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同學麵露期待之色,孟覺曉心道初來乍到,要團結同誌哈。團結同誌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入到同誌們中間去不是?想了想,孟覺曉沒注意到這三人的目光躲躲閃閃的,見左右無事便點頭道:“好!”


    三人頓時露出喜色,前麵領路出了書院,順著小路往後麵的坡下走去。因為沒多遠,四人一會便到了,隻見那院子前掛了個匾額道“臨江別院”。孟覺曉想來這是書院的分號,也沒太在意。


    見三位同學麵露緊張之色,孟覺曉心裏正奇怪時。竹籬笆的院子裏,之前那童子林曉彤正在朝孟覺曉招手。孟覺曉雖然覺得這孩子的眼神裏透著一股異樣,但是小孩子能有啥壞心眼?如是想著,孟覺曉率先邁步進了院子。


    那林曉彤嗖的一下衝上到門外,不等孟覺曉反應過來便帶上院子門,然後扯開嗓子喊:“抓淫賊了!”


    我靠!不是吧!淫賊這個稱呼也太響亮了!孟覺曉心道著了人的道了,因為看見之前三位同學,飛也似的逃回了書院。


    “輕信他人的下場就是杯具啊!還是大號的!”歎息一聲,孟覺曉倒也不慌,反正橫豎都這樣了,逃是來不及了。


    呼啦一下,主樓上突然探出幾十個腦袋來,無一例外的都是美女,隻是有大小之別。一個一個激動地喊道:“淫賊在哪裏?”


    孟覺曉咳嗽一聲,正了正衣裳,朝樓上拱手笑道:“宣城孟覺曉,臨江書院新來的學生。初來乍到,特來給各位姐姐妹妹問好,順便問一聲大家都喜歡吃點啥,在好備下一些零食,午後給姐妹們奉上一份見麵禮。”


    孟覺曉急中生智,腦筋一轉一套話出來了。女孩子沒有不喜歡吃零食的,這招肯定管用。


    “怎麽是你?”師娘從裏頭出來,下意識的伸手按住腰間的荷包。還道是孟覺曉曉得學費交多了,上門來要換的。


    “孟覺曉見過師娘,適才聽諸位同學道,新來的學生都得到別院來獻上一份見麵禮。學生雖不富裕,一點零食還是拿的出手的。”


    “有心了!”師娘笑了起來,這一笑如同盛開的玫瑰一般,說不出是嫵媚。孟覺曉一時看的呆了也看清楚了,心道這師娘怎麽看著隻有十**歲少女模樣?


    師娘紅玉似乎也習慣了這種場麵,輕輕的哼了一聲,走到院子跟前,伸手使勁一推,吧嗒一聲院門開了。這才回頭往門邊一站,嘲諷的笑著看過來。孟覺曉心道被人看穿了,連連拱手道:“失禮失禮!告辭告辭!”說著逃竄出門,出來先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告訴那小猢猻,竹筍炒肉一頓,讓他自己來領。”師娘的嬌笑聲在後麵響起,孟覺曉不禁腳下加,走的更快了。剛逃回書院,就見那蒙先豪站在院子門口,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看著他。


    “先生好!”孟覺曉趕緊上前見禮,蒙先豪點點頭道:“跟我來。”


    跟著蒙先豪到了書房,隻見那書房裏到處都是書。三四個書架都擺滿了不說,還有十幾個書箱,有兩個開著蓋子裏,裏頭也全是書。


    “你既是新科案,想來儒家經典必能熟讀。我來問你,自覺最熟悉的是那一本經典?”蒙先豪問道,孟覺曉偷偷的觀察他的臉色,見他麵帶不屑,心道此人有大學問,這是要煞一煞自己的傲氣也未可知。


    “學生粗通《論語》,別的不敢說熟讀。”孟覺曉找了個最有把握的出來,心道不能叫先生看扁了,日後不好抬頭。


    “《論語》?粗通?”蒙先豪冷笑兩聲,隨手拿起桌子上一本書來,正是《論語》。隨意的翻開一頁,蒙先豪道:“就是它了!你且聽好,顏淵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槨。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此句何解?”


