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爾旦想到這裏,忽然憶起自己這具前身的過往。似乎做過的一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讓他都覺得有些丟臉。


    “都是些什麽事兒啊!這個朱爾旦簡直就是二愣子、缺心眼、大傻帽!”


    可是他這個人平生最討厭爽約,既然已經答應下來的事,哪怕是他這個前身答應的,自己恐怕也要去背這個鍋了。


    關鍵背的還不隻是鍋,呆會兒還要去背一個什麽十王殿的綠臉判官,這不是有病嗎?但如果說過的話沒有做到,那麽明日必定會受到嘲諷。


    朱爾旦坐在椅子上直歎氣,而一旁的朱柯氏卻問道:“相公,別歎氣了,你餓了吧,我給你拿吃食來。”


    朱爾旦感覺自己確實肚子已空,這才把注意力轉移了一些。不過他確實好奇,自己這個普通百姓家,天天究竟吃什麽?


    不多會兒,朱柯氏便端了一個竹製的食盒進來了。隻見她手腳麻利的把幾個盤碗碼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又擱上一雙竹筷。.


    朱爾旦湊近拿眼一瞧,看見桌上有一碗白果米粥,一碗不知是雞塊還是鴨塊,卻混合著金針木耳的燉菜,還有兩小碟菜蔬。另外一個碗裏還乘著兩個冒著熱氣的胖番薯。不禁暗想:“也許我穿過來的這個時代是一個盛世吧,普通民眾之家的一頓午餐就有白粥和肉、菜。哪怕與後世相比也不差太多了,真是萬幸萬幸。”


    自己沒有穿到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這可是天大的幸運。因為有一句話這麽說嘛:“寧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朱曉明非常自信的認為自己身上沒有什麽“王八之氣”,那麽成王敗寇之類的事想想就算了。還是好好做一個太平盛世的老百姓,混吃等死就行了。


    當然,如果能把日子過得更好一些,誰不希望呢?


    片刻,他注意到飯食裏有番薯不禁心裏一動,因為他知道這種東西在他那個位麵是在明朝中期才引入中國的。那麽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位麵如果同那個位麵有些類似的話,也許文明程度和明朝也差不太多吧。


    這時他的肚子真是餓了,於是就開吃了起來。朱爾旦可沒有食不語的習慣,所以在吃飯過程中,他便和娘子朱柯氏隨便閑聊了幾句。


    原來,朱爾旦與妻成親方才二年,娘家姓柯,同是陵陽鎮人。家裏除了爹娘外還有一個兄長。兄長名少陽,在鎮上行商。


    娘子就像封建社會裏的所有女性一樣,按理說她本身是不做工的,全靠夫家養活。不過話也不能這麽說,娘子在他家幹的活要比自己這個窮酸秀才幹的多多了。平時縫縫補補燒菜做飯自不必說,還要服侍丈夫孝敬公爹,除此之外不忙的時候還會去坊市的成衣店找一些有償的小活兒來貼補家用。


    正吃著,忽然他卻想到了什麽,不禁抬頭問道:“娘子,你為何不跟我一起用飯呀?”


    朱柯氏笑道:“我吃過了啦,你下學晚,這是給你留的。”說完心裏不禁一暖,這個笨相公今天居然還能為我著想。


    不多時,朱爾旦便吃完了午飯。朱柯氏利索的收拾完還不忘提醒道:“相公,休息一會兒就溫書吧,晚上老爺回來問了文章答不出來,相公又要挨罵喲。”


    朱爾旦心裏苦笑不得,隻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一會兒朱柯氏過來又將一壺茶水擺上桌案,便回到灶台那裏繼續打轉了。


    看她出了門,朱爾旦卻暗暗歎了口氣。心想就自己原來這個榆木腦袋,指望他考功名是根本沒戲的。記憶中,那文章做的糊裏糊塗,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在書房裏無聊的呆了一下午,四書五經這東西實在勾不起他的讀書欲望。隻能拿起毛筆在案上練字。前身朱爾旦就有些書法底子,雖然文章狗屁不通,但字寫的倒是不錯。一看就是家教嚴厲。


