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竹菊的繡錦屏風,是趙元偓進了屋子以後看見的第一件事物。橫欄於屋中,將一屋隔成兩室。屋子內雖簡樸卻雅致,位置也清靜,加之床上被褥不多,平時應該不會有什麽人來住。看來的確是這府內最為隱蔽的地方了。


    “出來吧,既然相邀,也要有些誠意才好。”趙元偓看著那屏風後晃動的人影道。看那人影不像是隻有一個人,不過從屏風後麵緩緩走出來的卻是一個人。


    既無珠釵環佩,有無濃妝豔抹,隻是淡掃蛾眉素衣羅裙便如此英姿風骨,倒叫趙元偓有些微怔,而後皺了皺眉表情有些奇怪的問道“敖先生。”


    敖琪先是盈盈一拜,起身後衝著趙元偓燦然一笑道“好久不見,未知懿王最近可安好?”


    “勞煩費心了,本王一切安好。”其實早之前就知道敖琪是女子,隻是從未想過換了身衣服,就能如同換了人一般。倒是比男裝順眼的多,耐看的多,當然——也好看的多。


    敖琪撇了撇嘴,在趙元偓那冷口冷麵的臉上看了半天,然後一臉神棍的表情道“王爺印堂晦暗,眼神也不如在洪州之時清明,這可是相書上所說的凶劫之象啊看來王爺並不像您自己說的那般安好啊”


    東籬和嚴敬幽躲在屏風後麵聽著敖琪的語氣都想出來揍人了,趙元偓站在敖琪麵前,內心何等糾結也就可想而知了。不過還好,勝在趙元偓本身表情就少,臉上也沒看出有多大的變化。聲音也略顯平淡的道“還請敖先生指教。”


    “指教可不敢當,隻是幫王爺開解開解到是可以的。”既然人家都很大方的指教了,敖琪怎麽好再廢話,伸手示意趙元偓坐下道“王爺最近表麵上行事低調,但是私下裏卻過於激進,易招禍端啊”


    趙元偓本來沒想坐下,如果敖琪的話不能讓他感興趣,那他打算轉身就走。不過看來這位敖先生,不過以前還是現在不僅說話大膽,想管的事情也越來越大了。


    甩起袍子,趙元偓在敖琪對麵坐了下來道“敖先生又怎知這激進之法會招禍端,而不是激進的讓人措手不及呢?”


    “王爺,有些東西是鏡中花水中月,最好先看清楚那些依憑是不是真實可靠的。否則隻會如花如月,凋零即散。”敖琪說完略帶深意的笑了笑。


    趙元偓將一隻手單獨扣在桌沿的側麵,輕輕的敲了兩下道“敖先生勸諫的有理,但就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據。”


    敖琪沉思了片刻道“那就看王爺是否相信我了,如若王爺不信我,就算我有理有據也照樣會被王爺懷疑。”這趙元偓確實謹慎的很,不過敖琪也能理解。這等大事,如果敖琪沒有證據,就讓他懷疑蕭緒這個唯一的後盾,實在很難信服。


    “當初本王能借兵給敖先生,源於一份對敖先生的信任,今日隻要敖先生拿出理據,本王也不怕再相信敖先生一回。”趙元偓口氣誠懇的道。


    “好吧,我想王爺應該清楚我奉皇上之命查探各州府死亡官員的案子。這案子涉及的死亡人數眾多,可是這些人多多少少都跟王爺您有些瓜葛。所以敖琪妄加推斷,這些人都是王爺您的人。”見趙元偓不說話,敖琪繼續道“而這裏麵有一個人,卻有些與眾不同。那就是喬文慵喬大人。”


    “不知喬大人可有何異常?”


    敖琪笑道“王爺現在肯定在想,這個喬文慵不是您的人。那我不是在否定我前麵自己說過的話嘛。”見趙元偓揚眉不語,敖琪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可是這個喬文慵雖然不是你的人,卻是鷹空閣的人,可是在喬文慵死後一樣被人偷了屍體。”


    趙元偓眼神微動,敖琪見趙元偓神色有異,再接再厲的道“而喬文慵屍體上並無鷹空閣的標記,這樣可算是王爺要的有理有據?”


    本還沉著臉的趙元偓,終於微微掛上了一抹笑道“看來敖先生為了這件事費了不少心思,本王又怎麽會不領情呢,隻是……本王有一事不明?”


    “王爺請說。”


    趙元偓眼神亮了亮道“如果本王沒看錯的話,敖姑娘當初可是對遼皇有意的。可如今卻在拆他的台,敖姑娘此舉可是著實讓本王不解。”


    敖琪被趙元偓問的愣住,半天沒說出話來。嚴敬幽和東籬在屏風後聽的清清楚楚,自然也聽到了趙元偓的問題,本想說敖琪應該會頂回去,可是半天卻沒聽到敖琪的聲音。兩人暗罵敖琪這個傻蛋,一道這種時候就搬不上台麵。嚴敬幽咬著下唇想了想,最後在東籬驚奇的眼神下走了出去。東籬見都暴漏了,也無奈的跟了出去。


    嚴敬幽走出去就見還在發呆的敖琪,眼神對上趙元偓道“小女子參見王爺,王爺已然得到了該得到的答案,何必多探他人隱私之事呢。如果王爺還是懷疑敖琪想幫王爺之心,那自可回去問肅王,便可一清二楚了。”


