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玉的湯圓做成功了。


    芝麻餡,很甜。


    江和紅糖煮成的湯水也很甜。


    喬越吃了很大一碗,溫含玉覺得他今夜的食量大得有些驚人,喬越道他餓壞了,所以吃得比往日裏都要多。


    建安的上元節的確很熱鬧,煙火、百戲、花燈,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喬越將溫含玉的手緊緊握著,才不至於和她走散。


    忽地,前邊不知發生了何事,百姓不約而同地一個方向擁擠,將本是形影不離的他們二人給生生擠散了去。


    看著被人潮擠開的溫含玉,哪怕就近在眼前,喬越卻無法握到她的手。


    明明是熱鬧歡慶的日子,這一瞬間,喬越竟平白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感覺他的手再也抓不到溫含玉的手了似的。


    是以當他重新抓上她的手時,他的手心裏全是冰冷的汗。


    溫含玉碰到他滿手冷汗,難免詫異,「阿越你怎麽了?怎麽手心出這麽多汗?」


    「沒什麽。」喬越搖頭,與她十指交扣,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生怕人群再將她擠開了去,「可能還是不太習慣這麽熱鬧的情況。」


    「那我們往人少些的地方走?」溫含玉道。


    「不了。」喬越朝她溫柔一笑,「說了與阮阮來看看建安上元節的熱鬧的,去人少的地方便感受不到熱鬧了。」


    溫含玉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喬越沒有動,溫含玉非但沒法走開,反是被喬越又拉了回來。


    她蹙起了眉,「阿越?」


    「阮阮……」人來人往中,喬越溫柔地看著她,輕柔地喚她,欲言又止,「我——」


    「砰砰——」就在這時,墨色的蒼穹中傳來陣陣炸響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炸響聲吸引了去。


    溫含玉也不例外。


    隻見煙火在夜空中一朵朵綻開,五光十色,絢爛耀眼。


    溫含玉定定看著。


    這是她活了兩世第一次看見煙火。


    很好看。


    忽地,她轉過頭來,想問喬越他覺得好看嗎,然她才一轉頭,喬越便吻上了她的唇。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夜空中的煙火,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溫含玉微微睜大了眼。


    因為喬越向來矜持,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前主動。


    他看著煙火在她眼中綻放,美不勝收。


    溫含玉覺得今夜的喬越有些奇怪,可奇怪在什麽地方,她又說不上來。


    「阿越,你是不是有心事?」溫含玉問他,「還是不想回建安?你要是覺得在建安呆得難受,明天我們就走。」


    「不是。」喬越握著她的手,「阮阮莫胡想,難得回來,你自是要多陪陪太爺爺些時日才行。」


    「你要是心裏有什麽事,記得跟我說。」溫含玉又道。


    她記得書上夏良語說過,夫妻之間,就是要互相關心,有事情都要第一時間和對方說的。


    「我會的。」喬越柔笑著點點頭,「看煙火吧阮阮,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煙火。」


    「嗯。」溫含玉重新仰頭看綻放不止的煙火,自然而然道,「不知道以後我們住的地方上元節會不會有煙火?」


    「阮阮喜歡看?」喬越柔聲問。


    「很好看。」溫含玉目不轉睛,「是喜歡吧?」


    「是。」喬越道,「要是以後我們住的地方上元節沒有煙火,我就陪阮阮到建安來看。」


    溫含玉皺眉:「那多麻煩?」


    「不麻煩。」喬越低頭吻了吻她頭頂的發,「阮阮喜歡就好。」


    溫含玉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


    喬越看著她的笑靨,心想著,即便是天塌了的事情,也過了今夜再說吧。


    *


    為阿黎的事情勞碌了一整年,溫含玉沐浴罷窩在喬越溫暖的懷裏,隻一小會兒便入了夢。


    喬越輕輕撫著她的背,確定她已經深睡,他慢慢離開她身側,穿好衣裳鞋襪,為她掖好被子再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後悄聲出了屋去。


    而在他將屋門從外邊輕輕合上時,本是熟睡了的溫含玉慢慢睜開了眼。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確定喬越已經離遠了似的,她這才坐起身來,也將衣裳鞋襪穿好。


