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冬,九州商界的緊迫感寫在所有商家的臉上。


    再有不到四個月,第一屆金龍三榜的評比就將塵埃落定,誰都知道這是最強的“頭彩”,這一步踏出去,就相當於祖上賜了金印。魁龍、梟龍、潛龍,放在此後諸多年都將不斷湧現,第二年和第二十年沒什麽區別,惟有這個頭一年“立樁”的人將被永遠銘記。


    這對生意的加成,不誇張地說,堪比橡樹山立塑,入榜成了商界惟一的大事。


    於是乎,這半年多來九州商界呈現出另一種的鼎沸,貨與貨的競爭從未如此明烈,沒有人再想有貨一起走占據一片天,每個人的想法都是如何讓自己的貨獨立鼇頭。


    當然,這些都隻存在於大商,準確地說是那些握有大類的大商,這個契機的妙處在於它不看過去隻看當下,這一年的營收是惟一標準,而不會看一個商家積聚的財富,所以入榜人人皆有可能。


    所以季牧的那些老朋友們,最起碼在這一年裏,是沒工夫和季牧一起商量什麽的,換句話說,現在的他們和季牧的競爭關係。


    唐小勺不斷吞並糖廠,這些年在南竹郡打下的底一朝暴綻,工藝上更是再度精進,純糖之外開發出多種糖品,每一種都是九州級別的新品,受歡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花野眉力拓布業,棉布綢布同進,三件套玩出新花樣,布品霓裳輕舞、百花飛葉,無論材質工藝還是意蘊,綽放九州、錦繡天下!


    祝家明顯降低了對醉仙居的投入,一門心思都紮在酒品,此物本就溢價極高,酒中仙的舉措更堪稱銷法榜樣。八天品四聖宵絕情三大燒,價格降一檔,再將新品推向高峰,味道意境不騙人,億萬酒客更加欲罷不能極盡哄抬。


    滄瀾六色米,壓垮天下穀,一斤紫米三斤白,六合金稻就這麽綁著銷,加上一套又一套的黑米紫米養生說,銷量蹭蹭躥,不出半年舊倉的貨都去得七七八八。


    茶的路子就更廣了,如此背景下六大茶陀甚至分開走誰也沒戲,深覺施如雪當年的共圖茶莊的路子乃是未雨綢繆。當這些人同心走茶,外州茶商豈有還手之力。


    與此同時,陶商木商也在大力拓進,此二州的招牌在九州素來赫赫,一旦剝去了商幫商會、你拉我攏,換來了一身輕靈,不就是看貨嗎?九州陶木,他們根本沒有對手!


    天下巨商各盡其法隆銷九州,這不是博弈而是賽跑,所有人都為了一道額使勁渾身解數。


    跑著跑著,季牧就落後了。


    雖然他的手上有諸多行當,但太散了,這一次比的是號子,季牧不可謂不強但他沒有極致。那一道龍額是要鑲在牌匾上,而不是鑲在一個頭家的腦門上,促使貨的暴綻也正是因此。


    對季牧來說,即便大西原做到甲二,巨石陣也位列甲二,甚至宇盛通那裏的四成利也把自己抬到甲二,但回頭一看——


    煙酒茶糖、米布陶木,都在甲一,這還不算錢莊賭坊和那些從前深耕商幫商會的人。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從前四通八達皆有所取的季牧,現在居然一堆手指不能成拳。大西原走量依舊可觀,但它的溢價能力屬於末梢,隨便拿出一個大類都能比大西原成本更低、價格更高。


    季牧畢竟是季牧,他越是不動人們越是滿心揣測,心知這個局他不可能錯過,但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人們的想法都漸漸變了,進了明二年就進了最後的角逐,同時也意味著大局將定,而季牧沒有任何大動作,選擇性放棄這一年成為商界共識。


    帶給人們如此判斷的,與金玉元的動作頗是相關,因為這大半年裏金玉元居然也消停得緊,這不得不讓人想象到另一個層級的較量。大佬有大佬的想法,大佬可能根本不在乎潛龍榜,綢繆以待魁龍榜才是他們的格局,使得今年這個時機更加令人珍惜。


    黃昏時分,季業來到季宅。


    “地方都選好了,各大州城郡城都有安置。”


    看著季牧的背影,季業內心五味雜陳,對他來說當下的情勢很怪異,那些年惟季牧馬首是瞻的人現今各奔各的富裕路,他曾經撐起來的場子、合起來的場子蕩然無存,反是場子裏的一個個要和季牧掰一掰手腕。


    沒錯,商界在變、聖意使然,可這一切的過渡也太輕易了些,就好像昨天一起喝著酒你好我好大家好,天明之後你走我走都別說以後。


    這裏麵與季牧相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因私情而幫襯的人,因同利而重舉的人,每個州甚至每個郡都能找到。更令人恍惚的是,他剛剛歸來時分明把雲州整飭一體,u看書ww.ukansh 現今看來居然隻是一件純粹的西原郡之事,季業不相信季牧隻是這樣的格局,可後來的一切是如此的真真切切,他的心思也和九州大商相差無多了。


    “這一次的調度要和大西原那樣,用最短的時間把貨鋪開,大都和雲都這兩個場子至關重要,一處在白妃街一處在金塔下,多雇些夥計一定不能有任何差池。”


    “操辦這些你就放心吧,可是不管我們撐起多少場子,歸根到底我們沒有貨啊!”季業低沉之聲充斥著無奈,“此離揭榜隻有兩個多月,手上的石頭別說一州就連一郡都鋪不開,就算場子鋪得太廣,最多就是揚個名,可大都要的是利啊。”


    “還有兩個月不是?當年大西原不也是先通路再走貨?”


    季業知道季牧有貨,但一切都太晚了,對大都來說事情很簡單,無論怎樣你得把貨變成錢,那巍巍在上之人根本不看路子不看場子。


    “牧哥,要我說這初屆之榜不如不碰,你的場子我看得明白,後續鋪開加上不二的寶石,一定是大利的局麵。眼下貨量難繼,何必今年碰一頭灰?金玉元走的定然也是這個路子,明年再來暢快一戰,豈不更好?”


    “我們還不至於和金玉元一樣,金玉元把握不住的,我們還有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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