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裏,五國對千湖島諱忌極深,沒有人敢提“千湖”二字,據說百香國之外的四島,將一國之內所有的湖都以池字代替。


    傳說千湖島覆滅之後,北鼇忽生很多“異象”,夜有慘烈的哀聲,岸口出現大片大片的白帆,也是從那之後瘟疫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時有“湖魔索命”“萬鬼無靈”等種種說法。


    五國為安國人之心,在國內大肆興建廟宇,還專門製造出一個“鎮魂師”的職業。這些人故弄玄虛,揚言身懷法術口袋就能捉鬼,背後都是王室的操作,這般過了一年多,事情才算平息下來,西方的野島也成了北鼇的禁地。


    從季牧走出花香海到走進王宮,隻隔了一個夜晚。


    但也就是這個夜晚,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不知是什麽人編造出“湖魔之後”這樣的東西,讓整個百香國陷入莫大的驚悸,與此同時洶洶民意已經難以止息。


    人們傳得有模有樣,南蘿先生是千湖島人,幾大船的貨運往野島,他要在那裏祭奠亡靈,讓北鼇再度籠罩氤氳之下。


    更是有些人煞有介事滿目慌張,大木頭手杖懟得地麵當當做響,發出驚愕又似乎早有預感的哀聲——他回來了,我就知道,他會回來的!


    還有一些人到各個廟宇跪拜不休,祈求湖魔寬宥,事已過百年,後世是無辜的。


    這一來,搞得那場百年之前的戰爭又被拉到了台麵上!


    季牧被押到了王宮。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更加細致的東西,民間都是傳言,可這些都是證據。其有南蘿先生的畫押自述,也有他在宇國的家產證明,上麵還有南竹郡官方的相關印章。而據探報,南蘿先生已經死在野島。


    這個季牧帶來的人一死了之,一切都壓在了季牧頭上。


    宮廷之內,一人咄咄逼人,此人官職極高,在百香國稱“廷相”,相當於宇國的三院大公。


    一見此人,季牧更知凶多吉少,這個人與香界關聯密切,手下的幾個部門都是肥差,阿雲索被抄家使得香界格局劇變,意味著真金白銀的大量流失。


    “季先生來我香國已有兩年多,不想著早日回歸故土打開兩國的海岸生意,反而要在我香國紮下根似的。這兩年,你的鋪子越開越多,原來是為那野島謀事情啊!”


    “廷相大人,在下隻做通商之事,素不知什麽野島。”


    “白紙黑字寫得這般詳細你還要狡辯?那野島的野種就是你帶來的,說!你往他那運的到底是什麽貨!”


    季牧不答,而是抬目看著百香王,“白紙黑字但無在下一言,大王聖鑒,如若在下為什麽野島謀事,年前大頭瘟泛濫至那般,怎會遣船運藥分文不取?”


    百香王的雙目一直很炯,平時如此思索也是如此,一身紅衣的他坐在金椅上隻是不斷撥弄著手中的串珠,一語不發。


    那廷相道:“季先生此言很沒有道理,你對香國之功香國都記在心上,但不能因為有功便為野種奔走,金子是金子的事,尊嚴是尊嚴的事,如果不是你,豈會有今時殃及香國!”


    季牧咬咬牙,真是自家的窩裏隨便抖毛,但這件事怪不到百香國頭上,香國到處在亂傳的、王宮一摞證據確鑿的,都是宇國人專門籌備的,這是幾乎是一個無解的局,不是錢、勢所能解決,這一锛子鑿到了根上。


    “王上,臣以為當下情勢的關鍵在於平息,那野島人已說不得話,香國必要天下人一個解釋。此人攜那野島人而來,又是把貨送到了野島,這些年耕耕耘耘樁樁件件都是為野島而為。必要有一個異邦人發聲,後續發展才能有所把握。”


    這些本該是背後說出的話,當庭講出來別有一番耐人尋味,這個廷相是個狠人,他不言季牧具體何罪,卻把事情說在了百香國最棘手的地方。可要是季牧當眾發了什麽聲,萬民請命才更致命!


    百香王捏了捏眉心,“本王惟一不解的是,這洶洶民意是怎麽來的?是誰拱出來這樣的火?”


    百香王這一說,那廷相也沉默了幾分。


    正在這時,內侍快步而入,“王上,宇國兵寺尉史求見。”


    “宣!”


    趙大勳風風火火而入,但見季牧脖子圍著枷板,雙手雙腳都是鐐銬,立時眼睛一大、雙腮如鐵!


    “大王!罪未定怎可上刑!”


    那廷相聞言立時喝聲:“怎麽?你宇國人就金貴了?這裏是香國!”


    趙大勳橫眉相對,“季先生是我宇國的欽命使!他身上的枷板鐐銬就是加在我宇國的項上與手足!此來通商為好、和平處之,請王上三思!”


    “如此戴罪之人,刑具加身又如何?!”


    “季先生戴了什麽罪?可有定罪文書?可有先生認罪之書?縱然一切齊備,可有遞我宇國之文書?難道我堂堂欽命使,頭要斷在你百香國的刑場上?!”


    “要罪名嗎不是?以為滿足不了你?”


    “回答我的問題!”趙大勳一個踏步,巍然立在那廷相麵前,而後探出一隻大手,“罪書,我說的罪書在哪裏?”


    廷相無物可交,一時有些發怔。


    “我宇國刑不加無罪之人,九州六萬萬人崇之為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眉宇英神可饗天恩!我宇國南北兩萬裏、東西任鵬飛,民不穿過冬之棉、軍不懼四海之威!禮尚四海、胸納六合,不以劍鋒為指,隻為四海康寧!季先生在我宇國,享國士之禮、從魁首之商,試問四海間,連一紙罪書都沒有,何以又拷又困!”


    季牧看著趙大勳,uu看書 .萬沒想到這家夥的言辭居然如此剛猛,這哪裏是說什麽枷板鐐銬,是明明白白告訴百香國的人——


    在罪名最終沒有成立之前,動一個宇國人試試!


    這背後讓人掂量的東西還有很多,宇國有宇國的律法,即便是季牧最終罪名成立,那也需要兩國之間的接洽,而不是一道通文都沒有就在此格殺。小國之間,似也不至這般繁瑣,罪都到了殃國的地步,還要和你商量什麽?


    可這宇國,就得讓人多多思量,自打季牧來到這裏,從船艦、貨品再到宇國人的言行舉止,百香國無時不在研究。那遠在北方的大國,足以讓百香國放下北鼇的高傲。


    這世上有種威勢叫做“能不惹就不惹”。


    “解開。”


    百香國王淡淡道了一聲。


    可也就在這時,又有人快步而入,“大王!四位島主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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