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寶齋的業務分為兩大塊,賣場和拍賣行。


    拍賣行以撫仙鎮的底子起家,賣場主營州府的長生玉,三年多來已在雲州頗是有些名聲。


    左勝星來到雲都三天,每日都去州府守著,終於在這一天見到了雲州牧邢寬。


    邢寬極少直接與商家打交道,幾次見季牧不是州營商理就是雲州行宮這種大事,別人拍不了板也是沒辦法。但這個左勝星,他是虞夢韜的小舅子,虞氏做了三百多年的帝商,虞夢韜又是當世商界第一人,邢寬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一見。


    隻是,邢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見竟讓他如此動心。


    左勝星心知州府關心所在,絕口不提什麽大西原雲季合,亮出來的隻有金玉元和雲寶齋的差距。


    “並非在下小覷雲寶齋,此號建立隻有三年,無有絲毫開石采玉的資質,所依無非是雲州現有玉石的流通。對外,雲寶齋更無任何渠道,長生玉放在雲寶齋如同金蛋落入枯巢。反觀金玉元,乃玉石界天下第一的金字招牌,金玉元之玉南通滄瀾、北進棠陶、大都整備、雍州做輔,有此金匾與渠道,長生玉的溢價空間豈是雲寶齋可比?”


    沒錢百事哀,州府也是這個道理,就像前兩年雲州大旱,州府府庫要是有殷州那樣的財力,這可是出政績的大好時機。


    一座長生山,那是天賜的金庫,放在雲寶齋這裏雖然也有營收,但遠遠給不了左勝星所謂的溢價。


    大西原和金玉元,或許是一個矮丘一個山巒,但雲寶齋和金玉元,那可就是一個泥一個雲了。隻有金玉元能把長生玉帶向九州,雲寶齋出門就要挨悶棍,資質上根本沒有可比性。


    “大人,剛出山的長生玉直接入市完全就是荒唐之舉,那和賣蠶絲是一個道理。”


    “這你倒是錯怪雲寶齋了,他們聘了一個工匠規模不小的工匠團隊,對長生玉進行打磨雕製。”


    “可同樣是團隊,雲寶齋的匠人比的了金玉元、玉如堂?州府若把這塊業務交給金玉元,必將把匠師隊伍帶到雲州,他們最懂九州人的偏好,做出最受歡迎的玉器!”


    “看來左頭家想的很周到啊,但雲寶齋畢竟是與州府簽了契定,豈能隨意就轉了手?”


    “大人,這份契定實質上就是一份雇傭協議,州府雇雲寶齋代售而已。當下之事,州府隻需和玉如堂再簽一份高階協議,賦予玉如堂高一等的權限便可。”


    “然後呢?”


    “州府並未指定惟一代售,自然就是看雇傭等級了,雲寶齋完全不需改變,場子仍然在。玉如堂在上雲城再起幾個鋪子坊子,將雲寶齋作為其中之一,這也不至於浪費了雲寶齋三年多來的耕耘不是?”


    “契定就是契定,在與雲寶齋簽署時並未有什麽高階契定的存在,這不成了見風使舵?”


    “不不,大人您可以這樣操作,雲寶齋在雲州有代售權,但玉如堂在九州有代售權,這同樣也是將雲寶齋納入玉如堂的統轄。雲寶齋根本沒有鋪貨九州的能力,其如何辯駁?”


    邢寬眯眯眼,要說這商人花樣就是多,這一來州府當真是沒什麽顧及了。有幾個瞬間,邢寬想到了季牧,並非他不信任季牧,而是眼下又是西北商盟又是貢字號,季牧是難以在雲寶齋這裏真正上心的。


    交給玉如堂,既有一個專營此事的大號子,還能保證更高的溢價,邢寬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有了文岐的告誡,左勝星並不打算和季牧“直接交鋒”,這連日來計劃已經盤算成形。直接找到邢寬就是其中之一,就算你季牧在雲州商界隻手遮天,敢在州府這裏比比劃劃?


    此事一成,左勝星得意於色,季牧從前便答應過金玉元,雲寶齋拍賣行的定價取自金玉元,這話說得通俗些,其實就是殷州排賣行可以介入雲寶齋的價格,殷州拍賣行不止占據主導,還能從雲寶齋“提貨”。


    如是一來,從賣場到拍賣行,整個雲寶齋就被瓦解了,


    “大公”讓那季牧無能為力,“大私”同樣劍走偏鋒。


    這“大私”,自然就是虞力士了。


    早在三月前,虞則士就給虞力士寫了信,掃去了當年的許多“禁製”。左勝星從出發到來雲都後也不斷寫信,然而虞力士就像消失了一樣隻字不回。


    無奈之下,左勝星追到了九雲城的雲季合,終於在這裏逮到了虞力士。


    滿心急語的左勝星在見到虞力士後,一時間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


    說起來,二人已有十二三年沒見,當年白白胖胖、濃眉大眼的虞力士,現在已經是一個胡須濃冒的而立之人。


    他再也不是那個喜歡被人稱“小主”的虞力士了,腰上那一串“不可一世”的鈴鐺也不知藏在了哪個箱底。


    而且,他的麻花辮子呢?


    現在的虞力士,無有一絲曾經的花裏胡哨,隻穿著一件普通青衣,連一個手環、一塊墜玉都沒有。坐在那裏分外沉定,不波不瀾好似內心也沒有波瀾。


    “臭小子,生意做大連親舅都不搭理了?”


    “是來談生意?”


    左勝星皺皺眉,“你這是怎麽了?大公子和我都提前給你寫過信了,當年的禁令不再作數,你也不要抓住不放了。”


    虞力士側目,“既然是禁令,怎麽說不作數就不作數了?意思發了個毒誓還能說自己當年舌頭不受使?”


    左勝星好是一噎,“力士,沒你想的那麽嚴肅,這就是……”


    “憑什麽隻能你們有禁令?可以讓我去雲都,我就撒歡往雲都跑?你們禁了,我也發誓了,u看書 .uukansu 我虞力士說不去大都九城,這輩子就是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左勝星連連擺手,“但你畢竟是虞氏後人,我來雲州有重要的任務,你總不會袖手旁觀吧?”


    “我畢竟是虞氏後人,這話和我畢竟是宇國人、畢竟是殷州人、畢竟是男人沒有任何區別,你們怎麽會淪落至此?拿家世綁架我?”


    左勝星聞言立時急了,騰的站了起來,“虞力士,你說的是人話嗎!”


    虞力士不為所動,緩緩道:“十年前我看著那座山,我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回去,五年前我看著那座山,我覺得和它保持距離就是最好,昨天我看那座山,才想起來自己踩著的是哪片土地。”


    左勝星為之氣結,心說和你爹你哥一個德行,就不能好好說人話嗎?“你他娘的幫還是不幫!”


    “十三年前我到雲州,從那一聲南國香蜜肥膘桃結了緣分,十三年裏,雲季合最好的位置他給我,雲盛通最好的商隊幫我跑。”


    “當年西部雲季合成立時,在座全是雲州的頭家,我坐在那裏的感覺和離開殷州時一模一樣。各個頭家都問這是哪裏來的商號,憑什麽入主第一批雲季合。是他挺我,就說了一句話,他說一場兄弟有大緣。雲州九郡,有肉鋪的地方就有我的果鋪,試問整個雲州,誰家有如此待遇!我一個逃亡人遇見敞開坦蕩的胸懷,我虞力士何德何能有此福報、有此貴恩!你讓我幫你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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