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大哲顯然不是能拍板的人,一看就是撬話試探來了,季牧的態度很明確,談的前提是雙方收益都有保證。


    米商那邊還有劉鴻英,真要談起來,季牧也會留有餘地,隻是這反饋遲遲沒能等來,集已收畢,第二天便返程了。


    季牧走出雲道先到雲都,施如雪則穿棠州而歸,二人在城北分別。


    “此次回去你我事情都多得很,雲綣樹下暫且欠著。”施如雪笑道。


    “酒的事情好說,有時間我去雪州,看一看雪原風光。”


    施如雪點點頭,“我已去過西部,下一次自然該你來雪州。”


    “一言為定,就此別過。”


    季牧剛要轉身,施如雪道:“十裏鱗次,我給你備了一份禮,當作這次河神大祭的答謝,你可不要推辭喲。”


    “此事你我同心而成,大小姐何必算的這麽清。”


    施如雪微一搖頭,“商家的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我可害怕有一天河神大祭成了你的大借口。”


    “大小姐怎能這般看我季牧?難道還怕我用此事敲詐一筆?”


    見季牧板著臉,施如雪咯咯笑了出來,“我開句玩笑而已,但是謝禮是一定要有的,告辭了。”


    不得不說,回時的心境便完全不同了,臉頰吹過寒風,馬蹄如踏春風。


    到了雲都之後,施如雪的謝禮著實有些嚇人,緊鄰肉館的左邊三間鋪子已經停業往外搬著東西,這塊騰出來的地方沒有一畝也有八分,這等手筆直讓季牧覺得反欠了人家。


    與馬迎龍聊了一番話,一個堪稱悚然的消息傳入季牧耳中。


    “什麽!季虹把毛皮賣給了陶大朱!”


    “不僅如此,這三四個月以來,星寶行已經快要關張了。”


    季牧皺著眉頭,“難不成季虹一開始就被陶大朱收買了?滅了星寶行再從我手裏要到皮毛,那個什麽陶尚品也有了原料!”


    馬迎龍歎了一聲,“東家,星寶行已無前途,秋後的螞蚱,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季虹父子是不可能跟星寶行永遠有走一路的,陶大朱從你這拿不到皮毛,便打了季虹父子的主意,而且他成功了。”


    “真是毒辣啊!”


    “東家,西圍庫你一定還記得吧。”


    季牧立時眼睛一眯,“他們也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還和季虹組了一個州合商號,名叫季泰升。”


    “這州合商號,何時變得說合就合了?”


    “這不是有陶大朱嘛,以他在雲賀的影響力,說合也就合了。而且當年西圍庫那些人,存儲實是驚人,這些年又在賀州起了不少小門店,野生的皮毛量同樣可觀。”


    “想來那邊的領頭人應該是季連峰吧。”


    馬迎龍神色一沉,“沒錯。”


    季牧驀然舒了一口氣,前前後後、樁樁件件,這時候終於厘清了。那些年他的這位三叔根本不是把皮子賣給西圍庫,他在賀州一直就有地盤,說他收西圍庫的皮子更合適。在西圍庫丟了肉品生意,撤出西部之後,季連峰便現身了。


    西圍庫和大西原乃有深仇,經此一事,西圍庫的人都會圍在季連峰身邊,變指為拳再往陶大朱身邊一站,威風凜凜、成門成派。


    但季牧打心底裏瞧不起這些人,大西原皮子的事至今讓他耿耿於懷,哪怕挖坑設套用盡伎倆讓人鑽,季牧也認他有些手段,這種眼對鼻子明著要的,真是不知羞恥無下限。


    “東家,我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迎龍,就你我二人有何不能說。”


    “陶聚源是州合,這個季泰升也是,而且新立的陶尚品和季泰升兩家互承一體,雲州賀州綁的越來越密。此時應當避避風頭,大西原不宜有太大動靜。”


    季牧卻道:“自從上次見了周德我便知道,大西原和陶大朱產業的這層窗戶紙離捅破不遠了。老師說商不能躲,這風頭不是一陣風,它會越刮越久、越刮越大。”


    “可是雲州大部分的雲商還是看陶大朱的臉色,事情一旦捅破,大西原在此會更受挾製。”


    “他們走動,我們也不是原地打轉,從我這拿的,早晚一天要給我吐出來!”


    馬迎龍深一歎,心說大西原那一車一車數以千萬的牛皮羊皮,擱誰都不能排解。更過分的是隻要大西原在,他們就有毛皮拉,真是眼角落了一坨蒼蠅屎。


    不過短短幾個月再見季牧,給馬迎龍的感覺人多多了幾分沉厚,話鋒也尖烈了許多。


    肉館這邊情勢如前,短期難解,季牧隻在雲都住了一宿,第二天便早早啟程趕往九雲城。


    對醉仙居的供貨,u看書.uuansh.om 季牧打算放在九雲館,有季業坐鎮,事情將更有條理。而且貨從此發不必走雲都,直接可達出雲道的道口,醉仙居的貨量太大,走雲都勢必招來一些麻煩。


    季業得知醉仙居的消息,興奮之餘也有些擔憂,有這一下子意味著多處需要擴。


    雲盛通得擴、九雲館得擴、人手還得招起碼三成,甚至,肉坊那邊也要擴。


    季牧近來思量的也確實是擴建肉坊的事,他打算再建一座肉坊,專門用來供雍州棠州陶州三家的貨。


    從肉坊這裏便把自銷與供貨區分開,一鍋一個樣,操作各不同,比大鍋亂燉更有效率。


    此行一百二十多天,季牧終於回到西部,最直觀的變化,就是雲季合了。


    沒有燈紅酒綠,但它車馬如龍,這個大盒子儼然已是所有西部人眼中的中心。雲季合的外圍,成百上千的腳力馬車拉來一車人、送走一車人。


    還有人在四周擺起來榛果攤,有人現場攤麵餅、炸油塊,人們多了很多營生法,像模像樣做起來小家生意,圍繞著雲季合方圓一裏多人聲不絕。


    再加上還有一月就是牧火節了,雲季合成了千家萬戶辦節貨的唯一去處,人聲更是爆棚。


    季牧遠遠看著,不知怎的,雲盛通龐大的商隊、大西原肉鋪滿目的顧客都不曾讓他如此觸動。


    會不會有一天,西部也能成為九州人出行的一個選項?說起西部,不再是滿臉嫌棄的一個噫字。


    那樣的話,那位苦於賣不動榛果的大叔,一定會笑的合不攏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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