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麵麵相覷。


    原本這天子的態度就陰陽怪氣,每回找他議事總被打太極,對方嗯嗯哦哦地聽著,轉身當做什麽都沒生過,照樣我行我素。


    現在倒好,還橫空多出個專門跟大夥唱反調的楊選,與這位天子一唱一搭好不愜意。


    兩人合作的壓力之下,不少前來參諫的人心裏就打了退堂鼓,偷偷瞄著領頭的兵部尚書。


    剛才跳出來指責楊選的官吏,也蔫了幾成氣息,躲在人堆裏不敢再吭聲。


    其實他是最怕被公開議論的,因為他名聲不好。


    大夥兒或許還記得幾年前的那個狀元竊文案,那案子查來查去,先是交給秦斯,再轉到楊選手上,結果都被接二連三的動蕩給攪了,沒能調查個結論出來。


    也正是仗著時局亂,這位新科狀元喬仲興(現在已經不新了),才能在嶽父老尚書的庇護下繼續享受人生,如今已經做到兵部侍郎的官職,頗有內定繼承人的風頭。


    帛陽跟他也沒啥仇,相反,都是年輕人,行差踏錯幾次,帛陽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隻要秦與楊選不予追究,他就放下不管。


    天子也不是群臣的居委會大媽對不對?


    喬仲興差不多也了解天子與長輩息事寧人地打算。盡量不跟楊選對上。免得惹來一身腥。剛才是一時情急。想替老丈人出頭。話一說完就後悔了。還好。楊選隻是嗆了他一句。沒轉頭來揪著他地什麽罪行傳聞說事。


    楊選也不傻。雖然對方有紕漏可抓。但眼下岔開話題對他可沒什麽好處。


    他這回來。是想跟帛陽表態。哪怕全朝地官吏都說不要開放太學生議政地權利。他楊選。也是替秦四點頭叫好地。


    ―雖然他跟秦斯關係很差。但是秦四姑娘地膽識過人。敢以女身出仕。已經讓他眼前一亮。如今她地新官上任這把火。也燒得他格外順心。


    既然是他滿意地同僚。他當然應當義不容辭地站出來說話。他要保!


    老尚書咳嗽幾聲。


    當初遷都時候,他原本是帶著家人分散逃走的,在鄉下地方躲避幾天之後,聽說元啟帝攻占了京城,任命秦斯為新任兵部尚書,老人家不樂意了,轉頭領著家人再次投奔錫師。幸好帛陽這邊焦頭爛額,還沒把官職都填滿,讓他自然而然地官複原職。


    雖然被姬山翁驚嚇過一陣,但姬山翁死後,帛陽帝似乎頓時少了主心骨,也沒有再折騰老臣的意思,對朝中老人反倒更多了些尊重(但是依然不聽話),所以老尚書也就沒再提辭官的事兒,安安心心地在錫師做事。


    眼見得一派平和的錫師要對學生開言,身為兩朝老臣的他,自然知道這個害處。


    錫師還沒真正安穩下來,對麵的東朝隨時可能猛攻,屆時他們哪裏有抗擊之力?兵部尚書通曉軍力部署情況,他很清楚,東朝全力來攻,若是鄰國不出麵相助,僅憑錫師的防線,堅持不到一個月,就會全麵潰敗。


    學生看得清這個狀況的人,應該不少,私下裏說說也就罷了,在台麵上講了怎麽辦,流傳到民間引起恐慌怎辦。這些都好說,若是別有用心之人,比如京城派來的奸細,利用這些不經世事地學子之口,散布謠言,攻擊朝廷,這個責任,就那女學官一人擔得起麽?


    太學府裏僅有百名學子,看上去隻是小處,行的也是開言取諫的明君之舉,但結果,卻有可能刨開錫師歌舞升平的假象,動蕩本朝人心。


    女人做事總是不經全盤考量,隻在意細部,哪能幹得大事。


    這道理,他不能對帛陽帝說得太清楚,因為牽涉到本朝壽命等尖銳問題,一不小心,就會惹得龍顏大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做官做久了的,自然說話都留七成,至於天子一意孤行,再加上楊選煽風點火,他們這些真心實意替朝廷擔憂、卻被當做昏庸自私之臣看待的人,也隻好搖頭作罷了。


    “既然陛下聖意已決,臣等唯有遵旨。”老尚書帶著部下告退。


    楊選跟帛陽對視一下,慶幸自己終於還是決定來這一趟,沒讓帛陽帝孤軍奮戰。


    回去給那隻鵝吃頓好的吧。


    見諸位大人垂頭喪氣地離開殿堂,被安小璃攔在外麵的孟章心中也有了數。


    他是聽說眾人紛紛前來抗議,所以忙不迭跑來打聽情勢的,現在也不急了。摸出一瓶膏藥,他遞給安小璃:“小安嬤嬤,這是去疤潤膚地良藥,早晚敷一次,好很快的。你拿著。”


    “咦?”安小璃受寵若驚,頗感意外地接下那瓶藥,她道謝到,“孟公子,你真有心呢!”


