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春日的金陵城在經受了一日的轟炸之後,火藥燃燒的味道經久不散,好像燃燒焰火之後一樣,不過這些焰火一點都不討喜,恍如大唐日暮西山的象征,城中的老百姓都緊閉家門,害怕亂兵的禍害,也不知道下一刻會是什麽結局,老百姓都夜不能寐,處於驚恐之中,紛紛向自己信奉的神靈祈禱,希望可以獲得平安。


    李煜在皇宮裏坐立不安,早上陳喬走了之後隻是派信使來匯報一次,說唐軍的投石車對周軍發起反攻,摧毀了不少周軍的器械,打退了周軍的進攻,到了晚上又急匆匆地來匯報了一次,說周軍已經登城了,不過給唐軍堵住了,想要調動部分皇宮衛隊去打反擊,把周軍趕回去,聽到這個消息,李煜真想殺掉陳喬和皇甫繼勳,隻是殺掉之後又找誰呢,還是先渡過這個難關在說吧。


    李煜勉為其難地派出一半的皇宮衛隊給陳喬指揮,心裏說:“再信你一次吧,以後再慢慢計較。”


    皇宮中所有人都謹小慎微的不敢言語,走路都輕輕地,省得觸動了某些禁忌而遭受飛來橫禍。李煜枯坐大殿裏,桌子上還有昨天寫的一首詞,那是遊園賞春的得意之作,當時還覺得春日太短,為酷暑將至而惋惜,如今看來卻是春寒料峭透心涼啊,怎麽辦呢,自己才登基半年不到,這祖父輩打下的江山就這樣完了?齊王為什麽不來呢?難道這不是李家的天下?鎮國將軍何敬洙、神衛軍都虞侯朱令贇為什麽不來呢?朕一向厚待他們,委以重任,為什麽都袖手旁觀呢?


    “皇上,有個人送了一封信來,說是皇上的朋友,皇上要看嗎?”內殿傳詔徐元瑀欲言又止。


    “誰?”


    “臣不知道。”


    “打開看看吧,又死不了。”李煜看著徐元瑀畏首畏尾的樣子,無奈地說了一句。


    “諾。”徐元瑀連忙打開信件一看,裏麵有信件,還夾了一個信封,上麵寫著:李煜親啟,徐元瑀就想:這些字真醜,看了一會兒信,就對李煜說:“皇上,這是前蜀國國主孟昶寫給您的信,他說了自己在東京的一切事情,這裏還有一封信,要皇上親啟的。”


    “打開看看不就行啦,還要朕親啟。”李煜有點不耐煩,朕又不認識孟昶這個亡國之君,寫信給朕難道是勸降?


    徐元瑀又打開裏麵的信封,一看,嘴都張開了。“這,皇上,這是大周皇帝寫給您的信。”


    “什麽?大周小皇帝?你確定?”李煜有點懷疑,不是說小皇帝年幼,不能理政,由太後攝政,大臣主事嗎?


    “應該是吧,這個字寫得歪歪斜斜的,根本不像長期寫字的朝廷大臣寫的。”


    “他說什麽?”


    “皇上,他說天下一統乃天下黎民百姓的期望,我們應該止幹戈、一起應對外敵的奴役,光複神州社稷。天下分崩離析久已,自相殘殺的民族悲劇不應該延續下去,他聽聞皇上才高八鬥,可惜對政事無趣,如果您可以專心自己所長,必定名垂史冊,他又說周軍已經研究了更多的新式武器,不想用在自己的同胞身上,所以沒有送來江南。。。。。。”


    聽著徐元瑀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李煜接過兩封信,慢慢看起來,看到孟昶寫的信,似乎看到身為平西王的孟昶在東京城和原來蜀國的翰林學士韓保升等忙於研究醫藥的事情,這是他最擅長的,也是最喜歡做的事,朝廷還委任他兼任一個監察使的職位,有權督查貪官汙吏的問題,這也是孟昶以前特別在乎的事情,除此之外,孟昶還時不時去內務府看看自己投資的金礦進展、美酒釀造情況,孟昶的兒子孟玄喆除了幫自己管理商行的事,還兼任了一個官職等等,看起來還挺快活。李煜哼了一聲,暗暗道:亡國之君,果然樂不思蜀,呸。


    至於小皇帝的信,徐元瑀已經念過了,字裏行間一點都沒有欺淩的意味,好像說不打仗就不打似的,真是小孩,難道大周真的是小皇帝說了算?不可能吧?


    如果可以劃江而治那多好啊,守住祖父輩辛苦創下的基業是自己的責任,確實守不住再說吧。


    孟昶似乎說過自己的錢是原來蜀國皇宮裏麵的寶貝,大周皇帝留下一部分給他,暗示說自己留下的寶貝多,以後自己的錢就多,如果像南漢劉鋹那樣,給別人拿走一部分,自然剩下的錢就少了。還有這樣的待遇?是不是暗示自己別燒掉這些寶貝呢?以後還用得著?


