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山一事結束後,季牧便啟程往雲都走去。


    這一路走得不疾不徐,入夜便停下入住,吃過早飯再行出發,而且一路上季牧又到了幾處天元最有名的遊誌。等到了雲都,已經是三月初一了。


    三月初一不是什麽大日子,無節氣無候令,不過對於官場來說這是挺重要的一天,因為每月初一正是發俸祿的時候。


    俸祿出自國庫,但不要以為隻有大都才有國庫,天底下奉官差的幾十萬,分布在九州各處。而且俸祿不能代領,要出示官牌,要是天下大大小小的官都去大都領俸祿,路遠的走一個來回就該領下個月的俸祿了。所以,宇國在各州州府包括一些大郡都設有國庫,官員們隻需就近領取便可。


    值得一提的是,宇國的俸祿一直有“盈頭”之說,就是在固定酬資的基礎上會下發一些物品。最早這些隻是添頭,但隨著宇國愈發強盛,酬資水漲船高,這添頭反而更讓人期待,被稱為“盈祿”。


    不管是什麽,不管量多少,這盈祿都是九州最好的東西。


    於是乎,三月初二的一早,季牧就看到一個抱著罐子的吳亮來到季宅。


    “吳大人,這是?”


    “俸祿,盈祿!”


    “這東西還能分享?”


    吳亮白了一眼季牧,“我隻是覺得,這東西或許你很關心。”


    “何物?”


    說話之間,吳亮把那罐子一個倒栽蔥,拔起之後,雪白雪白的細粉便堆在了桌子上。


    季牧一看,說白麵吧稍微粗了些,說玉粉吧卻又太白了些,“這是?”


    “你嚐嚐。”


    “啊?”


    “還能毒了你似的!”


    季牧探了個指尖往舌尖一放,立時深深怔住了,“鹽!竟然是鹽!”


    不怪季牧一開始沒想到,九州哪有這樣的鹽!


    千年以來,九州的鹽都是大顆粒,而且呈現一種略微發青還有點透明的色澤,何以見到如此細密雪白的鹽!


    而且許多醫典都記載著鹽的有害之處,人離不開鹽,但過多攝入會極大影響健康,鹽裏麵的雜質至今還被醫家拿來抨擊。但這些鹽有著本質的不同,既然已經當成盈祿,必是過了太醫署的不二好物!


    而說到鹽,便也說到了六湖商會。


    吳亮道:“此鹽稱作雪花鹽,是九州郡守以上這一年的盈祿,其在官場的反響極為強烈,甚至都算到了壽命!”


    季牧立時起身,在院子裏徘徊不定,他知道這一定是滄瀾的起勢,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手段。


    雪花鹽捧官場,問題在於這和滄瀾的目的有些遠,但既然出了此舉,會不會這就是最近的一招?


    若是如此,接下來的連帶才是整局的關鍵,雪花鹽到底代表什麽?又要把事情引向何處?一時之間,季牧滿腦子都是這些。


    吳亮坐在那看得都快傻了,這家夥最初無動於衷,本還以為是不是自己把鹽想大方了,這一看才知道,自己想的還是小了。隻見那季牧三步一停、五步一躬,坐下來椅子燙屁股,站起來腳底冒楔子,吳亮就沒見過一個人如此不安過。


    “季牧,你沒事吧!”


    季牧在想,雪花鹽和普通的鹽區別在哪,滄瀾明明握住了天下的鹽,甚至可以說真正的鹽路他們還未徹底利用起來,怎麽會在此時把事情引向了官鹽?真要想以鹽掌控局勢,民路為何不多走走把鹽舉鋪遍天下?而是突來官鹽之舉?


    這般說來,問題一定出在“官”這裏。


    但這裏麵究竟有多少事,就不是一個商人所能周知的了。


    “吳亮,鹽從何處來?”


    “各州國庫啊。”


    這話和沒說一樣,季牧沉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了什麽判斷?”


    吳亮聞言立時一怔,“鹽是你們商場的事,你這判斷是什麽意思?”


    “這所謂的盈祿,它有沒有什麽講究?”


    吳亮皺著眉,“盈祿一要有量、二要有質,此外就是它的出處也備受官場重視。早些年我父叔他們那一代的時候,曾有一次盈祿是九香囊,就因此物徹底把那個地方給炒火了,這裏頭的運氣祖墳冒青煙都比不得。”


    言罷,吳亮站起身來,那一攤雪花鹽拾也沒拾,走了一半忽然回過頭來,“季牧,這段時間不是搞出個九州遊誌嘛,說實話我不知其內究竟是何牽連,但大事與大事總有讓人看不透的因果。我也覺得事情不簡單,尤其是你們商界,鹽這個東西真正玩起來是能要命的,你多加點小心吧。”


    吳亮走後,季牧沉沉而坐,他的思慮不在鹽上,倒是吳亮說的九州遊誌給了自己一些想法,難不成,事情兜來兜去又回到了這件過往的事?


    再一細想,它又有很多成立的地方,因為滄瀾還沒有拿九州遊誌發力,不得不說,滄瀾能打的牌實在是太多了。


    三月中旬,uu看書 ww.ukn施如雪帶著小初雲來到了雲都,小家夥已經兩周多了。一般家的孩子到了這時候脾氣大得很,想什麽就要得什麽,季初雲卻沒那麽活泛,給他一個氣球,就能捏一整天。


    季牧許久未見小初雲,嘻嘻哈哈陪著玩著半天,一直到他睡去。


    “季牧,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嗎?”


    “你說的安排是指什麽?”


    施如雪沉了一沉,“我的預感沒你那麽厲害,但我覺得是要出真正的大事了,這件事我們這些號子能安下心來看一看就已經是恩賜了。”


    “如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施如雪不答反問,“你是不是許許多多都因我所牽?敢想卻未必敢做?”


    “如你心遂你願,必當如此。”


    施如雪強自一笑,“那我就要說又救了你一次呢,季牧,這件事或許是盛世以來未有過的大事,我們要做的隻有防禦。能撐過去就是我最大的願望,別去再想攪什麽。”


    但她又知道,季牧從來不是一個安分的人,“能守住就是贏了,不管你有多少棋,能按住的就不要動。這個攤子很難守,你所有的力量應該用在這裏,你能做到就是大把式了。”


    施如雪忽然俯下身,盈盈看著季牧,“這一次的事真的很大,你知道的並不多,千萬不要冒然。我一直都想讓你做那個我心裏的季牧,但是這次,我希望你凡事想想我和初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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