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和芷雲對視一眼,憑欄下望,他們此時處於二樓,爭吵聲正是從樓下傳來。


    “似乎,還有人來登嶽陽樓……”


    嶽陽樓前有歐陽的粘杆處護衛把守,自然不會輕易再放人進來打擾,一般尋常遊客,看見腰懸寶劍,神情冷漠的侍衛,大約就不會近前了,再說,大冬天的天冷,時間也早,大多數時候嶽陽樓沒什麽遊人。


    所以,看到一個身材圓潤,穿著杏黃衣衫的小婢跳著腳和兩個侍衛糾纏在一起,芷雲忍不住失笑:“咱們這是玩了一出仗勢欺人的把戲?”


    歐陽眨了眨眼,見下方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前站著個大約三、四十歲的男,這人身材高大,身上披著玄色大毛鬥篷,似乎感覺到歐陽的視線,此人猛地一抬頭,目光淩厲。


    看到他的真容,歐陽和芷雲都愣了愣,笑了。


    歐陽一揮手,示意樓下的守衛讓開,那男也反身撩起車簾,靠過去不知說了幾句什麽,馬車裏便先是下來一個容色清麗的美人,兩個青衣婢女,接著又扶下一身形瘦削的年男。


    那年男領著美人,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小婢,又帶上先至的杏黃衣衫的婢女,再加上一開始站在外麵的高大男人,浩浩湯湯地登樓。


    門口的兩個粘杆處守衛,也沒為難這一行人,隻是讓他們解了腰間的佩劍。


    隨著這一行人登上二樓,當先的兩個男同時單膝跪地,拜倒叩首:“臣弟見過萬歲,見過皇後娘娘。”


    一句話,驚得他們身邊那位容姿不俗的美人身一顫,愣了老半天才跟著跪下,訥訥說不出話來。


    歐陽挑了挑眉,指著身旁的石凳笑道:“坐吧,出門在外,自家兄弟哪有那麽多的規矩……八弟和十弟這是要去江南?”


    老八和老十站起身,告了罪,才在石凳上落座。


    端端正正坐好,允禩不卑不亢地道:“回萬歲爺,臣弟身體不適,欲至江南修養,十弟剛從青海返回,正好有假,也欲出外逛逛,順便也送臣弟一程。臣弟已經上折向太告了假,想必萬歲爺不在京,還沒接到臣弟的折。”


    自從歐陽登基以來,對各個王公大臣的約束鬆緩了許多,隻要有假期,並上折報備,哪怕是在京的王爺,想要離開京城,也不在是什麽難事兒。


    一開始這個決定有好些老王爺反對,後來嚐到甜頭了,也就漸漸默認了歐陽這種視祖宗家法於無物的舉動。


    “不錯,攜美出遊,確實有益於身體健康。”歐陽早就知道允禩緊跟著他和芷雲的腳步離了京,對他離京的目的也能猜出一二,其實不用多想,允禩這一次肯定有一小半兒是為了解決江南鬧匪,牽扯到老的問題。


    不過,光這麽一點兒小事兒,到還勞動不到他,大約老還有什麽把柄留在江南,他擔心江匪的事情鬧大,自己嚴查起來,再折騰出大變故,這才親自出馬,隻是允禩竟然在處理正事的時候,尚有心情和美人同遊嶽陽,到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歐陽把視線落在怯生生立在允禩身邊,低著頭的美人身上,這女人站的角度有些背光,看不太清容貌,可從她修長的腿,纖細的腰,圓潤的臀,飽滿的胸部……


    歐陽的腰身一痛,連忙自如地把視線收回來,心裏還是暗道,是個美人,老八眼力不錯,很多人都說八福晉運氣好,有一個至愛她的男人,那個男人還是當朝皇。現在看來,這‘愛’就算不是假的,多多少少也有些水分,至少,老八不像比人想的那樣專情。


    歐陽不是貪花好色的男人,可也總是個男人,男人嘛,看見漂亮女人,多瞟兩眼很正常,哪怕他嬌妻愛都有了……


    不過,歐陽咳嗽了一聲,扭過頭笑眯眯地捉住自家媳婦按在自己腰上的小手,女人可以欣賞,能站在身邊的人,隻這一個。


    他自以為自己還是很節製的,對妻以外的美人,說多瞟兩眼,就隻有兩眼,再多了,家裏的嬌妻醋壇一旦打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有時候,歐陽也挺想看看媳婦吃醋的小模樣,偶爾吃吃醋,也是生活情趣。


    歐陽卻不知道,此時他‘欣賞’的美人,心裏是何等五味雜陳,坐立不安,美人偷眼看了似乎正憑欄望景的芷雲一眼,暗自咋舌:這就是皇後呢,皇後啊,她真沒想到,自己這一輩,還能見到如此尊貴的人物,不過,聽說太都是二十幾歲了,怎麽皇後還是這麽年輕?


