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稟報一聲陛下,武成求見。”


    在部下們驚疑的目光中,武成這位禁衛軍團的統帥,武帝的親叔叔,在武帝的軍帳門口略低著頭,等候了片刻之後,恭敬地走進了軍帳內。


    經過一天的急行軍之後, 禁衛軍團正式進入了龍川郡內,駐紮到了龍川城南邊最近的安富城邊。


    這支軍團上一次來到龍川郡還是兩百多年前,他們作為天武帝率領的親軍,跟隨天武帝一路從中州打到了北海邊的荒原凍土。


    武成派出的斥候帶回了葬龍川對岸景軍的情報,在確定景軍正在以逸待勞想要打陣地戰之後,武成便也下令全軍休整,由林部負責構築工事。


    禁衛軍團分為風林火山四部,分別司職偵查、後勤、戰鬥和援護。


    這支軍團的底色是當年追隨天武帝東征西討的親軍,大部分的統領將官都出身於皇室,也是曆代武帝最信任的軍團。


    禁衛軍團在五年前和烏托邦的戰爭中遭到了重創之後,這幾年一直在舔舐傷口,重新補充了許多新鮮的血液,吸納了不少皇室的嫡係和支脈。


    武翰和武翎便是新加入禁衛軍團不久的兩名皇室子弟,武翰是元帥武成的嫡子,而武翎則是武嶽的親兒子。


    “翰哥,你爹他不對勁呐。”武翎戳了戳武翰,甩了甩頭示意他往軍帳那邊看。


    雖說武嶽是皇帝,但武成向來對他沒什麽客氣,畢竟他是天武帝的嫡孫,武贇的胞弟,在武嶽還沒有成為太子之前,他這個當叔叔的可沒少揍他。


    但自從昨天武嶽把武成喊道軍帳之後,武成在軍帳裏過了很久才出來, 出來之後許多人都明顯感覺到, 武成對武嶽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他在白天領軍趕路的時候會時不時到武嶽的禦輦旁請示, 昨天晚上紮營了之後也像今天這樣馬上就往武嶽的軍帳跑,而且態度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恭敬。


    “首先, 按輩分你應該叫我叔,其次,在軍中應該喊大帥。”武翰睨了武翎一眼,沒大沒小。“不對勁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還想問你呢,大帥怎麽昨天去過軍帳一趟之後,像變了個人...”


    武翰臉色一凜,打住了話頭,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武翎也意識到了武翰的失言,連忙把話題帶過去,“你說他們在這軍帳裏能聊什麽呢?難道說大帥有什麽軍務,還要跟父皇討論?”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切實際了,武成在天武帝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活躍在禁衛軍團,而武嶽則是幾乎沒有帶兵打仗的經曆。


    出來之前大家都還擔心武嶽會不會瞎指揮,好在武嶽自從離開帝都之後就很低調,白天待在禦輦裏跟著一起行軍,晚上紮營之後也基本上都待在軍帳裏。


    這話武翎說得,武翰卻說不得,他對武嶽這位血緣上的堂兄,事實上的君臣並不熟悉,從行為上武嶽並沒有插手軍務的意思,反倒是武成的態度,讓大家心裏有些擔憂。


    自從武嶽親征的決定做出之後,武翰在軍中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不少對武嶽的質疑,懷疑他又像五年前那樣不理智,而且比五年前做出了更莽撞的決定。


    畢竟五年前的那場戰爭,為武嶽“天子一怒”而買單的,正是這支禁衛軍團。


    “聽說覺叔在龍川城犧牲了。”武翰踢了一腳地上的砂石,把目光從軍帳上移開,轉身向北麵走去,他們倆在軍中的職責是巡視護衛,總不能一直盯著皇帝的軍帳。


    “是啊,好不容易等到清哥突破到超凡,到兵部任職的調令都下了,結果...”武翎跟著武翰往外走,也有些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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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覺叔如果想走的話早就走了,要不是他留在龍川郡組織防線和阻攔景軍,恐怕夏無疆現在已經打到磐高了。”


    武翰是武成的嫡子,平時耳濡目染之下對軍略也有比較多的了解。


    以前陣子景國在東線閃擊衛國的進攻速度來看,如果沒有武覺在龍川郡緊急構築了三道防線硬生生拖住夏無疆的步伐,失去了北方軍團的北境再加上渙散的人心軍心,大概率會一觸即潰。


    或許在禁衛軍團趕到之前,景軍就已經像外界預計的那樣,迅速地吃下了北邊的兩三個郡。


    “翰哥,你說這一仗咱們能打贏嗎?”


