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棉花糖小說網.mianhuatang.info】,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


    公審大堂搬到了刑部的大院裏。衙役們各執殺威棒分列左右,正中間一張長方形翹頭書案,刑部薑侍郎坐於案後。左側一張雕龍圈椅,信王端坐其上,右手旁一張高腳茶幾,簡少華垂手站在信王身後。


    昨天信王喝得酩酊大醉,年歲又高,到今天早晨酒尚未醒得利索,信王妃心疼老爺子,便要遞折子告假,信王連忙製止,沈家的酒也喝了,延慶帝攪起的渾水還得趟,畢竟是為人臣子,該聽命的時候不得不聽命。信王妃便讓簡少華跟著信王,以便隨時照應。簡少華亦存了在公堂上見機行事不讓延慶帝如願的心思,沈凱山失了兵權,鎮北侯府將勢力大減,他一心求得沈五小姐,信王府力挺沈家,也就失去相當一部分的意義。


    公審三品大員,南楚百年不遇的稀罕事,長安城內外的平民百姓起大早趕來瞧熱鬧,朝中官員大多因為暗知事涉鎮北侯府,隻派府內伶俐又不惹眼的小廝過來查看情況。刑部大院裏人頭攢動,人聲嘈雜。


    沈世榆和身穿男裝的沈雪、沈霜霜站在人群裏。


    昨晚沈雪氣跑了憋悶之極的慕容遲,爬上床抱著花花美滋滋地睡覺。魏十四一早過府給沈雪療毒,大大驚奇於沈雪氣色紅潤,脈博圓潤,醫科聖手加武林高手的魏十四吃驚地發現,沈雪接受過高深內功的療傷,卻不是沈凱川所為。魏十四想問又沒敢問,他並不確定運功者身懷大須彌功。


    大須彌功乃是北晉皇家寺院乾元寺的鎮寺絕學,功分七重,練至六重者僅限寺內極少高僧。倘若真是大須彌功。那可就太奇怪了,自家小主子怎麽會與乾元寺有關係,甚至令乾元寺高僧出頭為她療傷!


    魏十四想起隱住在侯府裏的北晉軍醫,心下似有所悟,看來小主子與那位北晉二皇子慕容遲,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魏十四心思轉動。若得北晉襄助,盤踞西戎王城近三十年的金家兄弟,想不死都太難。隻是小主子不說,他也不便多嘴,小主子的脾性,他似乎摸不透。


    趙氏聽魏十四說沈雪餘毒基本解清。身體恢複很快,心下大安。稟過老侯爺之後,由著沈雪帶冬草和冬果去刑部聽審,遞帖子到太醫院請章太醫下午到府,想一想又不大放心,更因葉家血案暗指自己的丈夫沈凱山,叫了沈霜霜、沈世榆一道前往。考慮到公審現場人員複雜。沈雪和沈霜霜皆換上衣飾普通的男裝。


    原告葉寶柱很快被帶到大院裏,跪倒在地,含血含淚講述葉家血案的前後經過。葉寶柱身形瘦小。衣服上隱有血跡,動作遲緩,臉色蒼白而神情痛苦,似乎滾釘板造成的皮肉傷並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隨著他吃力的講述,葉家血案浮出水麵。


    五年前,桂西府涼水鎮,順風鏢局葉總鏢頭接了一趟鏢,護送某個京官養的外室及其幼子前往京城,那女子隨身攜帶半斤雪山雲霧茶。十二歲的葉寶柱聽說父親護鏢到長安,心下大癢,把自己綁在母子倆乘坐的馬車下麵,結果受了風寒,高燒不退。葉總鏢頭又氣又心疼,拜托那女子照顧。那女子性子極好,把葉寶柱與自己的兒子一般看待,絲毫不讓葉總鏢頭費心,一路上飲食住宿從不叫鏢局夥計難做。


    車隊行走在鹿山官道上,眼見長安在即,葉寶柱退了高燒又跑起肚子,鑽入一片草叢。車隊停在路側等候,突然一夥山賊衝出山林,二話沒說將包括葉總鏢頭和那對母子在內的十三人全都殺死。躲在草叢中的葉寶柱眼睜睜看著那夥賊子把十三具屍體裝進大車,呼喝笑鬧將鏢局的車輛一起趕上,揚長而去。葉寶柱想追那輛大車,奈何腳丫子跑不過車輪子,身子又虛弱得緊,滾落路邊的水溝暈死過去。


