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季牧便寫信給梅笑,出事之後的第四天,二人在九雲城的季宅碰了頭。


    “雲都的毒患都是青雲醫館來料理,氤魚毒素中毒已是確鑿,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在同一個時間去吃同一種魚,而且這種魚還是未經清水放養的七星斑魚。”


    “你還知道什麽?”季牧問道。


    梅笑遲疑一瞬,“那些病人,我總覺得……”


    “什麽?”


    “像是被雇來。”


    “被雇來中毒?”


    梅笑點頭道:“陶然莊乃是我們三年之約的地方,對於去那裏就餐的人,我大概有數。我在看病的過程中,發現很多人連足衣都沒有,而且身上有很濃的汗臭,陶然莊不是他們能夠消費的地方。”


    聽梅笑此言,季牧皺眉的同時,忽然心中明白了幾分。


    梅笑接著道:“現在的問題是魚,首先魚是哪裏來的,其次九郡不同的陶然莊,為什麽所有人同時犯渾,把這帶毒的七星斑魚放在了人們的桌子上。”


    魚是哪裏來的,季牧不用多想,除了滄瀾世界再無其他,而滄瀾二州到雲州的魚是不走漕運的,多來以來一直依賴雲賀商道。


    季牧道:“九郡的陶然莊同時犯渾,這種情況根本不會存在,惟一的解釋是,這七星斑魚充滿了欺騙,放養半月未必就是陶然莊的事,關鍵看漁商的供貨。有沒有一種辦法,讓這七星斑魚看上去就是放養之後的淨魚。”


    “有!”梅笑忽然抬頭,“七星斑魚可不可食,關鍵看魚鰭的顏色,若是在運輸途中每隔一個時辰撒一次鬆木灰,魚鰭就會逐漸變黑,如此便如同放養半月一般無二。”


    “這種方法,知曉的人多不多?”


    “應該不多,此為害人之法,我也是在一本誌怪上看到,醫家很難想到。而且這鬆木灰必須是籬鬆,不然厲害點的廚子是能夠發現魚鰭有貓膩的。”


    “知道的不多,那便好了……”


    梅笑忽然深深一愣,但見眼前這家夥一副深眯之色,“大鐵杵,你要幹啥?”


    “你剛說,什麽鬆?”


    “籬鬆。”


    “雲州特產的籬鬆?”


    “是啊!”


    立時之間,眼前之景象對梅笑來說幾乎可稱奇詭,就見季牧雙臂拄在桌子上,一個拇指抵住嘴巴,另一個拇指則在手心轉啊轉、轉啊轉……他那眼睛東瞅瞅,唰的一下又移到了西邊,不多時,眼珠子又轉了起來。


    “你可是得了轉毛瘋?哎呀!正好是羊身上攜帶的!”


    唰唰唰,季牧撓了撓頭,“梅笑,這次你得幫我一把。”


    梅笑道:“見利忘義被人不齒,但這天下最大的利就在你們這些商人身上,所以你們也會忘了最大的義。”


    “我就問你幫不幫!”


    “說!”


    “如何把七星斑魚偽造成可以食用的樣子,你別說,讓我說。”


    梅笑愣了愣,“你說。”


    “我的意思是,這種方法不是你發現的,而是我提供的。”


    “我明白了!你想破案!”


    季牧咧了咧嘴,“我是保自個兒,破哪門子的案,你出個條件,把這個法子賣給我也行、交換也成!”


    梅笑一掐腰站了起來,“大鐵杵!你我同窗三載,我梅笑是什麽人你還不了解嗎!這法子既已說給你了,你便拿去用!”


    季牧正要道謝呢,梅笑吧嗒坐下,吭的一拍桌子嚇季牧一跳,“我這人輕易不薅羊毛,但你這家夥毛太壯了!要是不薅點,夏天的你是不是熱的慌!”


    “行行行,說!”


    梅笑斜眼一笑,“先記下先記下,以後醫館要是需要點什麽支持,你可不能推脫喲!”


    “放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梅笑又一皺眉,“不是我說,這偽造可食的法子,用你一個商人的嘴說出來,你不覺得太假了嗎?”


    “假不假不重要,關鍵是我必須得說點什麽、做點什麽,陶然莊倒下的那天正是雲季合開業,雲州商人一定覺得我是站在陶公的對立麵,這種心思絕不能讓它蔓延!”


    梅笑撓撓頭,“不會吧?事發九郡、你在西部,這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啊!”


    季牧微微搖頭,“你不知道商人有多敏感,這事和遠近沒有關係,當時雲都肉館開業的景象,你還記得吧?”


    梅笑立時雙目張大,“我明白了。”


    “青雲醫館有官醫的職能,所以我將此事上報青雲醫館也屬合理之舉,你盡力將此事散播,陶然莊雖然被封,但你們醫家可以配合調查而後接觸到七星斑魚,然後達成你我的結論。”


    梅笑皺眉道:“你我熟識,u看書ww.uanshu.co 知曉的人不少,你這般突兀之舉,信服度著實太低了吧。”


    “你剛剛不是說到了籬鬆嗎?”


    “那又如何?”


    “我當年太學見習時,去雲都推介過陶文軒的半月籬鬆油,這種墨的原料就是燃燒籬鬆的油脂,所以大可以為我是因為極度了解籬鬆,而後查閱資料找到了這種偽裝的辦法。”


    梅笑雙掌一合,“你曾為陶文軒謀過差,現在為陶然莊盡力,這樣就靠譜多了!”


    “所以才說見識如金帛,你這法子解我之急,這次所欠一定記下!”


    “但這事後麵查下去不定會有多少變數,對方見招拆招,日後這法子還站不站得住可不好說啊!”


    季牧搖頭道:“不管日後如何走向,我隻做這一件事,提供一種假想,絕然不在局中。”


    梅笑笑道:“這麽看,我就覺得你像一個成熟的商人了。”


    季牧苦笑,“這裏麵的事情多得很,有人想推倒陶大朱,有人要讓這風浪越來越猛,這事情根本就沒有解法,越走越傷。”


    “你想堵住雲商的嘴,明白。今夜我便回雲都,坐最快的馬車。”


    季牧站起身來,秋已至深、凜冬在即,牆角摞起一堆堆任風摩挲的枯葉。如果沒有牆角,天地的風將更加肆無忌憚,但也因為有了牆角,才有了扶搖而上的葉子。


    季牧暗舒一口氣,這件事情最終的流向,對方還有多少招,陶公會不會再發招,季牧無法判斷。但有一點,張星鬥這一閉眼,帶給了雲商賀商深遠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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