    武翎有些心虛,他這個皇子加入禁衛軍團一開始隻是為了混個資曆,待兩年就出去了,哪能想到這麽倒黴,才來沒多久就要真的上戰場,打的還是剛剛殲滅了北方軍團的夏無疆。


    這一路上過來,他們在路上收攏了不少潰兵,也看到了許多從北方拋家舍業往南方逃的修士,他們倉惶的樣子令人氣惱,同時也免不了對這場戰爭的未來產生擔憂。


    武翎心裏發虛,同樣是戰場新丁的武翰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望向北方的葬龍川,仿佛可以看到江對岸有不少人正在江邊布置著陣法和工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當然能贏,我們可是天武帝的後人,太爺爺還在看著我們呢。”


    ...


    “兩百八十三年前,你們中許多人的先輩曾經踏上過這片土地,當時的那支禁衛軍團和我們一樣,也是第一次來到北境他們追隨著天武帝陛下,踏遍了北境的山巒,完成了征服。”


    武翰挺直了腰板,看著漂浮在空中的父親,正在做著戰前的動員。


    “兩百八十三年後的今天,我們追隨著武帝陛下再次來到這裏,我們的職責是守護,守護北境的百姓,守護我們身後的武國。”聽到這裏,武翰不由自主地把頭轉向了身披金甲手持金劍的武嶽。


    哥,在戰場上穿得這麽招搖,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敵人你在這裏,難道真的不怕被敵人集火嗎?


    “我們是武國最精銳的軍團,我們有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裝備法器,和最好的戰士。禁衛軍團自從建成之日起,就從未打輸過一場戰爭,以前不會輸,現在不會輸,將來也不會輸。”


    武翰挺起的胸膛稍微鬆了一些下去,禁衛軍團一向不承認自己在西境和烏托邦的戰爭中遭遇了失敗,他們和烏托邦互有傷亡,最終主動退軍,怎麽能算是輸了呢?


    “兒郎們,摸摸你們胸前軍團的徽章,軍團的先輩們用鮮血守衛了這個國家和軍團的榮耀,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告訴我,禁衛軍團的使命是什麽?”


    “忠誠!榮譽!勝利!”武翰扯著脖子喊了起來,數十萬人的喊聲震耳欲聾。


    “出發!”


    武成一聲令下,禁衛軍團便動了起來,他們快速地離開了安富城,向北往葬龍川行進。


    葬龍川的水流很急,武覺鑿斷了龍川橋,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夏無疆繼續南下,但在此刻也成為了禁衛軍團北上的障礙。


    景軍在江對岸已經布置好了營盤,他們的準備比武軍要充分許多,在岸邊部下了層層陣法。


    “武帝陛下,夏無疆代表景國,以及景國皇帝,向您表達誠摯的問候。”夏無疆從龍川城頭漂浮而起,聲音通過術法放大傳到了對岸。“今兩國交鋒,大戰在即,不知武帝陛下可否戰前一敘?”


    和夏無疆一同飛到空中的還有好幾人,有趙無涯、胡清越、林武陽這些景國超凡,也有像歸雲宗雲帆這樣剛剛投入到景國陣營的超凡。


    一聲金甲的武嶽飄到了空中,武成等超凡也隨之而起,站在了武嶽的身後,而武嶽卻沒有直接回應夏無疆的問候,目光看向了雲帆。


    歸雲宗是龍川郡傳承最久的傳世大宗之一,武國對像歸雲宗這樣的宗門何其優渥,而這條養不熟的狼轉身就做了景國的狗。


    “你們也配?”武嶽冷冷的聲音從天空中響起。


    武翰抬著頭望向武嶽,光憑這一句話,他心裏就對這位堂兄刮目相看,這才是武帝天下至尊應該有的霸氣。


    “夏某近日覆滅北方軍團,一路摧城拔寨至此等候武帝陛下,本以為天下至尊應有雍容氣度,不曾想竟是如此跋扈粗鄙之人。”夏無疆被武嶽輕視了也不惱,淡然應答。


    “要打就打,廢話連篇,朕今日就立於此地,爾等插標賣首之徒又能如何?”武帝用鄙棄的眼神看著夏無疆,似乎在傳達著:“天下名將夏無疆,就這?”


    “下令進攻吧皇叔,今日禁衛軍團隻許向前,直取龍川,朕亦不會退後半步。”


    “臣,謹遵禦令!”武成躬身應道,然後昂首挺直腰板,“擊鼓,進軍!”


