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一州、小到一郡、再小到一鎮,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母親河。


    說到滄瀾世界,滄州瀾州管流瀑天池最起碼得叫個“母親池”,流過瀾州叫瀾水、流過滄州叫滄水,可謂宇國第一水脈。


    流瀑天池幾乎從正中穿過流蘇城,因此流蘇城架起來大大小小上千座橋,一如雲州人把上雲城叫雲都,賀州人稱流蘇城為“橋都”。


    不過流瀑天池穿過流蘇城卻不是筆直的一條,而是拐了兩個彎,呈現“之”字狀。也正是這兩個彎,造就了流蘇城最繁華的商業場,此為滄瀾世界僅有的兩塊兩麵臨水之地,喜歡享受的人也最喜歡對比,一麵水和兩麵水那是天壤之別。


    北岸很醜、東岸很美,這就很妙,若是眼前就一岸,一會兒醜一會兒美就大大失了意趣,在賀州這兩個地方先天就能聚人潮。


    這便是“雙流角”。


    但這雙流角和雲都的十裏鱗次仍有區別,十裏鱗次齊整恢弘,任何一人外來就算提前不知道,走到這裏也會發覺這一定是雲都的中心。雙流角就不一樣了,這裏人的密集程度與十裏鱗次不相上下,但除了人多再無可說,甚至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天下小販的聖地。


    沒什麽高大樓宇,也不見燦爛燈火,就像有一把抹去棱角的天地大刷子,把這裏掃得哪哪都一樣。


    但在流蘇城,毋庸置疑這裏的地最貴,別管買東西的人有多少,此地能拉來一半流蘇城的人便已注定一切。


    ……


    “季頭兒!這不對呀!要是我來擋路,那一開始最起碼得扔倆錘子嚇唬嚇唬呀!這什麽操作,難不成都堆在洞口準備一下子把咱給剁了?”


    “你是山洞住多了吧!”


    “是啊!所以你進來我才能出來呀!對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就咱當年那山洞,現在都成勝地了,鹽……望雲北道來來往往的車馬,都要拜拜呢!”


    “這八成又是你安排的吧。”


    郭二虎嘿嘿一笑,“你看啊,你做大了保不齊哪天能入橡樹山,我這樣的也總得留點念想不是?”


    “橡樹山?你也真敢想。”


    “嘖嘖!運天廊那會不知道是誰跟我說,一朝夢醒一朝入夢,這天底下還有你不敢做的夢?”


    “停車!”


    “哎?你怎麽還急了?你和橡樹山的差距,總比山洞那會和現在的差距小吧?就算不小,你不還不到三十歲嘛,而且還沒娶婆娘……”


    話沒說完,郭二虎忽然眼睛一直,娘咧!眼前咋還真來了個婆娘!


    如果季牧沒記錯的話,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就是當年他走雲賀商道時候的“雲賀集”,被來往商客稱為“半道喜”。當年他親眼目睹張耀西張涵西在一眾賀州布商麵前的驚人舉動,火把拋飛燒了雲賀集。


    那時的季牧還不理解,商人豈能如此任性恣意?難道對身後的產業毫無顧忌?現在來看,隻能說那時候的自己還圈定在一套普世的商人價值中,它隻會告訴你什麽該做,卻不言什麽不該做,更加無法知道為什麽不該做。


    眼前的身影一如當年,來人正是張涵西。


    說起來這裏麵有頗多的不愉快,尤其是雲州肉館開業時,張家兄妹那一場大鬧,恨不得即刻就看清大西原到底是哪頭。


    “季頭家,好久不見了。”


    “張頭家別來無恙。”


    張涵西笑了笑不做多言,“商隊以我馬隊為引,我哥在流蘇城恭候季頭家。”


    “季頭兒!小心有詐!”


    季牧不得不白一眼郭二虎,他是從未見過把提醒別人的話喊得都快把對麵震聾了。


    時過境遷,季牧不知道張家兄妹到底解沒解了氣、息沒息了仇,但今時的雲州商界應是他們樂意見到的。


    跟著張涵西馬隊,兩日之後,雲盛通的商隊開到了流蘇城。


    這一路如此順利,也讓季牧有些意外,不過轉瞬卻也明了,這般情形除非是賀商內部達成一致,不然絕無如此坦途。張涵西這一牽引,引的絕非他張家一家意誌,這一路靜謐安詳,安的也不是因為張家做了多少打點。


    要是這樣的話,季牧便知,此來的要義就不是如何安頓大西原了,而是如何與這般賀商斡旋。


    路從來不是一家之路,季牧從未想過統攝雲賀商道,他要的隻是一個通字而已。行商要知道自己的目的,你為拳我為拳,那隻有硬碰硬,你開五指我開五指,才有十指相扣。


    季牧自知,馬上就要見到那星寶行的頭家張耀西。


    細想來這不是個一般人物,這天底下舍得錢的大有人在,但富貴如他舍得牢獄之災的沒有幾個,這一定是一個狠人。


    到了流蘇城,季牧剛剛把貨安頓好,果不其然張耀西便現身了,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客棧裏,季牧對著兄妹二人。


    再見時,張耀西麵如棗色、胡須根立,“季頭家下手還是輕了,陶聚源已經沒有活下來的必要。uu看書 .uukashu.cm ”


    季牧剛要開口,張耀西又道:“不過想來,季頭家所思與我等畢竟不同,打個半死或許比死了更有用,理解理解。”


    季牧不由皺起眉來,真是奇也怪哉,你兄妹到底想說什麽?句句死活還是當年味道,但下手輕重這種話更適合星寶行直接和陶聚源去說,而不是堂而皇之去評判他人所為。這般話聽來,有一種強行讓人做差役的感覺,仿佛季牧萬千所為都為了你星寶行音容笑貌。


    季牧更是知道,一旦此間“貫通”,這賀州形勢無論如何,星寶行都會將自己牢牢綁定,到了那時候再解套,那也太小看季牧的嗅覺了。


    “張頭家,不要一口一個陶聚源全死還是半死,星寶行的處境也沒有好太多。說實話,早在五六年前,雲州就已傳了不少星寶行的事情,在雲州商界看來,星寶行恐怕比陶聚源還要黯淡。”


    張耀西哈哈一笑,“這才是請來季頭家的意義呀,當下的雲州商界,你季頭家點個頭,立馬一群人彎下腰。”


    季牧也是笑了出來,“這話就太恭維了,季某想問二位頭家,你們當真以為星寶行在雲州還能活得下去?”


    立時之間,張耀西兄妹都眯起了眼睛,這話說得就有點狠了,比他二人還不按套路。


    不過讓二人更詫異的是,你季牧是如何來到賀州應當心知肚明,來了之後居然如此指摘,真的就不擔心自己在賀州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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