    這句話古來被視為正解的解釋大致意思如下,顏淵死,其父顏路請孔子賣掉車給顏淵做槨。孔子回答:有才無才,都是兒子。我的兒子鯉死了,就有棺無槨。我不賣車給他做槨後步行,是因為我做過大夫,不可以步行。因為做過大夫後出門步行,不符合周禮。


    這是公認的正解,但是孟覺曉想到的是另外一個說法。一個出自明朝李汝珍筆下的頗有意思的解釋。所以孟覺曉微微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該提出這個解釋的觀點?


    孟覺曉這一猶豫,蒙先豪看在眼裏,麵露微微詫異之色。原本以為孟覺曉既然提出粗通《論語》,想必這麽簡單的話不會不知道正解。


    蒙先豪並非為難孟覺曉,而是聽周致玄把這孩子都誇到天上了,擔心他心存傲氣,借此打算看看這孩子的心性。如果孟覺曉在回答前露出謹慎的態度,想好以後再回答,而不是張口就來,蒙先豪接下來的話便不需要說了,如果這張口就來,蒙先豪還有後招。現在孟覺曉居然表現出來的是猶豫姿態,這讓蒙先豪有點納悶了。


    這段文字難道還有別的意思麽?我怎麽沒看出來?蒙先豪下意識的又看看書上的文字,絲毫新的現都沒有。蒙先豪想到孟覺曉院試的那篇文章,想到那令天下讀書讀了都會感到自豪的“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心裏不禁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孩子是否會給自己一個驚喜呢?


    蒙先豪昔日在翰林院的處境與周致玄相似,兩人都是才高之士,惺惺相惜之餘成了好朋友。但兩人之間做到了真正的“和而不同”,經常為了一些見解上的分歧爭的是麵紅耳赤。為此,周致玄曾把兩人之間的關係比作韓愈和柳宗元一般。


    “怎麽?”蒙先豪臉上的冷笑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一種謹慎的矜持。


    孟覺曉想了想拱手道:“好叫先生知曉,縱觀《論語》,唯有此處學生有不明之處。今日正好請先生為學生解惑。”


    蒙先豪聽著心裏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這樣。下意識的又看了看書,希望能看出點別的來,可惜他還是沒看明白,這段話還能做何解釋。


    “你且道來!有何不明之處?”蒙先豪隻能是等著孟覺曉出招。


    孟覺曉拱手道:“此句之意,古今各家注解大致相似,學生不綴複述。然每每讀於此處,學生另有管見於心,查遍古今注釋而不得解。學生向於此書前後大旨細細參詳,以為顏路若因貧而不能買槨,為何單求夫子賣車?難道聖人家中,除車之外,無有它物可充槨資?既是相求他人,如何好指明相求之人出賣何物,此處不合常理也。及至夫子所言,鯉死也是有棺無槨,我不肯徒行,以為之槨。如照上文注解,又是賣車賣槨之意。何以當日鯉死之時,夫子注意要賣的在此一車?顏回死,顏路何以在意要賣的還在此一車?顏路既能製棺,豈難製槨?且下章又有門人厚葬一說,何不以厚葬之財買槨?而硬求孔子賣車?這是何意?”


    說到這裏,孟覺曉停了下來。拿眼睛真誠的看著蒙先豪。


    蒙先豪嗯的一聲,伸手去摸下巴上的胡子卻一根毛都沒摸到。孟覺曉在才注意到,那下巴上光溜溜的連常見的胡子茬都沒有,想來是拔胡子的後果。


    “此處,你以為該做何解?”蒙先豪一時半會也拿不出答案,這地方千百年來,還真沒什麽人注意到。李汝珍注意到了,並且在《鏡花緣》中提了出來。但是最後也沒有給個定論,可見也隻是心存疑慮,而未敢決斷。


    “顏回死,子曰:噫,天喪矣!天喪矣!可見聖人情之深切,何以熙此一車?學生管見,以為此處可否做如此解釋,顏路所求者非子之車也,乃求以車之木製槨。學生曆考典籍,不得其說,引以為恨至今。望先生教我!”


    說到這,孟覺曉總算是停下了。蒙先豪麵露難色,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是正解?


    之前是孟覺曉中了同學的招,這會是蒙先豪不小心,反中了孟覺曉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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