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胥是老商人,隨著這談話愈發深入,心中所念也是越發閃動。


    有些大,像六湖商會一般大,像鹽事一般大。可也有些大,微不可察,忽然哪天就翹起了尾巴。


    沉沉飲著茶,半晌之後蘇胥才道:“一旦貢品堂麵市,意味著貢字號各大頭家利潤翻了多倍,這裏麵的溝通不是難事。問題是貢字號多年呈貢品已成習慣,家家拿的都是貢金,如何說通貢禮監才是關鍵。”


    “蘇老可有什麽想法?”


    蘇胥久浸貢字號,此間之事從前多少有慮,皺眉道:“其一,稟明貢禮監,說貢字號多年有屯,倉儲積壓過剩,成這貢品堂以求通貨有路不至大失;其二,選一節點把貢字號做響,而後借這一點功績,向貢禮監呈報貢品堂的舉措,也有通過的可能。”


    季牧點點頭剛要開口時,蘇胥又道:“多年來,貢禮監獨一麵對之人就是貢字號的頭家們,這裏頭多少有些麵子,如果一口咬死把此事變成顧憐貢字號之舉,想來通過的可能性更大。”


    季牧微一笑,“蘇老這般說,是怕我心念後者?”


    蘇胥皺皺眉,“後者倒不是行不通,而是想把這動靜做起來難度極大。有貢禮監在,貢字號的貨隻進不出沒有任何反響,宮廷之內的事我們毫無察覺,就算我們有所準備也很難激起什麽波瀾。”


    季牧道:“年節已過,再有一個多月不就是春獵之時?”


    蘇胥眼睛一大,“季頭家,春獵這主意可是不能打呀,春獵不殺生,所謂獵隻是一個過場,於此而言貢字號根本沒有任何發揮的空間。”


    “春獵不殺生這我當然知道,一年計在春,春獵是取時言稷之時,屆時會有九州台,九州一年大策成與不成都要在此走個過場。”


    蘇胥急道:“你既知取時言稷,焉能把它和貢字號連在一起?”


    “蘇老,事情做響的前提是要有個大場子,我等自然不能在春獵上露什麽風頭,但不代表就不能蹭一蹭風頭。取時言稷這等時機,本身就要比平常更有分量,如果按照您的第一想法,貢禮監免不了要來一波調查,這一來又是一年半載過去了。”


    “季頭家,你似乎還是沒明白春獵的要義,說白了這是君與臣、國與九州的大事,貢禮監在禮寺隻是末節,場子是有了,但貢字號想在此走過場,根本是門都沒有。”


    蘇胥算是明白什麽叫急於求成了,但再急也不當如此操作啊,這州唱罷那州登場,而後說貢字號有話說?這不是送貨,怕是送命吧!春獵是什麽場合,就算走過場那也是人家的過場。


    季牧神色不變,“蘇老,曆年春獵本身就是貢字號忙碌的時候,今年春獵在南浦林,此地距大都三百餘裏,與其先把貢品呈送貢禮監,何不如直接在南浦林開一集?”


    蘇胥下意識地就要搖頭,正要否時才回想起季牧的話,“你是要讓貢字號直接立在春獵之上啊!”


    “春獵的日常所需本來許多就是來自貢字號,立地設集,把單量供應變作一條商集,其中都是貢字號的貨品,這也沒有悖了初衷。”


    “可這和走過場有什麽關係?”


    “蘇老,這一步本身就是過場呀。”


    蘇胥皺眉道:“而後呢?單憑此舉就要把貢字號變成貢品堂?”


    “貢品堂已經出現了。”


    “什麽?”


    “春獵之上我等的作為就是貢品堂的雛形,也是我貢字號為何要成堂立號的說辭,就由它來爭取後麵的路。”


    蘇胥咕咕喝了幾口茶,話到這裏,壓力便再度轉移了,這得是什麽樣的心思工夫,才能讓這條商集在春獵上大放光彩。


    不過從頭到尾細細一想,這季牧的路子是一以貫之的,為成貢品堂先得一聲響,正品次品日後說,握了招牌是為上。


    “季頭家,春獵隻有一月多,如何呈現貢品堂是為關鍵,這商集不可稀鬆平常,如何打響可得多多花花心思才是。”


    季牧卻道:“比商集更關鍵的是如何讓商集走進春獵,蘇老,不如你我在此分分工?”


    這下子,蘇胥暗暗咧嘴了,自己的心操的還真是多,卻忘了眉毛底下的事還沒解決呢,貢禮監那個史華古板刻板又呆板,不花點心思還真不敢下斷言。


    ……


    季牧敢做此舉因為已有基礎,早在解決紅頂娥眉之事的時候,貢字號便以整體言之,終於不是初來貢字號時一半煙熏一半酒勁的場合。要知道,家家的貨分三六九等,這話最早並不是季牧說的,而是貢字號的商家們吵吵出來的。


    在場之人誰也不傻,一聽說貢字號要成集,立時心念翻飛,九州人為啥對集敏感,根本還不是因為集就是聚人,聚來人才有錢呀。u看書ww.uuknsu即便商有千百道、萬千經,最樸素的才是基本,人是賺取一切的前提。


    不過很快人們又有點怔怔然,這條集,它不能是平俗市集,要幹成平常的集,輕則說真乃春獵一大新舉,重則說來與不來有何分別。


    “季頭家,集子能成毫無問題,二裏三裏都不重要,大夥兒肯定能兜得住,但問題是在春獵開集,咱這東西人家都見了不知多少遍,這往出一拿他沒什麽新鮮可言啊!”


    “我等還有一月時間,比之河神大祭寬裕太多,我們要做的也不是什麽新鮮,隻是呈現一個貢字號的規模而已。”


    “規模?一直以來貢字號不就是規模嗎?”


    “此前來說,貢字號萬千貨一一入皇宮,件件都是呈在王室麵前,從未有過任人遴選。諸位請想,咱這入了春獵的集子,討好的是誰?它肯定不是皇帝陛下一人,更大的可能是皇帝陛下根本就不會看到什麽集。所以說,隨從千百的王室子弟才是我們的目標,既如此,我等都是天下好物,做這個集本身就是春獵罕有。”


    有人哂笑而出,“季頭家,貨早已讓人家看遍了,集子罕有又能怎樣?難不成還有沒露過的手藝?”


    一陣靜默之後,忽然有人踏前一步。


    “好像……還真有。”


    打眼一瞧,這人綽號“大酥”,據他說,酥到骨子裏酥到天靈蓋,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他家的這個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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