    “看來是本王失言了,還請見諒。”


    雖然知道屏風後有人是瞞不過趙元偓的,但是本來的打算躲起來,隻是因為不想不打擾敖琪和趙元偓的單獨談話,不過此刻見趙元偓的樣子,倒好像他一點都不介意。反倒是嚴敬幽他們多此一舉了。


    嚴敬幽本想都出來了,那就多說兩句,可是口還沒開,門就被人從外麵猛然推開了。黎振東從門外閃進來,看見趙元偓連忙抱拳一禮道“懿王,遼皇陛下在找您。”


    趙元偓和敖琪對視了一眼,然後起身道“那本王就先告辭了,至於敖先生的意見,本王回去會好好斟酌清楚的。”


    敖琪向趙元偓微微頷首,然後趙元偓就隨著黎振東離開了小屋。


    嚴敬幽和東籬在敖琪旁邊坐下,東籬道“這個趙元偓還真是什麽都敢問,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真是一個比一個討厭。”


    嚴敬幽看著東籬笑道“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趙越可是咱們這邊的,難道趙越也討厭。”


    東籬撇著嘴道“還說呢,就他最討厭。”


    嚴敬幽好像來了興致“那淩大人了,淩大人討不討厭?”嚴敬幽問完還給了敖琪一個眼色,敖琪立馬接收到嚴敬幽放來的信息,也一副好奇的樣子,湊到東籬麵前等答案。


    東籬有些臉紅道“我,我是再說那些王公貴族。”


    嚴敬幽眨巴著眼睛道“淩大人也算是王公貴族吧,聽說是皇上的親戚的呢,要不怎麽會得到皇上的信任,如此被重用。再說了,人家聽說寧老不在了,可是隔三差五的就到洪州來看你,雖說是路過,但是人家也算有心了,難道你也討厭不成?”


    敖琪好像清楚了什麽似的仰著脖子“哦”了一聲“原來淩牙經常去探望你們啊那等我有空去謝謝他。”


    東籬本來咬著嘴唇,一聽敖琪說要去找淩牙,立即瞪大了眼睛急忙道“他人不在,被皇上派出去了。你還是不要去找了,找也找不到的。”


    敖琪和嚴敬幽兩人都偷偷笑了笑,敖琪故意問東籬道“淩牙被皇上派出去了?我怎麽不知道啊,誰告訴你的啊?”


    東籬這才發現,自己的話不對,被人抓了把柄,磕磕巴巴的道“就,就是淩大人走時候說的啊。哎呀,好了,你們在審犯人啊。”說著羞惱的站起身“還是研究接下去的事情吧,現在趙元偓已經知道了,那下一步呢?”


    敖琪攤手“什麽下一步啊,剩下的不歸咱們管了,隻要趙元偓清楚利害關係,放棄軍器監,放棄逼宮大計。就算那三個連手,也抓不到趙元偓的把柄,那這場內戰沒有一個引線,怎麽可能還著得起來。”


    嚴敬幽蹙著眉心道“雖然趙元偓能放棄軍器監,能放棄當前的逼宮大計,可是你覺得他能放棄那個皇位嗎?”


    敖琪拍了拍嚴敬幽的肩膀,示意她別擔心“放心吧,趙元偓是聰明人,這次回去如果查到蕭緒和趙恒,那勢必就會了解背後還有一個趙光義。就算趙元偓再向往那張龍椅,也不敢輕舉妄動那三方。除非他先除掉兩方,否則成功的幾率為零。”


    可是想要除掉其中兩方,那隻能是天方夜譚,趙恒可以旗鼓相當,那是另兩個背後可是兩個國家,趙元偓還沒傻到那份上,真的為了一個得不到的皇位,去跟兩個國家做對。


    嚴敬幽想象也是,也就放下了心中顧慮,可是敖琪反倒沉默了起來。


    “你不是說沒事的嘛,那你答應趙元儼的也做到了,幹嘛還苦著一張臉。”聽嚴敬幽這麽問,東籬趕忙指著敖琪補了一句“你可別告訴我你還想幹嘛,你可是答應我們做完這件事,就好好修養的。別想耍賴。”


    敖琪拍掉都伸到自己麵前的手指道“我才不會耍賴呢,隻不過我總覺得趙元偓的態度那麽平靜有點奇怪。”


    嚴敬幽將桌上的桂花糕推到敖琪麵前道“也許人家王爺經曆的事情多,見慣了大事,自然會比較冷靜,你何必跟著瞎操心呢。喏,這可是陶府的大廚做的,聽說是以前在很不錯的酒樓做過的大廚,吃吃看是不是你要的味道。”


    敖琪這家夥從雪山回來,就總是嚷嚷要吃桂花糕,卻每次都說味道不對,還真是難伺候。


    敖琪拿起一塊在光下看了看,才咬了一口,就歎著氣道“不對。”


    “還不對啊?”嚴敬幽將那一盤糕點從敖琪麵前抽回來,放在嘴裏試了試“味道不錯啊,嘴真刁,下次你自己做。”


    敖琪委屈的看著那一盤糕點嚴敬幽和東籬吃的高興,而她卻隻有下巴枕著桌麵望洋興歎的份兒,可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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