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商家來說,門店是昭示,走的是“零量”,與其最大相關的是口碑和門店數量。供貨則完全不同,它走的是“批量”,這與口碑關係不大,關鍵看產量。


    所以九州商界的大商無外乎這兩個路子,要麽靠門店攢起口碑引龜背上身,要麽穩坐供貨讓龜背暗中漂流。


    對頂級大商來說,恰恰是把這兩點做到極致,像滄瀾的魚米大商,一邊在滄瀾世界店鋪林立,一邊依靠漕運奪席天元。包括冰封閣也是,一邊在雪州之外開設店鋪,一邊則直接為醉仙居之類的商家做藥材供給。


    一般來說,門店成本高、售價也高,供貨主要是大宗運輸,成本更低、價格便低。二者相比,供貨更難成局麵,小打小鬧算不得供貨,鋪得太大要看產量跟不跟的上還要看對方胃口夠不夠大。


    從前有了醉仙居,現在有了半口流,季牧打算把供貨這一塊再度鋪大。


    事情談到這裏,看似局麵還是有點僵,但在季牧看來已是接近尾聲了,七成折扣不可更改。


    所謂談生意,其實就是談選擇,選還是不選、選這點還是選那點。生意人要麽揣著明白裝糊塗、要麽打開天窗明白說,總之都是明白人。易九昊何嚐不想對著肉品一路深鑿,可季牧三言兩語總是往賀峰會上岔。


    聊著聊著,兩件事就聊成了一件事。


    易九昊心知,如果不接這七成折扣,局勢就將大為不同,就算是依季牧所言成立一個取代賀峰會的館,但半口流和大西原若沒有來往,這雲賀商道走得還能省心?


    況且以季牧現在的地位,對夯定自己在這館裏的地位也頗有效用,這個類似“館主”的職位,不僅賀商要認,雲商也得認才行。


    接下來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易九昊申辦安營執、拉攏賀商,又不知花了幾個晚上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讓賀州商界虎軀一震的好名字——


    賀商館!


    對季牧來說,無論星寶行還是半口流,都需大量籌備,真正動起來恐怕也是年節之後的事情了。而且雲州這邊也需要相應的準備,鴻雲館的效用年年降低,九州推介會也再不見十多年前的規模。季牧已經想好,雲州對賀州的通商就以鴻雲館為窗口,來個“雙館對接”。


    此時天到初冬,想來接下來的九州商界會相當平靜,帝喪期的最後一個多月都會平穩度過。


    時隔兩年多,季牧終於要回西部了。


    到雲季合找到季妍,季妍撇嘴皺千百個不願,最後見季牧要發火,季妍才點頭答應下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戈壁灘上,有些灌叢還堅強得深綠著。連綿戈壁灘的中間,偶爾會有一片草原,天地黃了,羊也顯得沒那麽白了。一些四五十歲的羊倌,手裏拿著一把羊鏟,揚土嚇唬著亂跑的羊。


    要是換成季牧,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鞭子鏟子都不及自己這副嗓子。


    “天上有白龍,白龍臥七虹,地上有白龍,白龍逐水叢。白龍俯白龍,白龍仰白龍,一覺四季過,白龍夢白龍。”


    “哥,你在說什麽?”


    “你有沒有聽過打油詩?”


    “聽過呀!”


    “我這個叫打羊詩。”


    “噫!難怪老爹說你張口就來。”


    “不,這叫出口成章。”季牧雙手抵住腦勺,微微向後靠了靠,“香騰騰那個熱羊肉,開鍋悶燒酒,大咧咧那個老哥友,一口又一口。今日我兒坐中間呦,都來盛滿酒,三杯那個五杯嘞,我兒橫著走。”


    “這又是什麽?醉羊詩?”季妍直撓頭,怎的這一路上還變了個人?


    季牧哈哈大笑,“這是當年我從太學回來老爹現編的,這老頭兒還是有點功力的,難怪我能寫出點東西來,能成名士有理有據,嗯。”


    “哥,從沒見過跟別人說什麽名士身份,怎麽還跟我還炫耀起來了?”


    “那是因為,跟別人才是炫耀。”


    季妍一時沉默下來,說實話她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季牧,他半躺的姿勢就像靠著一朵雲,整個人又輕鬆又愜意,要是翹起二郎腿、再叼根草棍,真的是就差旁邊有一群羊了。


    這些年裏,季牧給季妍的感覺都是與商有關的那些誇讚,什麽砥礪耕耘呀、商經滿腹呀、謀無遺漏呀、拍馬難及呀。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哥哥袒露出這樣的性情,不隻是這自由自在的姿勢,他昂頭看天的時候,就好像是知道雲彩也在看他一樣,倆人對上了眼兒。


    “哥,你這些年,辛苦了。”


    季牧半晌沒有說話,後來像是有股風刮得不對吹進了眼睛,“傻丫頭,這是福分。可惜放羊的時候,爹娘操心,後來一路經商,更是沒少讓爹娘擔心,這個年節前後好好陪陪他們二老。”


    “哥,我明白了。”


    “我們很難說服他們去九雲城或者雲都定居,這個甸子存著他們很多的念想。從前還有你陪著,現在你也要一年年在雲都了,所以這個年節我才拉著你回來。”


    季妍抿了抿嘴,uu看書 .ukanshu“哥,我錯了。”


    季牧笑了笑,“能讓小妍認可錯,雲彩都變色了。”


    季妍一嘟嘴,“以後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嘛!”


    “太學好像還沒開學呢。”


    “哥……哥……”


    ……


    聽說季牧和季妍要回來,季連山和李英一個忙外一個忙裏。


    季連山掃院子、擦柱子,把風鈴都一一摘下來抹一遍再掛上,兄妹二人的房間,更是恨不得連桌腿都抬起來擦一擦。李英忙後廚,羊肉、雞肉、魚肉各燉一鍋,季牧愛吃板筋、季妍愛吃羊蹄,再燉兩鍋。


    “老季!過來剁板筋!老季!老季!”


    “哎呀!喊什麽喊!我在酒屋呢!”


    “你去酒屋幹啥!”


    “還能幹啥,這麽多酒,我和小牧喝點啥好呢?”


    “季連山!今天不能喝酒!”


    “那喝啥?”


    “喝……喝湯!”


    “哎呦老李呀!就你那湯做的,怎麽下酒啊!”


    “你能耐了是吧!”


    “我有什麽能耐,他又喝不過我!”


    “能喝也叫本事?”


    “能不能喝得看菜,我看你這幾鍋燉的,小牧怕是喝一盅都費勁!”


    “那你們去雲季合下館子吧!”


    季連山噔噔把酒壺放下,火急火燎衝到了廚房,“板筋在哪!板筋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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