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富進來的時候,看到宅院裏孩子們嬉樂,內心也是一陣慨然,季家是有點門族的樣子了。季初雲遠遠就瞧見了韓富,小眼睛霍然就比平常眨得快了許多,尤其韓富笑起來大金牙奪目的時候,季初雲便莫名有些愁容。


    韓富來時,季業正準備離去,這些年季牧都在雲都,韓富乃是一個半閑的院長,經常會來雲都久住,手裏能說出去的就一個雲上居,這些年打理得也上心起來。


    師生二人也是難得見得頻繁。


    “小牧,先別張羅了,我給你看些東西。”


    說話之間,韓富從袖中掏出一疊紙,有的微黃有的深黃,什麽形狀都有。


    季牧略一看,立時一驚,“那事有眉目了?”


    “我查了太學整個凰年與掌事有關的資料,還有一些是魯吉提供的,你還記得九緣締宮之事吧,孟老離世前也與我說過一些。這位太學掌事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五年前魯吉接任掌事的時候,這位老掌事依舊沒有出現,很多人猜測他已過世。”


    季牧疑道:“老師,作為太學掌事,連各大院長都難以一見,這掌事難不成隻是掛個名?”


    韓富道:“太學的規定是如若有副掌事,那麽掌事便有極大的自由,隻需出席一些重要的場合便是,但什麽才是重要場合卻也沒個標準。如若是兩差一人兼,那就得兢兢業業一輩子。”


    季牧逐一看過這些紙張,其內或許都是“線索”,一時半會他卻也看不出什麽來,“您是怎麽看的。”


    韓富把紙張一一鋪開,“這裏多數都是經史學那些老古董的手稿,一個人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還是這些老家夥盯得緊。”


    “老師,史家手稿都是成冊的,您這東一塊西一塊,靠譜嗎?”


    韓富白了一眼,“我借來的就是冊子!”


    “那怎麽?”


    “太重太多了,我是把有用的撕了下來。”


    季牧咂咂嘴,韓富渾然不覺什麽,見他兩個食指同時定在兩張紙上,等那指頭離開,季牧一看赫然都是“娥皇山”三個字!


    “就兩處?”


    “兩處就夠了,這是唯一提到與掌事有關的地點,我可以斷定他與娥皇山有著極大的牽連!”


    季牧直搖頭,“娥皇山是九州的聖山,上麵隻是說去了娥皇山,天下有名之人去過那裏很正常,您這怎麽就斷定了?”


    “那你去過沒有?”


    “沒有。”


    “你是不是個有名之人?”


    “算是吧。”


    “那不就結了?”韓富哼聲道,“我也有名氣,我也沒去過,不就更結了?”


    見季牧皺眉,韓富又道:“娥皇山並非名勝,書上說其形如丘、其容如皂、其木皆灌、其石皆掩,通俗點說就是沒什麽好看的。這麽個地方,掌事為何去那裏?難道不覺得蹊蹺?”


    季牧還是覺得這推斷有點幹癟,不過也算是有了指向。


    “無論如何,此舉得嚐試嚐試,與我從前和你說的關聯頗大,找到此人或許就離真相更近了。”


    季牧點點頭,“老師費心了,這件事我惦記了許多年,容我想想。”


    正在這時,陳叔緩步走來,“東家,太學步院長和秋知軒的吳頭家來訪。”


    “快請!”


    這對師生也是太學的一段佳話,步千古以九州天廊成就了吳淩秋,吳淩秋自立門戶之後也不斷反哺藝學院,如今太學“九學看齊”,再不是那時候“七個哥哥帶倆弟弟”了。


    韓富與步千古從來不怎麽對付,可如今兩個七十多歲的老家夥也沒什麽興趣耍嘴皮子了,因為季牧和吳淩秋的親密關係,二人來往也頻繁得多。


    隻見吳淩秋拿出一塊不怎麽好看的玉石放在桌上,神情有些激動。


    “淩秋,這是什麽?”


    “這是一塊娥皇影璧!”


    季牧一怔,他的印象裏娥皇影璧乃是玉石中的神級存在,當年就因為這東西讓雲花布在十裏鱗次站穩了腳跟,季牧也見過不少的娥皇影璧,相比之下這一塊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之物,“是我眼拙還是……娥皇影璧怎會是這個樣子?”


    “這是一塊殘次品,沒有打磨成功的娥皇影璧。”


    “那這是……”季牧話到一半忽然凝住,韓富也大是皺眉,任誰都知道娥皇影璧貴重就貴重在此為先天可映虹彩的原石,什麽叫“沒有打磨成功”?


    這時,步千古道:“在得來這塊殘石我和淩秋研究之後,一致覺得娥皇影璧並非原石,而是天下有一技法可以將娥皇山的玉石改造成為娥皇影璧。”


    娥皇山,又是娥皇山,季牧二人滿是驚詫,明明八竿子打不著,但他們相信這絕然不是巧合!


    “這塊殘石從何而來?”


    “金玉元倒下之後,u看書.uukanshu 旗下那些多年販售次品的號子所流出,而且規模不在少數。”


    季牧凝道:“那就是說金玉元有這種工藝,或者說有尋求這門工藝的門路。”


    步千古連連點頭,“正是如此,金玉元號稱千餘影璧成大觀,背後原是有幫手。”


    季牧道:“這門工藝有何特殊之處?”


    “這要回溯到古時的碾法琢玉,首先要有天下不二硬度的解玉砂,其次要有專屬的砣機,此二者結合方能將玉石打磨成固定的形態。娥皇影璧的重點在於薄,天下刻工除非有極薄的原石才有可能呈現,而碾法琢玉才是琢的要義所在,天下玉石雕為小家把式,琢才是成器之大本事!”


    季牧與韓富聽得懵懵怔怔,韓富愣道:“你們到底是行內人還是門外漢?咋還膜拜起來了呢?”


    吳淩秋忙道:“院長,我等手中也有砣機和解玉砂,但遠達不到琢磨出娥皇影璧的境界,有些紋理圖案必須是打磨才能呈現,縱然再強大的雕工也做不到。其實古時候的著名玉器都是靠琢,雕是取巧之法而非大成之道,能改造砣機和解玉砂的才是玉石大道!”


    步千古接過道:“我們都被娥皇影璧的光色所誤導,其上的紋路才是大觀,各位一定聽過‘娥雲疏影’吧。”


    娥雲疏影,此四字一出,季牧與韓富立時都張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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