    救下葉寶柱的人是山裏的老樵夫,在老樵夫家裏將養兩個月,葉寶柱偷了老樵夫的五兩銀子,一路風餐露宿,回到涼水鎮時蓬頭垢麵已不成人形,卻見順風鏢局一片黑焦瓦礫,從乞丐口中得知,數月前一個雷電之夜,順風鏢局被雷劈了,所有人死於天火。


    葉寶柱癡傻了,淪為涼水鎮的一個小乞丐。世態炎涼,即便有人認出他,不過唏噓兩聲。壞到什麽程度的人家才會被雷劈?誰也不願沾葉寶柱一根手指。


    一年前,行乞的葉寶柱遇到一個布施的女人,那人一隻六指的手刺痛了葉寶柱的眼睛,勾動葉寶柱沉睡的神誌。葉寶柱吐出一口黑血,漸漸清醒過來,殺害他爹的那夥山賊,是一夥假山賊,為首的那人使一對雙刀,左手指有一贅指,旁人喚他“孔大人”。葉寶柱目眥盡裂,母親和妹妹的死,絕不是天禍,如果不是他偷偷跟著父親,不是一直生病沒離開馬車,他要麽與父親一起死了,要麽與母親一起死了。


    葉寶柱求了曾給他啟蒙的夫子幫忙,寫下一紙血狀,他發誓要找到那個殺人凶手。


    來到長安的葉寶柱混跡在乞丐當中,時日一久,他便聽說京衛指揮使司姓孔名捷,擅使雙刀,左手六指。尋機見過從孔家出來的孔捷之後,葉寶柱從體形判斷,孔捷就是那夥假山賊的頭目。


    滿腔仇恨的葉寶柱敲響了刑部門前的鳴冤鼓……


    緊接著來到堂前的是葉寶柱口述中的那位老樵夫。白發如霜的老樵夫證實救助之事屬實。


    沈雪默默舒出口氣。按照葉寶柱的供述,根本不需要孔捷到過涼水鎮,長安城外鹿山之中殺人滅跡,孔捷完全有能力做到。案子的關鍵在於,那對母子是哪個京官養的外室,不定就是京官或其妻妾買凶殺人,可人已死,死無對證。


    葉寶柱的陳述從表麵上看。無一不通,仔細想來卻又破綻百出,經不起推敲。


    第一,追殺葉家的凶手,漏掉葉寶柱,有可能是有意放水。也有可能是真沒注意到。第二,向乞丐布施的六指婦人,有可能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刻意。第三,雙手持刀,行凶者有可能是使慣雙刀。也有可能單刀偽裝成雙刀,年幼的葉寶柱很難分辨得清。第四。容貌都可以化妝改變,六指,有可能是真六指,也有可能是假六指。那一聲“孔大人”,同理,可能是真孔大人。也可能是裝成孔大人。至於體形,相似者比比皆是,根本不足為證。


    一切都在可能之間。僅以葉寶柱的一麵之詞,便可輕易推斷得出孔捷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被陷害,葉寶柱或許真以為孔捷殺人,或許就是有人故意誤導。真凶撲朔迷離,且看孔捷如何辯解,更看薑侍郎如何做實。


    孔捷被帶了上來,準確地說被拖了上來。這一眼望過去,沈霜霜和沈世榆氣得臉色煞青。孔捷頭發淩亂,囚衣下空蕩蕩的也不知還剩點什麽,鼻青臉腫。顯然在牢裏遭到毆打甚至搶劫,有無其他損傷,一時還看不出。然而一個未定罪的三品大員,在刑部的大牢裏,短短三天狼狽至此,竟似與那些重刑犯關押一處。刑部想幹什麽?逼從未吃過苦的孔捷自我了結,以便他們扣下一頂畏罪自殺的帽子?


    低低的議論蔓延開來。孔文景久在京兆府,得罪人的差事沒少領著衙役們幹過,孔家的名聲並不見得好,因此幸災樂禍的人不在少數。沈雪深深地為沈靜不值。


    薑侍郎一拍驚堂木,依例詢問被告的情況。


    孔捷看見坐在一旁的信王和簡少華,眼睛一亮,隨即淚水嘩嘩地流下來,流過肮髒的臉,張著嘴,卻嘶嘶沙啞,說不清一個字。長時間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呼救,生生把聲帶喊破了。


    簡少華看向薑侍郎,聲音不急不疾:“薑大人,本世子有一事不明,孔大人所涉之案尚未審理,薑大人就把孔大人投入死牢,有何解?”