    美人的心情暫時沒有人有空理會。


    允禩手裏捧著青衣婢女倒的茶,看了歐陽一眼,遲疑片刻才道:“萬歲爺準備什麽時候回京?”


    “怎麽?京城有事?”


    歐陽也捧了茶杯,他和媳婦都沒帶丫鬟出門,連個侍奉茶水的都沒有,這會兒遇上了,自然要借光享受一二,對於京城,歐陽不擔心,昨天晚上才和弘昊弘晝通了話,貌似一切正常,弘昊和弘晝除了抱怨幾句,他們八叔離京,叔稱病,十三叔整天欺負他們之外,就沒說什麽。


    “京城沒事……不過,臣弟聽說德妃娘娘不好了。”


    看著允禩隱約帶著幾分複雜神色的臉,歐陽怔了怔,德妃生病,他當然知道,對於目前身在盛京的德妃和十四,他一直沒有少關注。


    其實,一年前德妃就油盡燈枯了,隻是一直吊著一口氣,用大把大把的補藥保著命,現在躺在床上,不算太壞,可也絕不好。


    歐陽心裏也有些歎息,到不是對德妃有什麽感情,隻是,一個在那吃人的皇宮裏,從宮女一直爬到四妃之一,聖寵不衰的神奇女人,終於要迎來她的終結,又怎麽能不讓人歎息?


    所以,歐陽沉默。


    允禩的目光很複雜,他怔怔地看了歐陽好一會兒,才自嘲地笑道:“萬歲,臣弟說句僭越的話……您可真夠無情的……”


    允禩此時的心情,複雜至極,他覺得,他這位四哥的變化,真宛如翻天覆地。小時候他和四哥關係還成,雖然並不如小、小十一般親近,卻也沒有什麽矛盾,有時候甚至能從這位冰山哥哥身上,享受一點兒皇家最稀少珍貴的溫情。


    對於早年的胤禛,允禩很了解,怎麽說他當年也有奪那把龍椅的念頭,又怎麽會不好好了解競爭對手呢?四哥表麵上如冰山,可那是做給皇阿瑪看的,實際上,他是個急性,愛恨一樣的強烈而分明。


    他幼年,對德妃有感情,畢竟是親生母親,怎麽可能不愛?雖然一次又一次被德妃傷心,傷得痛入骨髓,可他還是想要得到母愛。


    雖然後來,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僵硬,他失望了,從此故意做出一副再不奢求的樣,但允禩知道,那隻是表象而已,可以說,自家四哥一開始有了鬥爭心,很有可能是為了要在德妃麵前爭一口氣,要讓她這個當娘的看看,她棄之如敝屐的兒,才是能給她帶來榮華富貴的那個兒,十四不行


    允禩一直以為,胤禛登基之後,就算對別的兄弟還有可能接受,可也絕不會放過十四,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讓十四再也抬不起頭,還要讓十四在德妃麵前再也抬不起頭,他會讓德妃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看著他君臨天下,後悔不已。


    可允禩料想錯了,他實在沒想到,四哥居然真的就這麽把十四和德妃放在盛京,既不作踐迫害,也不故作關心,真的對這兩個人,隻有麵上的情誼,禮數一絲不差,對十四,也與對其他兄弟一樣,一視同仁,可更多的,就再也沒有了,連壓迫都沒有,哪怕德妃已經低頭,他也不屑一顧。


    現在德妃要死了。允禩搖頭苦笑,德妃要死了,可自家四哥卻跟聽見皇阿瑪別的妃將逝時表情一樣,隻是宛如局外人的歎息而已。


    允禩不知道該怎麽看現在的雍正皇帝,自己的四哥,這種轉變,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顯然是好事,至少,他這個做弟弟的,隻要不行差踏錯,踩到底線,就不用整日擔心自家四哥誅鋤異己,對兄弟們趕盡殺絕。


    “過年前朕會回京,希望德妃娘娘有福氣熬過這一年吧。”


    對於允禩的感歎,歐陽隻是擺擺手,隨意地說了句,德妃如何,真的與他無幹。


    歐陽感歎了兩句,便轉了話題:“八弟,你帶個女人回去,不要緊嗎?八弟妹的醋壇一旦打破,倒黴的可不隻八弟你。”


    “萬歲就不要笑話臣弟了,臣弟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允禩也不過隨便說說,對於人家母之間的問題,他還沒能耐摻和進去。也就依著歐陽的意思,笑道,“您也知道,這邊兒與京城不同,官場往來送婢女是常例……小曇姑娘既然已經被送給了臣弟,臣弟若是不要,那她的下場恐怕就不大好說了,臣弟怎麽說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又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美人落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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