    朱曉明偏偏也喜歡書法,這是從他上小學時被父母逼迫上的書法興趣班開始,直到現在慢慢養成的習慣。這時拿起筆來頓覺融會貫通,於是低頭在宣紙上一揮而就。


    再看筆下是一首宋詞的前半闕:


    明月別枝驚鵲


    清風半夜鳴蟬


    稻花香裏說豐年


    聽取蛙聲一片


    寫完之後朱爾旦卻連聲哈欠,一股困意襲來,竟埋頭在書案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耳邊有人不停呼喚:“相公,相公啊!”


    朱爾旦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依稀看到的是娘子朱柯氏在給他擠眼睛。他不明就裏的問:“你眼睛怎麽了?”但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了“哼”的一聲。


    這時朱柯氏吐了吐舌頭立即閃過一旁,從她身後走過來一個青袍長者。隻見他麵目清臒,頜下生著一縷稀疏的長髯,身穿圓領右衽的一襲青袍,上麵略有雲紋圖樣。隻是衣服洗的有些微微發白。


    朱爾旦暗想:“這,就是我那便宜老爹吧?”


    老爹見他呐呐不言便已心頭不快,此時歎了口氣說道:“唉!朽木不可雕也!”


    攤上這麽一個缺根弦的傻兒子,其實他早早就已經認命了。但是該管教還是要管教的,畢竟是他爹嘛,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


    便宜老爹正在生氣,忽然低頭看見案上的那些字,張口就道:“好好的聖賢書不讀,弄的什麽小詞。”待的仔細一看卻忽然愣住了,片刻抬頭對朱爾旦說:“這是誰作的?”


    朱柯氏連忙插話解圍道:“既然是相公寫的,自然是他作的啦。”


    “放屁!這要是他……”說到這裏卻說不下去了。自己好歹是個舉人,卻天天被兒子氣的爆粗口,何況當著兒媳的麵子,出口不雅就更不應該了。


    於是他語調轉為柔和道:“爾旦,爹也不求你高中進士,隻要求你能跟爹一樣混個孝廉,uu看書 uukanshu哪怕我死了也能瞑目了。”


    朱爾旦心想:“這不是跟自己父母一樣樣的想法嗎?高中的時候天天在耳邊念叨:“你能考上大學怎麽怎麽的。唉,為人父母啊,恐怕都是這個心理。”


    於是他此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心有所動便低頭應道:“不孝子知錯了。”


    便宜老爹看他居然誠懇的認錯,不禁有些滿意。於是眼光又回到桌案上的那些字上,片刻似乎自言自語的道:“這下半闕該是什麽呢?”


    朱爾旦這時才抬頭道:“嗯,下半闕是這樣的。”於是提起筆寫道:


    七八個星天外


    兩三點雨山前


    舊時茅店社林邊


    路轉溪橋忽見


    “好詞!”便宜老爹不禁有些動容,這簡簡單單的幾筆,看上去平平淡淡,但就在這平淡之中,卻煥發著一種清新脫俗的夏夜鄉趣。不雕琢,不堆砌,卻充滿了一種畫麵感。


    這樣的一首好詞,打死他他都不相信是自己這個笨兒子寫的,於是問道:“你可知這是誰作的?”


    朱爾旦立即胡扯道:“我今天下學回來,看到一個街邊老翁在哼唱。我聽著好聽就央求他多唱了幾遍,便背下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沒有隨便安在自己身上。


    朱父不禁沉吟道:“市井中人有大才啊!下次若是看見,你定要上前好好討教一番。”


    “兒子記下了。”朱爾旦說道,心裏卻暗暗苦笑。


    朱柯氏看到沒事了,不禁笑道:“老爺,相公,飯已經好了,快出來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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