    薑侍郎看向坐在下首提筆記錄的主簿:“本官讓你好好對待孔大人,你是怎麽做事的?”


    主簿放下筆,問押孔捷過來的獄卒:“你們頭兒呢,薑大人的吩咐你們不知道嗎,怎麽能讓孔大人遭那樣罪?”


    獄卒躬身陪笑:“回大人話,我們頭兒家老娘生病,這幾天告假沒來。小人可不敢慢怠孔大人,請孔大人去的單人牢房,可孔大人說他要感化那幾個硬點子,我們也不能拗著孔大人的好意不是。”


    薑侍郎看向信王:“王爺,你看這——”


    孔捷掙脫獄卒的羈押,撲通跪倒,膝行到信王跟前,一邊流淚一邊磕頭作揖,連搖頭帶比劃,那六指的左手分外引人注目。


    信王和簡少華哪裏不明白孔捷極力否認的意思,父子倆隻是沒想到薑侍郎膽子大到這樣程度,必然是延慶帝在後鐵杆支撐。這案子審與不審,孔捷都難逃一死,隻看薑侍郎什麽時候發招拖鎮北侯府下水。


    薑侍郎拿出一卷文牘,道:“原告和證人的供述,相互佐證,提供了案發的具體日子。這個卷宗是京衛指揮使司關於案發當月的點卯記錄,本官詳細驗證過,原告的父親被殺那天,前後五天,被告都不曾到指揮使司點卯,也就是說不排除被告有行凶殺人的時間。”


    有小吏上前將文牘交給信王。信王直接放到茶幾上,這種明麵上的證據看都不用看,定然是對孔捷不利。


    孔捷看著一言不發的信王,感到深深的恐懼,他再也不想被關到那死牢裏,那地方不是人能待得下去的。他看向人群,希望找到自己的父親,希望看到鎮北侯。他還不知孔文景因瀆職罪也被關在刑部大牢,孔家被他昔日的同僚圍了個水泄不通。


    薑侍郎接著說:“南楚關於官員舉薦就職的律法,有儀容不整者不用之規定,但是,六指、跰趾、高低肩不在此列。本官到吏部查察所有在京官員檔案以及五年內外調的官員檔案,孔姓者有二十三名,六指者有二人,另一位六指者是從七品翰林院編修,張姓。文臣。依據原告提供的線索,原京衛指揮使司同知孔捷,無一不符。”一拍驚堂木,“孔捷,你還有何話講?”


    孔捷的嗓子已經啞破,隻是嘶嘶嗻嗻喊叫。卻如啞巴一般。


    沈家兄妹相視,不必再多說,薑侍郎的定論完全建立在葉寶柱的陳述全部為真的基礎上,絲毫不考慮那些極大的可能性,顯然是要給孔捷強行定下凶手的罪名,獄中虐待。便是為了讓嬌生慣養的孔捷哭爹喊娘把嗓子叫破,讓他無法自辯。


    簡少華彎下腰。與信王低語。


    薑侍郎連拍驚堂木,壓下院子裏聽審人交頭接耳,咳嗽一聲,道:“桂西府涼水鎮葉家滅門一案,二十七條人命,慘絕人寰。凶手孔捷手段狠辣,按律當斬,判斬立決。以示律法昭彰,天地正義!原告葉寶柱,年幼失怙失恃,為父母親人報仇,不畏強勢,堅韌卓絕,其遭遇可憫,其勇氣可嘉,著令凶手孔捷直係嫡親賠償白銀十萬兩。”


    孔捷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且慢!”信王喝道,“薑大人,本王竟不知你們刑部就是這般問案斷案的,本案的確慘絕人寰,凶手的確狠辣當判斬立決。”


    簡少華雙手負在背後,慢悠悠道:“殺人案,除了原告和被告,還得有人證、物證。關於人證老樵夫,他的證詞對於救助少年的時間說得很準確,因為他非常生氣那少年忘恩負義偷銀子。眾位請注意,老樵夫的陳述,並沒有確定原告就是那個被救助的少年。因為事隔五年,盡管原告生長滯於常人,也有了相當的變化,老樵夫認不準。而且,老樵夫作為人證列席,卻與凶殺案沒有絲毫的直接關係,他既沒有看到凶殺,也沒有聽到呼救,這樣的人證,在本案中作不得數。”