    他們一前一後都出了府去,卻不是往同一個方向。


    喬越往平王府的方向去,溫含玉則是往今夜舉行燈會的明鳳大街走去。


    寒風凜冽。


    明鳳大街上,忽有兩名黑衣人出現在溫含玉麵前,恭恭敬敬單膝跪下:「見過少主!」


    「我不在薑國的這一年裏,宮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和太子有關?」不然今夜燈會之上他們不會急於要見她。


    「回少主,是。」對方語氣沉沉,「皇上病重,有重新立儲之意。」


    「哦?」溫含玉微微眯起眼,「立喬陌?」


    「不是。」對方抬頭,目光怪異又凝重,「立安王喬時。」


    溫含玉愣住。


    安王喬時?那個連十五歲都還沒到的六皇子?


    為什麽不是立喬陌?


    這和書中結局不一樣!


    這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溫含玉眉心緊擰。


    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連城曾經與她說過的話。


    她莫名地覺得有些心慌。


    *


    平王府。


    朱漆大門上的銜環已經生鏽,結在上邊的蛛網在夜風裏搖晃著。


    府中枯枝敗葉落了滿地,風一吹,便卷到了一起,厚厚地堆疊著。


    腳踩在枯葉上,每一步都清晰有聲。


    已經兩年無人居住的府邸深處有火光。


    火光在立苑裏。


    立苑裏有人。


    人坐在門檻上。


    喬越提著風燈走進立苑裏的時候,那人一臉震驚。


    「哥?」喬陌震驚地看著喬越,很快又恢復如常,又再喚了喬越一聲,「哥。」


    喬越走到他麵前,看著坐在門檻正中央的他,淡淡道:「不給我讓個位?」


    「怎麽會?」喬陌趕緊往旁挪了挪身子。


    喬越像看不見門檻上厚厚的灰塵似的,將風燈放到了身旁地上,把另一隻手上拎著的一罈子酒放到了他和喬陌麵前。


    「哥怎麽突然回來了?」喬陌盯著那罈子酒,「又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陪阮阮回來看溫老將軍。」喬越神色平靜,語氣亦然,「我不知道你在哪兒,不過是猜想你在這兒而已。」


    「哥總是能把我猜得很準。」喬陌笑笑。


    「誰讓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弟弟。」喬越也笑笑,伸手拔開了麵前酒罈的封蓋,「我記得我還欠你一頓酒。」


    說著,他把酒罈捧起,仰頭喝了一大口之後把酒罈遞給了喬陌。


    喬陌隻是看著,並沒有接,而是低聲道:「哥,其實我不敢和你喝酒,隻要和你喝酒,我就能想起當初的事情。」


    「我知道。」喬越見他沒接,便收回手,自己又喝了一口,「毒是喬暉心腹下的,你不過是知道了,卻沒有跟我說,還在我出發之前敬了我一碗。」


    「佛魔一念間。」


    辛辣的酒水,下肚的一瞬間卻是冰冷的。


    喬越平靜得出奇。


    喬陌雙手死死摳在自己膝蓋上。


    他說不出話。


    也不敢說話。


    隻聽喬越依舊平靜道:「我還知道,你的那一株杏樹已經死了。」


    喬陌渾身猛地一震,他想抬頭看喬越,卻發現自己連抬頭的力氣與勇氣都沒有。


    喬越又再喝了一口酒,「這次回建安來,路過你封地,我去看了一眼,知道的。」


    夜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過了久久,才聽得喬陌顫著聲道:「哥,對不起。」


    「喝吧。」喬越將酒罈再一次遞給他,「喝了之後跟我去寧堂,去給兄弟們上一炷香,你親口告訴他們,你能為枉死的他們做些什麽。」


    喬陌顫抖著雙手將酒罈接過,聲音亦是顫得厲害,「好。」


    「告訴我,聖上忽然將你召回建安且收回了你的兵權是因為什麽?」喬越眉心緊擰,目光凝重,語氣沉沉,「多個地方忽然爆發災荒、疫病以及暴亂,尤以西疆情況最甚,究竟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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