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淩秋的場子和天下的珠寶坊子,絕然不是一個概念,商界看名,藝術圈子更是如此,隻要前頭冠個“名”字,名家、名師、名筆,價錢就得重新掂量掂量。


    刻璽天匠之名,怎麽吹捧都不過分,有的時候“跟誰幹”比“幹什麽”更重要,哪怕是在吳淩秋手底下當過差也比和某某某共過業好使多了。再加上自打寶璽落定之後,吳淩秋年年都在長生山,幾乎消失在圈子裏。此時這一牽頭,引來的動靜立時大得驚人。


    如此貨量的長生玉,打磨雕琢成器,所需人力的缺口大得驚人,凡俗匠人還不可用,這注定圍繞著秋知軒一支九州從未見過的匠人隊伍集聚而起。四方來投者、太學布告者,還有一批人則是來自那已然有些久遠的“九州風雲榜”。


    這五年多來在吳亮幾人的操辦下,九州風雲榜做得有模有樣,自成一套完整規程,有評比有鑒定,當然季牧的錢也沒少花。


    太學的入學門檻過高,但誰又能保證入了太學就真的技高一籌?雕刻磨工是九州的大把式,民間也好、自研也罷,大量的優質匠人在九州風雲榜脫穎而出。


    有此三路人,秋知軒的場子便無虞了。


    與此同時,一條屬於秋知軒的路也明晰了起來,天下最好的原料、九州聞風的大匠師、貢字號疊加天匠的不二招牌以及玉如堂的“九州代售權”,吳淩秋像一個隱沒多年的大師,在這個罡六年的早春,出山了!


    像在風雲殿外的水塘邊,像在季家甸的風高夜,季牧和吳淩秋坐在茶場邊的一個小巷口。


    三更夜,酒一簍。


    “老季,說起來我還欠你不少錢呢。”


    季牧笑了笑,“就當我在秋知軒入的股子了。”


    “那豈不是虧待你了?”


    “那你就自罰一壺。”


    吳淩秋一笑,酒壺好是野蠻的一撞,咕咚咕咚幾口就見了底。


    此情此景,很難讓人不感慨,季牧今年三十有四、吳淩秋三十有二,十六入太學的季牧,這一想居然已經過去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吳淩秋還是那個避著家裏說自己出來建坊子的少年,十八年裏季牧的經曆更是快能寫成一本書了,諸如河神大祭、雲州行宮這樣的關鍵詞就能數出來一長串。


    春去秋來,樹結果子人看籃子,一年一年越來越滿,如果能回到最初的心境,看到這一幕幕應該會喜悅得跳躍。可在當下來說,這夜風像藏著刀,巷子口的黑暗中站著提刀的人,天地哪還有一絲的明快,滿滿都是背後的悚人。


    吳淩秋看著季牧,“老季,你是有大魄力的人,按照你心裏的路子往前走便是,少說我們還有兩個十八年。甭管這九州溯古往今一輩輩出了多少風雲人物,我吳淩秋始終相信,九州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另一個季牧。”


    季牧一撇嘴,“別說你這氣打得還挺足。”


    “德行!”


    季牧歎了一聲,“這一路走的,別的好說,隻是這種種形勢逼的人不得不絞盡腦汁,真正累的是在此處。”


    吳淩秋沉道:“九州本身就是大格局,看得透想得通的人才能闖出來,事情多不自主,路越不好走,等我們走出來那天便越有意義。”


    “淩秋,你怎也動輒說一些讓人接不來的話?”


    “我想沒別的原因,應該就是歲數到了。”


    季牧笑了出來,酒壺一躺,又是一壺下了肚。


    “這秋知軒我心裏還是不夠有底,你可得幫我多盯著點。”


    “我可沒空再盯這個,就你這名頭,往匾子上一坐幹啥都順暢。”


    “少來!說正經的!”


    “這麽大一個軒子,當下便有百餘匠人,我估計最後會有三百多人。你要盯原石、盯雕琢還要看成品,出貨還要防備玉如堂搞鬼,就算你有三頭六臂不吃不睡也做不來。”


    吳淩秋立時往跟前蹭了蹭,“快說說,給我點直擊要害的招兒!”


    “秋知軒的核心競爭必然是貨的品質,你隻需要抓這一塊,坊子的印記一定要上心,貨不管走到哪都要讓人知道是你秋知軒的貨。其餘的全都分派出去,交給靠得住人,這樣你才能正常運轉下去。”


    說起來,坊子的運作,吳淩秋雖有些經驗,但要和季牧比就是一塊白板,立時一邊點頭一邊追問道:“可還有?”


    “有些事情你可能需要明確一下,秋知軒是一個獨立的號子,專攻長生玉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特性,借助長生玉徹底把招牌打響九州才是要義。未來哪怕長生山挖空了,有此強大的溢價能力便絕對不愁新的原石,所以一邊給州府辦事,一邊多做點自己的事。”


    “比如呢?都能搞些什麽?”


    “像琳琅公子這樣的資源不能不用,何況他又與你頗為熟識,還有娥皇影璧本身也可成為一大噱頭。動靜不能局限雲州,把場子做大就得讓天下人認定秋知軒的招牌,以你的影響這件事快速推進並非難題。”


    “明白了。”吳淩秋點點頭。


    “還有一點,秋知軒出去的貨一定要有明確的分檔,至少得是六檔,上下有對比,才能引起人們的攀比。讓最好的一檔極具優越感,最差的一檔也能以秋知軒的招牌來顯擺,才是最好的局麵。”


    “可這檔要怎麽分呢?你所謂的優越說起來容易,真付諸起來怕是過於理想了吧?”


    季牧搖搖頭,u看書 ww.ukanshucm “這裏頭需要你來塑造,檔這個東西,成色很關鍵,說法也有發揮空間。一個油桃它可以叫南國香蜜肥膘桃,一串葡萄可以叫紫氣東來大運果,一個雪梨冠之官運亨通黃袍梨,這就是檔。”


    吳淩秋雙目詫然,心說這說道也太多了,“老季,道理我懂,可水果這東西我沒法硬套啊,最後分出個甲乙丙丁來,你怕是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季牧笑道:“你把持了長生山快有六年,整座山不論哪裏的品質豈能一樣?會不會有些玉成一條斑斕玉脈,有些玉駕著壽雲而生,甚至有些玉不見紫光不出世?”


    吳淩秋立時咧起嘴來,“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隻是舉幾個例子,具體怎麽搞你自己思量,人有故事都能多喝一壺酒,貨有了故事才會有更多人買賬。”


    吳淩秋瞅著季牧,心說你們這些商人,招兒是真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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