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攢了五年的皮毛,最終還是沒能守住。


    它們的下落也正如季牧所想,這些皮毛被運去了賀州,一個多月之前陶大朱還專派周德來打這皮毛的主意。有此一舉,季牧知道自己和陶大朱的往來徹底斷了,而這也必然就是季虹的真正目的。


    論貨量和利潤,這些皮毛遠不能和大西原、雲季合相比,但要論影響,這些皮毛乃有奇效。皮毛運到賀州,和星寶行有無關係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把鐵刷子刮了陶大朱的臉。以後想在雲州共事,要提就拿出人家抗拒不了的籌碼,不然一切免談。


    五年皮毛、濃蠟封存,就這麽被拉走,日後不定搞成什麽模樣,季牧怎能不心疼。而且三年之前,他便心有謀劃,雪州有造詣深厚的皮革匠人,待雲季合到了可複製的時機之後,便從雪州雇傭一些匠人。


    季牧甚至想到未來和冰封閣一同打造一個“皮革大市”,雪州都是貂皮、狐皮這種高端貨,縱然牛皮也是野生的牛,雙方的產品互不衝突,高端貨雪州來、低端的交給西部,然而這一切就這樣泡湯了。


    正惋惜著此間事,冰封閣還真就找來了,施潛倉皇來見季牧,那冰封閣的大東家明日就要到西部了。


    其他商號在雲季合都是兩家店,冰封閣卻有四家,按常理本應藥材、皮草、冰鑒、雜貨這冰封閣的四大產業各有一店。但施如雪連嚐試都沒做,一開始就定了鋪設,這四家店根本沒有皮草和冰鑒,變成了三間雜貨店和一間藥材店。


    雪州的雜貨以堅果為主,而且遍是九州獨一之物,像薄皮核桃、大肚杏核,這些東西遠比雲大堅的貨要貴,但成色確是雲大堅不能比擬。由此正好拉開競爭,舍得花錢就買冰封閣,反之就選雲大堅。


    這三間雜貨店帶給冰封閣不小的收益,每日都以數千斤而計,這些東西在棠陶都是尋常貨物,但在西部就不一樣了,加上雲季合隻抽半成利潤,這一塊長久下去可比千雪鑒賺得多的多了。


    季牧心知施如雪的路子,要是這雲季合開在雲都,恐怕就會變成三間皮草店、一間藥材店了。


    施如雪的扮裝少見的輕落,長發不似從前窩墮,而是任由滑落,頗是契合西部這無拘無束的氛圍。


    季牧先是陪她走遍雲季合,大小姐一副視察的樣子,隨她一路看過,不點頭也不搖頭、不讚也不批,就這麽清湯寡水過了一路。


    夏末初秋,正是西部最美的時候,此時草肥水豐,天地一片翠綠。


    二人乘著一輛馬車,在這茫茫曠野無所謂去處,走過看過便是意義所在。西部的風,時而柔暖,你聽它的時候它仿佛就在看著你,你若是沒有脾氣,它一定溫柔相對。西部的雲,就像一個畫師常年固執的據守在這裏,不管人們愛與不愛,他總要畫出世上難見的形狀與色彩。


    尤其到了黃昏,晚霞就像眼前遊動的屏風,柔軟的紅光映在天地之間,湧現著別處不會有的奇妙光澤。這裏有很多山,神奇的是山卻不擋野,隨便一望都是一馬平川,起起伏伏都是馬兒奔騰。


    “哎呀!好美!”施如雪立在一塊大石上,張開雙臂對著夕陽,“就是不與你談任何話,也是不虛此行!”


    “要是我放羊的那些年有此感觸,可能也就不會去上什麽太學了。”


    “你應該想,要是不上太學,便沒有大西原,沒有大西原便不會與本大小姐有所交集,若是沒有交集便無今日場景,沒有這場景也換不來你此時感觸。”


    季牧笑了出來,“大小姐好推理,所言甚是!”


    施如雪神色微沉,“別告訴我,你忘了帶酒?”


    “帶了帶了!”


    當季牧把酒拿來的時候,施如雪立時怔住,“這是,什麽酒?”


    季牧心知這賣相確實不好看,壇肚子快趕上腰了,一壇足有十斤,像極了市麵上賣散酒的坊子,“我也不甚曉得,但西部人常喝這個,自釀的,可能就叫西部老酒。”


    “還真是粗獷。”施如雪喃喃。


    “要不咱就別喝了,等到雲都我再請你醉玲瓏。”


    “怎麽?到了你地盤,酒都不讓喝了?”


    “全無此意啊!”


    “那還不倒上!”


    落日夕陽人影疊,兩個大碗一石墩,馬兒噅噅,酒入如流。


    當的一聲,酒碗落定,施如雪像個江湖俠女般一抹嘴巴,“要是今日隻喝酒,我怕也來不了西部,若有一日隻喝酒,你我都登大鵬翅。無有萬千擾、做個俗人聊。”


    季牧咕咕飲盡一碗,“今日難做俗,他日必窮補,大小姐有話但說無妨!”


    在商言商,走不開的商,“張家的事你可知曉?”


    “張耀西攬了全部罪責,uu看書 .uuanu 入獄五年,張涵西獨帶星寶行,西部的皮毛也去了賀州,不出意外要被星寶行所用。”


    “季牧,雲賀商道你不用再想了,不管星寶行還是陶大朱,你都走不通。”


    “這我早就知道。”季牧抬目盯著施如雪。


    施如雪目不閃光直迎季牧,“雲州內部你也走不動,陶大朱三裏設障、十裏設卡,給你十年未必能走出他當初一年的路。此間局勢,雲州有門神、賀州有護法,他們已經徹底攪渾了雲州商界。己若不動,雲季合永遠走不出西部。”


    季牧點頭道:“我在雲都的貨,鴻雲館大加阻撓,半年之內一單難出,雲州的形勢我心知肚明。走雍州,誰也管不了的雍州,出雲道才是解法。”


    施如雪眉目一凝,“走雍州,此事談何容易。”


    季牧沉道:“此路必闖,縱然頭破血流也好過在雲州一籌莫展,而且此路一旦通暢,雲州內部的局麵隨即打開,到時再看看那些在雲州遮天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巴掌!”


    話到這裏,施如雪眉目一亮,“不瞞你說,我很盼著你當下的這份決心,這是不是說,你已經有了想法?”


    “大小姐此來不是遊山玩水,我料想你我所思乃是一致,此舉若成,於雲於雪、於你於我,都是嶄新之路。”


    “季東家所言無差,棠陶不足入雍殷,這是你我共同的辦法。”


    施如雪抬起酒碗目定季牧,季牧回而視之。


    “三月之後,河神大祭!”


    二人異口同聲。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商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時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時衣並收藏天下商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