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西北商道,是帝國西北的商業動脈,它像一道斜斜的長街亙在宇國的疆土上,由互通所帶來的繁榮,因此演繹到極致。


    兩條商道,寬的地方隔一裏、窄的地方隔半裏,一條自雲都到流蘇城、一條自流蘇城到雲都,南北的貨物在兩座城匯聚,像兩大口岸。


    說起口岸,西北商道比漕運更讓人震撼,漕運大興已是數百年的常態,在越發昌隆的漕運背景下,發達的陸路甚至快要退出曆史舞台。這並不是說,九州都靠漕運,而是四通八達的商路就像盤在大地上的蜘蛛網,商與民混在一處,完全叫不出聲勢。


    從殷州到雍州有上百條路可以走,除了看到大量的馬幫,商業氣氛已然被稀釋。而西北商道的隆盛,有些複古,但它真的回到了商業該有的樣子。


    因為這說明,即便天下路網再豐,雲州、雪州、賀州之間有大把大把的互通之利,隻是一直不曾被開掘而已。


    但見那商道上,雲州的肉品、糧油、米醋、糖酥、堅果、鞋衣,雪州的藥材、皮具、山貨、冰飲,發往流蘇城又經流蘇城傳到賀州各郡、各鎮;賀州的綢布、茶葉、香料、脂粉、棋牌來到雲州、雪州。


    無論黑白,馬掌為燈,一條路走到頭,就是金鈔進了兜。


    季牧收到了六湖商會的邀柬,西北商盟的六位副會、各大頭家也都一一收到,其上無有細致之言,隻道“鹽舉共襄”。


    此事在西北三州商界激起不小的動靜,因為鹽這個字過於刺眼,六湖商會搞鹽那一定是九州商界的絕頂大事,它的意義遠不是河神大祭、某某大集可比。這個微妙的當口商界心如明鏡,滄瀾這是要搶勢,搶勢就需要大商捧場。


    回到雲都不久的季牧,再度啟程了。


    西北商盟眾頭家在流蘇城集合,往東進瀾州,而後由水路入滄州。


    一座三層的樓舫,坐滿了雲賀的頭家,此行六湖商會發柬雲賀共二十六道,西北商盟最頂尖的頭家無一落下。


    季牧站在樓舫的一層,郭二虎皮笑肉不笑立在旁邊,現在的郭二虎終於不用擔心自己不如季牧旁邊的那些人,也不再和風雲殿眾人比了。現在介紹郭二虎,前頭那必須得掛上“西北商盟副會長、雲盛通大頭家”這串頭銜,尤其副會長這三個字,讓他有一種身為頭家超乎頭家的爽感,場子比我大、但我是副會,你也是副會、場子沒我大,你說氣不氣人。


    雲盛通兩支大商隊一內一外,已經施行許久,不過郭二虎不知是開大竅了還是膽更肥了,這家夥把手伸到了陶州馬幫和棠州幾大運輸號子,還通知了季牧他的“小目標”,他要以河神大祭的嘉蘭江為界,江北跑馬全歸雲盛通!


    “季頭兒,你這是想事呢還是想人呢?”


    “有人有事。”


    郭二虎眼睛一轉,而後胳膊一展,“季頭兒,我發現真是有些不一樣了。”


    “你指什麽?”


    “從前咱倆一人一條腿,合起來才能往前走,可現在你看這船,裝滿西北商盟的頭家,咱這是一個隊伍了呀!天底下商幫商會那麽牛氣,說白了不就是抱團嘛,我覺得咱這團也搓巴好了!”


    “商盟初立,走走才更熟,亂七八糟的你可先別想。”


    “你看啊,現在中間是天元商幫、南邊是六湖商會,雪州和你是一家人,那咱西北商盟往這一放,算不算個三足鼎立?”


    “鼎不鼎力看的不是名號,大夥年年利潤往上漲才是商盟團結的根本,過些年頭保不齊你也登上百豪榜,西北商盟自然就有更多話語權了。”


    百豪榜三字一出,郭二虎立時一吸溜。


    “怎麽了?”


    “牙、牙疼!對了季頭兒,雲盛通我那個提議,你當真不打算過問?”


    “你是大頭家,自己拿主意便是,不過我要提醒你,嘉蘭江是南北流向,江北都是雲盛通的場子,你是怎麽算的?”


    郭二虎咧咧嘴,“我又沒去過河神大祭,管它東西南北,我就那麽個意思!”感覺被季牧鄙視了,郭二虎立時目露黠然,“季頭兒,你到底是想事呢還是想人呢?”


    “你煩不煩。”


    “我聽人說,心裏有光,光就會指引你,心裏有人,人就會走向你。”


    這下季牧倒是一吸溜,這夥計總是突如其來給整點詞兒,這話本來隻能說有點酸,可從郭二虎嘴裏說出來,酸倒牙還一身抖。


    “不信你看!”


    “少來!”


    “施頭家,好久不見了!”


    季牧明知被這貨耍,還是忍不住向北麵一看,這一看不要緊,但見北麵斜刺行來一艘船,原來郭二虎早就賊到了。畫舫前頭與季牧一模一樣的位置,站著一位深藍衫的女子,赫然就是施如雪!


    季牧見到施如雪,有欣喜也有擔憂。


    話說六湖商會能有今時舉動,是占了金玉元受了一挫的時機,而若沒有施如雪,斷然得不來如此機會。


    所以,這裏麵便涉及到一個問題,u看書 w.uukanshu 六湖商會該如何對待冰封閣才能讓施如雪滿意?還是說,六湖商會壓根就沒覺得占什麽便宜,對此隻字不提冷落了冰封閣,那施如雪又將如何應對?


    冰封閣與金玉元乃有世仇,六湖商會若借了風卻不作雨,施如雪必有應策。自打河神大祭,施如雪之深沉超乎想象,這讓季牧內心諸多拿不定。


    雙舫並立,緩緩駛向滄州口岸,季牧在左、施如雪在右。


    半晌之後,施如雪目定著前方開了口,“應該是我忐忑才對,六湖商會好歹你認識不少人,我可是隻能橫衝直撞。”


    “不管怎樣,我都與你在一條船上。”


    施如雪側目看來,“就像現在這樣?”


    “該不會是又哪裏得罪你了吧?”


    “你這個又字就很傳神。”


    “之前河神大祭便與你說過,無論何時何地都陪你走定。”


    “是呀,你就是隻會說說咯。”


    郭二虎在二層樓舫突然伸出大腦袋,“季頭兒,別隻會耍嘴啊,下一步你得有動作才行啊!”


    施如雪一驚,“這個不是你們商盟的副會長嗎?”


    “沒錯。”


    “還會躲在牆頭上偷果子?”


    “沒錯,他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不結婚這種事,我就幹不出來!”


    蹭一下,跟黃鼠似的,腦袋又縮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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