    眼光從沈家兄妹的臉上一一掃過去,聲音依舊是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至於物證,公堂上什麽都沒有,本世子想請問薑大人,你可曾到過五年前的殺人現場,可曾發力尋找原告所述被帶走的十三具屍體,可曾找到一點與被告有關的東西?沒有凶器,沒有屍體,沒有被告的口供,本世子倒想問問,你憑什麽說這慘絕人寰的凶殺案一定存在?憑什麽斷定被告殺人行凶手段狠辣?難道就憑原告的一麵之詞?本世子記得,薑大人祖籍雙桂府,那本世子要說,你薑侍郎曾經在雙桂府強搶民女,殺人越貨,你認還是不認?”


    沈霜霜輕咬櫻唇,目光在簡少華臉上貪戀不去。在她看來,無論何時何地,簡少華都是那樣風采翩翩,宛如芝蘭玉樹。她的心蕩起一圈圈漣漪。


    簡少華的目光掠過沈霜霜,微微一頓,遙遙注目沈雪,看到她的唇邊有一抹涼涼的笑,這一抹涼笑,極淺,極淡,淺淡得幾乎不可見,而她的容顏,因這一抹轉瞬即逝的淺淡笑意,秀逸中含著英氣,清冷裏蘊著芬芳,愈顯得光華瀲灩,宛似萬年冰峰千年不開的冰山雪蓮,忽地綻放一點清妍的花蕾,瞬間令人心馳。簡少華忽覺得似有一片羽毛拂過心頭,軟軟的,絨絨的,令他生起異樣的溫柔。這樣的美人,才是他簡少華的比肩啊!


    薑侍郎躬身施禮,陪著笑臉道:“臣不敢。華世子既然說本案另有玄機,臣謹聽教誨,將本案延後,待收得證據再審。來人,將被告送回牢房。”轉過臉看向憤怒的葉寶柱,咳嗽一聲道,“原告葉寶柱,信王府華世子言之有理,本案存在很多疑點,證據嚴重不足,不得不押後。原告葉寶柱,本官查閱涼水鎮官員檔案,發現北疆前軍都督葉成煥與你父親是堂兄弟,本官念你年方十七,尚未弱冠,家中再無別個親人,有意將你送去葉同知那裏,日後與葉同知同住,你可願意?”


    這話一出來,沈雪立時明白,薑侍郎根本沒想定孔捷的罪,所謂判斬立決,就是為了引出替孔捷辯護的人,無論那個辯護人是誰,薑侍郎都會借坡下驢,把葉寶柱推向葉都督,後麵要做的就是散布流言,沈家滅了葉家,刑部迫於鎮北侯府勢大,無法處置殺人凶手孔捷,當流言在北疆散開,葉成煥之死也將被人質疑,屆時沈凱山不得不引咎交出兵權,所謂眾口鑠金,便是如此。


    葉寶柱聽得甚是迷惑:“葉都督?葉同知?大人,他們是誰?”


    薑侍郎很耐心地說:“葉都督,北疆五軍前軍都督,正三品,隻是不久前葉都督在北疆陣亡。葉同知,京衛指揮使司同知,從三品。葉都督的父親與你的祖父,是親兄弟。”


    院子裏發出驚訝的低呼,原來這敢告三品大員的少年,家裏也有三品大員!


    葉寶柱吃驚非常。葉家還有人?葉家有當大官的人!蒼白的臉漲紅了,太意外,太叫人激動!葉寶柱急忙問道:“大人,您說的小人那位同知哥哥,他來了嗎?上天有眼,我們葉家的仇一定能報了!”


    一個月白色人影從公堂緩步走到院子裏。


    沈雪看著擁擠的人群、氣象森嚴的刑部,轉眼成為某人的背景,不由得默歎。


    ——————————。


    ps:


    兔子食言了,到這會兒才更新。木辦法,剛與小親戚看過房,有兩套比較中意,他家準嶽父嶽母得了消息就趕來北京,晚上又是接人又是陪吃,沒能及時碼文。本章五千字,還欠親一千字,容後補上。明天,哦不,今天上午還得陪著他們去看房,木辦法,北京的房價一個勁兒地往上飛啊,早晚要下手不如早下手。三百萬,有木有傍土豪的趕腳?本章屬過度章節,下一章節且看葉美人的精彩表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庶不奉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兔子有蘑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兔子有蘑菇並收藏庶不奉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