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沒有回答,隻是瞄了自家相公一眼。


    歐陽就勾起唇角微笑,兩個人心意相通,又怎會不知對方的意思。


    這件事,已經知道結局,過程便不重要。


    接下來的場麵,李衛能應付,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查出支持張家塢的江南士紳,之後努力一把,再順藤摸瓜,一準兒能抓住他們在京城的大靠山的尾巴。


    歐陽對自己手下的本事還是相信的,可最多也就到此為止了。


    將來無論是牽連到老,還是揪出十四,歐陽都不會感到奇怪,卻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像張家塢這樣的勢力,這一次被鏟除,可能會讓幕後之人肉痛一陣,到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因為這樣的暗勢力,他們不可能隻有一個,從龍奪嫡拚殺出來的皇阿哥們,哪個是簡單的,誰不會保留一兩個後手,可就這麽一點兒歪門邪道,對於整個大清朝來說,也絕對翻不起太大風浪。


    其實,張家塢這些人,歐陽的粘杆處已經查明,確實是十四的手下,除此之外,十四在海上和盛京,都留下了底牌,不隻一個。


    當年他做大將軍的時候,沒少截留軍費,其有一部分,便是用來培養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死士,用處與歐陽的粘杆處,同出一轍。


    雖然查清楚了,此事與老沒關係,可歐陽一點兒都不相信老就真的對這些絲毫不知,允禟可不是傻,十四往他手底下安插人手,以他的精明,他會不知道?論謀略手段,十四玩不過他,隻是他存著別的心思,不肯說罷了。


    歐陽心裏明白,現在老似乎是已經臣服,也許,他對歐陽成為五之尊,也沒有了太大的不滿,但是,即便如此,以他的性,他也不會一點兒底牌不留……


    如果是曆史上的胤禛,大概會盡一切努力,摧枯拉朽地鏟除這些兄弟的所有勢力,將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


    可是歐陽卻沒有那麽急功近利,隻要掌握絕對的力量,維持住平衡,臣下有一點兒自己的小心思,留下那麽一點兒不影響大局的力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如今皇帝這一職業,於他來說隻是兼職,正職乃是法師,權力這種東西,足夠用就好,掌控一切?實在沒必要。


    再說,隻此一事,又怎麽可能真牽扯到地位尊貴的那些人?最多有幾個替罪羊被送出來受死罷了。


    歐陽伸手借住落在掌心的雪花,長長地吐出口氣——有的時候,把柄握在手心裏,比立時曝露出來有用得多,在恰當的時候,說不定這些把柄會起到很大的作用。


    芷雲搖搖頭,暗地裏為自己的寶貝兒抱不平,他的這位皇阿瑪明明可以給他留下一個太平到不能再太平的大清朝,卻偏偏不肯多出把力,非給他留下一堆掣肘,還個頂個的都是人龍鳳,如今歐陽還在,還能壓服的住這些人,若是歐陽不在了……


    芷雲歎了口氣:兒,你就自求多福吧,不過,有這幾位能幹的叔叔督促,說不定,你也能成為遠超過你祖父、你父親的好皇帝。


    “兩位客官。到了。”


    老艄公的一聲呼叫,驚醒了歐陽和芷雲。


    抬眼,已經到了人來人往的碼頭。


    老艄公替歐陽和芷雲將發毛雪白,精神抖擻的寶馬牽下船,歐陽也一個跨步,跳上岸,才回身握住芷雲的手,稍微用力,芷雲就翩翩落於他的懷。


    老艄公那容貌嬌俏的孫女秀兒,看到這對兒年輕的小夫妻如此恩愛,不覺瞪大了眼,臉上浮現出一抹紅雲,甚是不好意思地舉手遮住了眼睛,可是手指卻大大張開,烏溜溜的眼珠兒亂轉,顯得又機靈又可愛又活潑。


    芷雲一眼瞟見,忍不住笑了笑,聲音低沉悅耳,聽得那老艄公不禁莞爾,揮起袖拍在自家孫女的腦袋上,叱了句:“丫頭一邊兒去,別打擾貴客觀景兒。”


    一句話,說得芷雲都有些受不住,這裏畢竟不是開放的二十一世紀,歐陽卻是鎮定自若地摟著媳婦轉頭去看那風景,臉上的神色絲毫沒變。


    此時,太陽才初升,落雪已經漸漸小了,濃雲散開,天空上透出火紅的日光,映得那天、那山、那水、那樓,一派透亮。


    芷雲挽著歐陽的手,近乎著迷地放眼遠眺,雖然雪停了,可洞庭湖的萬傾煙波,仍然被朦朦朧朧的白霧所遮蓋。


    四周城廓相連,細碎的雪花飄飄然落下,給這天地,鍍了一層銀色的輕紗。芷雲隨手從白馬上掛著的帆布挎包裏拿出畫夾,寥寥幾筆,迅速地畫下這天地間至美景色的輪廓結構。


    回去之後,芷雲相信,以自己法師那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哪怕她的技術還不嫻熟,也能繪出一幅絕妙的水墨山水長卷,同樣,還可以作一幅寫實的油畫來彌補在大庭廣眾之下,來不及拿出相機和攝像機來拍攝的遺憾。