    饒是夏無疆久經沙場,也被武嶽的騷操作搞得有些迷糊,他穿了一身騷包金甲,又說什麽不會退後半步,怎麽看都像是在釣魚誘敵。


    可就算是布置陷阱,總需要時間吧?


    禁衛軍團剛剛才來到對岸,武嶽也是剛剛才飄到天上,一切都在景軍的眼皮子底下。


    武嶽的身上會有什麽寶物底牌嗎?還是說他隻是在唱空城計,在吸引注意力掩蓋武軍的真正意圖?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個假的武嶽?總不會單單就是愚蠢吧?


    夏無疆收回了心思,把目光放到了武軍的陣中,武成在下令進攻之後,便從手裏取出了一顆冒著氣的珠子,擲向了武軍的軍陣。


    珠子在半空中突然碎裂開來,天空中似乎出現了霧氣,夏無疆眼中武國的軍陣一邊在行動,一邊又變得虛幻了起來。


    【天階秘寶·鏡花水月】


    夏無疆又一次感到了疑惑,鏡花水月的效果他也有耳聞,但一般都是用在掩護撤退或者奇襲,像這樣兩軍對壘,擺明車馬地對陣,靈修都會使用範圍術法火力覆蓋,混淆視線又有什麽用呢?


    但他還是迅速地按照正常思路下達了軍令,遊隼部兩翼鋪開,靈鳳部升空施法覆蓋,象龜軍行進到前軍布防,幽狼軍隱蔽在鳩虎軍中,如果武軍強行渡江,就趁機切入陣型。


    景軍很快就動了起來,夏無疆隻要往武軍的方向看去,一抬眼就會看到空中有個金光閃閃又顯得虛幻的身影,應該就是那位武國的皇帝陛下。


    武嶽,你在想什麽呢?


    ...


    武翰在往前衝。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強渡葬龍川,這個令人疑惑的命令來自他的父親。


    雖然他並不能理解這個命令,但他在軍中早已養成了聽令行事的習慣,於是他便跟著同伴們一起,一邊構築防護術法天上砸下來的攻擊。


    向前衝鋒的武翰聽到了龍吟,他有些興奮地抬頭看了一眼,是龍衛!


    龍衛是禁衛軍團中最奢侈的一支小隊,修為最低的龍衛也是如意境巔峰的修士,搭配上極難飼育的龍獸,武國在每一位龍衛身上花的錢都是天文數字。


    不過戰鬥才剛剛開始,為什麽就出動了龍衛這樣的王牌?


    結合自己接到的強度葬龍川的命令,武翰心裏忍不住想,莫非父親的決斷是要一鼓作氣衝垮景軍?這怎麽可能呢?


    這一點都不像是父親的指揮風格,難道說是陛下...


    武翰的思路被一陣重鼓聲打斷,熟記戰法的他自然能聽懂,這陣鼓點代表的含義是,超凡衝陣。


    他還來不及多想,便聽到了驚嘩聲,天空中一道金色的身影,正在一馬當先直衝敵陣。


    焯,哥你在幹嘛?你是武帝,不是天武帝啊!


    “衝,都跟我衝!陛下在前進,我看哪個狗崽子敢後退!”帶領武翰的都統就在他身邊不遠處,一向以脾氣暴躁著稱的都統正在嘶吼。


    武翰隻能在心裏祈禱,哥你在天上穩住,千萬別倒。


    在祈禱的同時,他又覺得有些怪異,他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聽父親講過軍中的故事,說很久以前最輝煌的那支禁衛軍團,從始至終都隻有一種戰術,全軍突擊。


    隻要跟著天武帝陛下的步伐,衝就完事了。


    他一邊跟著同伴向前衝,一邊抬頭看向那個金色的身影,根據位置判斷,他已經飛過了葬龍川,到達了景軍的陣前。


    “我記得歸雲宗,當年你們的宗主,應該是叫雲琅吧,跪在地上求我當他是個屁把他放了,願意生生世世做我武家的狗。所以你是雲家的哪條小狗?”


    一個囂張至極的聲音從虛幻的遠處飄來,武翰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努力地看向聲音的來源,卻隻能看到一片虛影。


    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呢?


    “不可能!天武帝已經死了,他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是誰?!啊...”


    鏡花水月之中,天武帝手裏抓著一杆虛幻的槍,槍頭已經沒入了雲帆的胸口。


    他的眼神平靜地掃過神情驚恐的景國超凡們。


    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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