    “送信的人在哪裏?”李煜隨口問了一句。


    徐元瑀說:“侍衛說那人是騎著馬來到皇宮門前扔過來的,說了一句話‘受皇上友人所托,送信給皇上’就跑了,追不上。”


    “外麵的情況怎樣啦?周軍還在進攻嗎?沒有休息?”李煜問道。


    “臣去打探一下。”徐元瑀可不敢胡說八道了。


    皇宮早就處於戒備狀態了,外麵周軍攻城的消息也一早就傳開了,李煜還沒有睡,娥皇擔心不已,平常早就入睡的娥皇一臉疲態,她端著一碗羹過來找李煜,柔聲勸慰李煜要保重身體,李煜沒有胃口,不過他對娥皇一向好脾氣,勉強喝了那碗羹,溫柔地對娥皇說:“我還要等等消息,娥皇先去睡吧,不用擔心。”


    “皇上,周軍攻城了,動靜太大了,是不是很緊張啊?仲寓和仲宣好像都感受到什麽,哭鬧不停,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現在都睡了。”娥皇有點彷徨。


    “是的,不過進展未明,徐元瑀去打探去了,陳喬也帶走一半的皇宮衛隊了,應該可以緩過來的。”


    “那您去休息一會兒吧,等徐元瑀回來自然會叫醒您的,你看,你的眼都紅了,去休息一下,好嗎?”娥皇有點心疼。


    “娥皇,你去陪陪孩子吧,也許他們會怕,好嗎?我一會兒再休息。”


    “好吧。”


    李煜等了很久,等來了滿城的軍號聲、喊殺聲,等來了破城的噩耗,看見徐元瑀跌跌撞撞地跑到宮殿外,滿頭大汗地碎步走近宮殿,微喘,結結巴巴地說:“皇上,大事不好,周軍進城了,城內到處都是周軍的喊殺聲,似乎城破了。”


    李煜眼一瞪,厲聲喝問:“陳喬呢?皇甫繼勳呢?”


    “微臣沒有見到他們,臣出宮不遠,就聽到周軍的喊殺聲、軍號聲由遠而近,許多將士散作一團,臣詢問獲悉,東門破了,周軍正殺進城裏,所以趕緊回來報信。”


    內殿傳詔刁衎也來了,說龍光門被攻破了,大批周軍已經殺進城了。


    “如之奈何?要麽殉國,要麽投降,可以逃嗎?”這些問題,誰都不敢插話,聽到也當沒有聽到。


    李煜在宮殿內踱著步,走來走去,時間似乎停止了,宮殿裏死寂一般,壓抑得很。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皇宮外麵的喊殺聲、軍號聲越來越響,李煜有點不甘心,詢問了皇宮衛隊的統領:“我們可以離開金陵城嗎?”


    “皇上,周軍已經進城了,剛剛回報,周軍已經到皇城外麵了。”


    “啊,怎麽辦呢?”


    李煜狠不起心殺害自己的孩子、殺害娥皇,實在是沒有勇氣燒死自己、或者服藥自盡,也許自己可以像孟昶那樣好好地活著呢,大周的天子是個小孩,也寫信給自己,估計不會是蛇蠍心腸的人吧。


    徐元瑀、刁衎等人心大心細地等著李煜下命令,猶如木樁一般呆站著,等待著,這個漫長的夜晚啊,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經過一個晚上的廝殺,周軍已經控製了金陵城,大部分唐軍投降了,他們都給打怕了,u看書 .uuashu沒有抵抗的勇氣,堅決抵抗的唐軍不是被殺,就是被俘。拿下金陵城之後,李重進就安排胥吏連夜四處宣布周軍的公告,安定金陵城百姓的情緒,又派出糾察部隊,在城內巡邏,嚴查違反軍紀的周軍將士。


    時間雖然短,但是軍紀嚴明的周軍安定了金陵城老百姓的心,他們暗自慶幸神靈保佑,終於避過一劫。


    雄雞一唱天下白,新一天的到來,對金陵城來說,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李煜終於想通了,下令皇宮衛隊放下武器、打開皇城大門,步行走出金陵城的皇城,走向列陣於皇城之前的周軍。


    李重進、韓通、張美威嚴地騎著馬,站立在周軍大陣之前,這是最輝煌的時刻,他們當仁不讓地來接受李煜的投降。看著大唐的皇帝仆伏在自己麵前,眾人那種滿足感油然而生,這是滅國之功啊,值得自豪!


    李重進沒有忘記皇上的囑托,隻是稍微讓李煜跪了一會兒,就跳下戰馬,上前扶起李煜,和藹地說:“剛才是兩國交戰,不得已而為之,皇上說先生大才,理應獲得尊重,至於以後怎樣,想必你已經收到皇上和平西王的信了吧,皇上說過,隻要遵紀守法,一切無憂也。”


    “罪人李煜願惟皇上之命是從。”


    “好,請先生馬上召集朝廷百官,發布詔書,派出八百裏加急使者,通曉大唐各地軍府,放下武器,封存府庫,保護賬冊,等候周軍接管,各地駐軍謹守職責,保境安民,不得侵擾老百姓,大周朝廷同時會宣布所有官員一律留用,。。。。。。”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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