    “哪裏哪裏。”孟章嘿嘿一笑,搖著羽扇。


    彼時楊選也跟帛


    ,從殿內出來,一眼就瞄見孟章與安小璃在一旁有說


    他揉揉眼,覺不是幻覺之後,咳了一聲作為警告。


    孟章不以為意,安小璃驚覺不妥,急忙低頭不再言語。


    山頂上的皇宮裏生這樣的爭執,山腳下的太學府可沒那感應力。


    秦正坐在台階上,生做木匠活。


    原本隻要說清楚打算把公議欄做成什麽樣子,交給木匠製作就是了。可是後來有學子自告奮勇,說他們都是大男人,還不如直接將木料買來,大夥一起動手做。


    古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做木器活的經驗,可不是紈絝公子一輩子能擁有的。


    秦一點頭,立刻就有人自己掏了腰包,買來幾塊成板木。大家吵吵嚷嚷地畫設計圖,交給秦拍板。


    趙吏為難得要死:“大人,你看這……”


    這叫什麽話,堂堂學府幾時亂成這樣,風氣從來沒有如此活潑過。在學府求學的大多是二十至三十歲的年輕人,這不過是來了名女學官而已,年輕人就一個個跟過節似地,爭著表現自己。


    見秦親近學子,大家也就沒了顧忌,就連課後玩玩蹴鞠什麽的,也愛跑過一條街,把秦叫到學府裏去看大夥兒玩。


    這回做個公議板而已,幾大才子居然就捋著袖子,喝退自家仆從,自個兒上陣,做他們地釘子木匠去了。唉唉。


    秦倒是覺得很有趣。


    雖然說按現在的社會分工,各位讀書人沒必要肩能扛手能提,但是,既然他們願意用課餘時間做點手工,更多地參與到太學府的建設中,那也是不錯地。太學本身也開設得有射藝與駕車等傳統科目的課程,就是不怎麽算在學期成績裏麵而已,勉強算有體育課。


    教導學生,還是應該多方麵地培養興趣,不能隻讀死書來著。


    應試教育是從古代就存在的,對於現在錫師朝廷而言,舉行科舉稍微有些力不從心,倒不如好生教導太學地學子,從官宦家庭裏選拔優秀的讀書人任職了。這樣一來,既符合選薦優良地原則,又能更牢固地抓住其父輩的心。


    “公議板不是做來擺設門麵的。”她說,“要記得,你們都是未來的國家棟梁,對朝政、民事乃至國門之外的大事,要時時關注,若是有所見解,不妨寫出來,讓大家評議。”


    眾人點頭。


    秦又道:“但是,切記,第一,不可辱罵、攻擊他人,從同學到敵朝官吏國君,不準妄自評斷品行,此公議板對事,不對人。言辭失當,撕去。第二,不可為議而議,以刁鑽另類搏出位,這裏並非要求你們作文應試,要二字:務實。你認為有用的,寫下來,沒有用的花哨物,除去。”


    “是,信大人!”眾學子紛紛答應。


    “等公議板立起之後,不僅是太學府的各位生徒能使用,更有府外人會來參與探討,另外,”秦鄭重其事地說,“當今天子也會收集各位的意見,當做諫言參考。”


    “哇……”


    學生們驚歎起來。


    早知道能做學官的女子必然門路廣大,想不到連天子,都將把太學裏的小舉措當做正事對待,真是厲害!


    “信大人,莫非你認識當今天子?”


    學員言問著,引來知情學子的嗤笑。


    但凡是家長有點品級的,誰不知道這位信卿是帛陽帝的舊皇後,至於現在究竟是什麽回事,那隻能留給錫師的狗仔隊去探索解謎了,他們這些人是沒辦法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秦笑笑,回答道:“是啊,我認識天子。以前在京裏的時候,太學中常有東宮太子出沒,現在人少了,好像氣勢也沒那麽足來著,不過呢,大家好生學習,多做探討,我會抽空把上麵那皇宮裏的天子請來,跟大夥見個麵的。”


    眾人嘩然,大大地奮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


    不過是把帛陽拉出來走走而已,秦很有信心。


    現在的皇宮跟以前的皇城大不一樣,而且,帛陽比東宮也要自由得多。看在他年紀與東宮相差也不是很大的份上,應該頗能適應新氣象。


    就從親近儒生開始,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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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覺得小四在這裏帶學生,很是有點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感覺,哈哈哈,她的心情應該蠻好的。


    這回的問題是:錫師的太學府裏,有多少名學生?隻要答對數量級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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