    “走吧。”


    見慣了天下美景的歐陽和芷雲,每一次見到大自然的妙筆,還是忍不住迷醉,太陽東升,打破了魔咒,歐陽才掏錢付了船費,


    攜著芷雲向嶽陽樓走去。


    嶽陽樓下,設有不少亭閣,裏麵立著曆代名家的碑林。


    歐陽饒有興趣地看過一遍,給出諸多點評,那模樣仿佛他才是大家,曆代名家作品,在他這裏也不過爾爾。


    芷雲一個白眼飛出,絲毫不理會自家相公的厚臉皮,欣賞了一遍,就緩緩登樓。


    整個嶽陽樓高二十幾米,臨岸而建,氣勢迫人,立在樓外,隱約能感受到大浪撲來的顯赫聲勢,有的時候,浪花擊打著沙灘,甚至能讓人感覺到,宛如千軍萬馬迎麵而至似的威壓。


    入了樓,芷雲徘徊許久,看著曆代名家留下的墨寶,也看她根本不曾聽說過的人留下的作品,居然沒有一首詩,一首詞句,一篇章,一對對聯,乃是粗製濫造,顯然,敢在這裏揮毫潑墨雕屏刻字的,對自己無一不信心十足,也確實有自信的本錢。


    芷雲笑了笑,拉著自家相公的手遊覽一圈兒,道:“我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紀,寥寥地幾次去旅遊,在那些風景名勝,著名園林裏,總有人忍不住留下諸如許多——‘xxx到此一遊’‘我來了,我征服’之類的刻痕,想想,和人家名家在嶽陽樓留下墨寶差不多是一個意思,但這境界,可相距十萬八千裏,根本不能比啊,人家是青史留名,那些人弄不好要被罰款的。”


    “你這個小促狹鬼,至於這麽埋汰人嗎?你啊你,真不知該說什麽好,所以說酒不是好物,尤其是對酒量淺的人來說……”


    歐陽訕訕地一縮腦袋,咳嗽了一聲,知道自家媳婦這是埋汰自己呢,他也有那可恨不懂事的時候,不過,當年才兩歲半,還穿開襠褲呢,那時候鬧出來的笑話,應該不至於去上綱上線地批判……


    當年他還不到三歲,父親長時間出門在外,聯盟裏那繁雜的工作,讓他回來一趟極不不容易,可以說,歐陽長到兩歲多,一共和父親相處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十天。


    這次,歐陽的父親因為受了傷,需要回家養傷,因此也有了空閑,心裏覺得實在愧疚兒,就不顧醫生的靜養要求,帶著他和大哥一塊兒去北京逛了逛。


    歐陽的記性好,非常好,到今時今日,那幾天的每一幕,和父親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還能記得清清楚楚,對於自己的好記性,歐陽大多數時候是滿意的,不過,偶爾,也會深惡痛絕,這一次便是。


    第一日,他們先去天安門城樓,後來去瞻仰太祖爺的遺容,第二天又去香山看過日出,瞧過紅色的楓海洋。最後,去頤和園和故宮博物館。


    當時在故宮博物館,父親替歐陽和他大哥買礦泉水去,結果,歐陽看見有人在故宮博物館的石階上刻字,一時好奇心起,也懵懵懂懂地跟著學。


    拿著自己的魔法刻刀,刻了一大堆歪歪扭扭,根本認不出來的字,他大哥就在一邊兒偷著樂,也不製止他,結果,正好讓一個戴著紅袖箍的老太太給看見了。


    那老太太挺凶,抓住他就是一通訓斥,當時歐陽年紀小,不懂事,被人家老太太訓得哇哇大哭,愣是讓周圍一堆人圍著指指點點看熱鬧。


    他父親回來一看,頓時惱羞成怒,當場就給了歐陽一巴掌,當然,他父親也沒舍得下重手,樣做出來,可隻是輕輕拍了一下罷了。


    歐陽自己都不明白當時他是怎麽回事兒,就父親這一巴掌,他這淚就再也止不住,嘩啦啦地流,哭得差點兒上不來氣昏死過去,最後那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了,就要了五塊錢的罰款,讓他爸把他給帶走了。


    這件事,是歐陽有一回喝醉了酒,說給芷雲他們聽的,可見印象深刻至極。


    回憶完畢,歐陽撲過去抓住偷笑的媳婦就是一陣咯吱,逗得芷雲哈哈大笑不停,這時,忽然有一陣爭吵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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