決!”


    魯妙子聞言苦笑,他精通數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道理,他自然知曉的,隻是這遁走的一,是天地間最玄妙的存在,關乎天地之秘的至理,哪裏是那麽容易尋到的。


    “這遁去的一,隨著天地周遊不息,流轉不停,同時存在於萬物之中,老子名之為‘道’,釋迦稱之為‘佛’,千變萬用,盡在其中。哪裏是那麽容易可以尋到的?”


    魯妙子一臉的苦澀,他精研奇門遁甲之術,三十多年,普天之下,無人能及,也不曾尋到著遁去的一。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侯希白伸出了一個手指,彎曲著指向了自己,一臉的自信,身上有著一股讓人信任的力量,沉聲道。


    “我就是遁去的一,我就是道,我就是佛!”


    侯希白每說一句,身上的氣息就發生一種變化,先是飄渺不定,虛幻渺茫,後又變為了天地萬物都需要遵循的法則,主宰眾生命運,掌控天下沉浮,最後更是眉心大放光明,智慧覺悟之光照耀周身,一顆光燦燦,圓坨坨的舍利子,似虛似實,好似佛陀在世,得悟正覺。


    魯妙子雖然真氣耗損嚴重,但是精神強大無比,感受到了侯希白身上氣息的變化,神色震驚無比,嘴巴都張開了,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牙齒,驚駭莫名。


    “大宗師之境!”


    侯希白再次揮出一道真氣,無色無形,卻好似又包含了世間所有的顏色,璀璨奪目,散發著瑩瑩白光,鑽入了魯妙子的體內,沿著奇經八脈,如大浪淘沙,將經脈上頑固附著的天魔真氣直接衝刷成了一團,隨後將其團團包裹住。


    祝玉妍這道天魔大法十七重的真氣,變幻不定,化為了一條黑色的毒蛇,吞吐著蛇信,毒蛇的眸子中滿是陰冷之色,身軀高高盤起,蛇頭不斷的前後伸縮著,好像隨時都可能發出致命一擊,用獠牙將毒液注入敵人的體內。


    侯希白的這道真氣絲毫不懼,天羅地網,將真氣死死鎖住,拔出了經脈,推出了體外。


    魯妙子感到身體一震,輕鬆無比,體內的真氣迅速生出,沿著經脈緩緩流動,帶來了勃勃生機,修複著破損的經脈,三十年了,魯妙子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舒服,無比的輕鬆,無比的舒暢。


    侯希白手指上環繞著一條黑色的絲線,這是天魔真氣所化,陰狠毒辣,普通人如果被這道真氣侵入體內,絕對會真氣被吞噬一空,氣血耗盡而亡。


    侯希白用精神仔細的品味著天魔真氣的性質,吞噬,扭曲,黑暗,陰冷,暴戾,凶狠,這道真氣好像是世間一切黑暗麵的集合體,是最邪惡,最詭異的力量,不負天魔之名。


    侯希白心靈深處,無數的人影,推演著天魔大法的運功路線,一點點的調整著功法,一道道的人影在這過程中走火入魔,經脈盡斷,炸成了一團光影,扭曲不定,再次化為了人影,繼續推新的路線。


    一道道的身影不斷的隕落,又不斷的出現,無數精妙詭異的行功路線,被推演了出來,最後所有的身影融為了一體,形成一副複雜的行功圖,密密麻麻,像是一張天魔的臉龐,猙獰凶狠,陰森黑暗,恐怖詭秘。


    侯希白臉上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體內的真氣按照推演而出的行功路線行走,一道真氣性質開始發生了變化,陰冷黑暗,無比陰森,一抹世間最黑暗的顏色出現了,這種黑已經不能言語形容,漸漸變深,不斷的擴散,最後體內所有的真氣都化為最黑暗的顏色,陰冷詭異的氣息反而消失了,黑暗包容了世間的一切負麵的東西,融合在了一起,由邪轉正,成了構成天地大道陰的一麵,輝煌浩瀚,也不失為一條大道正途。


    魯妙子察覺到了侯希白氣息的變化,目瞪口呆,這是天魔大法的氣息,這個年輕人,居然隻是憑借著一道天魔真氣,就推演出來天魔大法的奧義,這等悟性,簡直非人。


    魯妙子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即使是寧道奇這種大宗師,也不敢說能夠在智慧上勝過他。


    平日裏,魯妙子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最為自傲,如今見到了侯希白,才知道什麽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侯希白指尖冒出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黑色真氣,將指尖纏繞著的那道祝玉妍的真氣一口吞了下去,隨後射入虛空,化為無形力場,整個空間都扭曲起來,撕裂一切,粉碎虛空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房間內。


    魯妙子瞳孔緊縮,全身劇震,不可思議,感知著空間中的無形力場,感到無比驚駭,失聲驚呼道。


    “天魔力場!”


    魯妙子歎息一聲,神色複雜的看向了侯希白俊朗的臉龐,俊美的猶如謫仙,敬佩的說道。


    “若不是事先知道,你是石之軒的弟子,老夫定會認為你是那個妖婦的弟子!”


    “甚至邪王沒和妖婦鬧翻的話,我可能會認為你是身兼兩派真傳!”


    “僅是憑借一道天魔真氣,就將天魔大法的奧義玄妙,盡數推演出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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