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越也很忙,忙到他也根本無暇分心去想與戰事無關的事情,即便溫含玉的軍醫營帳就在他目之所及處,他卻連去見她一麵的時間都沒有。


    拿下苷城的第五日夜,喬越坐在圈椅裏睡著了。


    他手邊是一個才吃到一半的饅頭,擱在盛了半碗肉幹的碗裏,他麵前書案上展著苷城及其周圍的地形圖,他右手上還握著毛筆。


    筆尖點在紙上,筆肚裏的墨汁順著筆尖在紙上暈開,於紙張邊角處暈開了一大塊墨色。


    顯然他是在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夜已深,案上的油燈燈芯就快要燒盡,火光在灌進窗戶的夜風中忽明忽暗。


    風吹著桌案上胡亂摞著的書頁翻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碗裏未吃完的半個饅頭早已冷透甚至已經開始發幹,喬越卻低頭睡得沉沉,可見是倦極。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開門走進了屋裏來,將手中端著的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糜粥放到桌上,將打開的窗戶關上,再用挑子將快要滅了的油燈燈芯挑起來,浸過油的燈芯一被從燈台裏挑起,火光瞬間亮了不少。


    喬越身上穿著的是溫含玉給他置備的夏衣短褐,在已經明顯轉冷的苷城夜裏顯得極為淡薄。


    來人將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解下,披到了喬越背上。


    喬越握著筆的手此時動了動,爾後緩緩睜開了眼。


    昏黃的火光本柔和,但這一瞬在喬越酸脹的眼中卻讓他覺得有些刺目,以致他重新閉起眼,緩了緩後才重新睜開。


    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喬越揉了揉眼,溫聲道:「什麽時辰了?阿陌怎的還未睡?」


    看喬陌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肩頭的大氅,喬越想也不想便要將自己肩上大氅拿下來還給喬陌,「這苷城的秋夜比建安比你那臨鄴城要寒涼上許多,阿陌莫著涼了,快將這大氅披上。」


    然他的手才抓起大氅便被喬陌按住,隻見喬陌揚唇笑道:「哥身上穿的可還是夏衣,比我身上穿的要單薄得多,哥莫著涼了才是。」


    不待喬越說什麽,喬陌便將端來的那碗肉糜粥端到喬越麵前來放好,「本來不想吵醒哥的,不過哥醒了也不是沒個好處,至少能趁熱把這碗粥喝了。」


    瓷白的碗裏盛著混著肉糜的熱粥,上邊撒了一把青綠的小蔥,清香撲鼻,誘人食慾,單是瞧著,喬越也覺自己餓了。


    喬陌看了他手邊已經發幹的半個冷饅頭以及那碗裏灰黑的肉幹,伸手將其拿過來放到了一旁,一邊道:「哥就算再忙,也別日日餐餐都草草啃幾個饅頭了事,對身子不好。」


    喬陌說著,硬是將喬越還拿在手裏的毛筆拿開放好,再將勺子塞進他手裏,「剛熬好的粥,哥快吃。」


    聽喬陌關切的話,喬越不由微微笑了起來,並不推拒,隻是問他道:「阿陌可吃過了?」


    「我吃過了。」喬陌點點頭,「哥吃就好。」


    喬越這才不客氣地端碗吃了起來,吃了兩口發現喬陌還站著,不由道:「阿陌若是不著急去睡,便坐,我有事與阿陌說說。」


    「好。」喬陌拿過一張凳子,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他在看喬越麵前的那張苷城地形圖。


    胡亂摞在桌案上的書冊中露出半張羊皮紙,是輿圖,卻不知是何處的輿圖。


    喬陌的目光看了那隻露出小半張輿圖的羊皮紙,目光重新落到苷城地形圖上,落到苷城南側綿延的山脈上。


    火光在他微沉的眼眸中明明滅滅。


    就在這時,喬越忽然抬手在他頭上輕輕揉了揉。


    喬陌驀地一怔,不明所以轉頭看他。


    隻見喬越在溫柔笑著,「阿陌怎麽這副吃驚的模樣?我這兄長還揉揉不得你了?」


    「當然不是。」喬陌也笑,「就是哥忽然揉揉我,當然讓我詫異了。」


    喬越不回答,而是像小時候餵他吃飯時那般盛了一勺粥朝他嘴邊遞,喬陌自是又愣了一愣,隨後想也不想就抬手將喬越的手推開了,哭笑不得道:「哥你幹什麽?我吃過了,也不是孩子了,不要哥餵。」


    看到喬陌哭笑不得的無奈模樣,喬越笑得開懷,忍不住又在喬陌頭頂揉了揉。


    這一次,他揉得較為用力,愣是將喬陌本是梳得整齊的頭髮揉亂了。


    「哥!」喬陌打開他的手,「我頭髮都被你弄亂了!」


    卻見喬越又將被他揉亂的喬陌的頭髮撫順,「很久沒有這麽和阿陌坐坐了,讓我又想到了小時候,我知道阿陌早就已經長成大人了,但是心裏卻還一直覺得阿陌是那個成日拉著我的手要我背的孩子。」


    「如今,阿陌領兵和我一塊兒打仗了,我這心裏高興,但我這心裏又有些不安,就怕阿陌出個什麽意外。」


    「哥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看著喬越目光溫和又疼惜的眸子,喬陌神色冷靜又堅定。


    「我知道。」喬越輕嘆,「但可能這就是當爹當娘的心吧,總還是由不住擔心。」


    「哥,你這是占我便宜呢?」喬陌微微挑眉,「哥,你是我哥啊,還想著漲輩分呢?」


    喬越隻笑不語,收回了手,繼續將沒吃完的粥吃完。


    很快,他便把滿滿一碗粥吃完,把碗放到一旁後便又拿起了方才被喬陌放下的毛筆。


    但見他眸光明亮,哪裏有一絲睏倦得坐在圈椅裏都能睡著的模樣。


    唯從他青黑的眼圈能夠看得出他已經許久未能好好地歇過一歇了。


    隻見他用筆尾點著地形圖上的苷城,神色嚴肅地問喬陌道:「阿陌,你可知我為何要在這時候非拿下苷城不可?」


    喬陌默了默,爾後伸出手,將喬越手中的毛筆筆端從苷城的位置移到它南邊綿長的山脈上。


    他稍稍吸了一口氣,這才抬眸看向喬越,沉聲道:「因為這座山。」


    他以為喬越會震驚會不可思議,誰知喬越麵上波瀾不驚,眸色更是沒有變上一變。


    他不驚也不詫,就好像他本就知道喬陌心中的答案似的。


    他太過平靜的模樣倒是讓喬陌的心中無法冷靜。


    「正是因為這座山。」喬越並未問喬陌如何知曉,他隻是微微點頭,又問他道,「阿陌有何想法?」


    喬陌終是難以冷靜,他看著喬越的眼裏寫著震驚。


    喬越沉默著,沉默著等他的回答。


    「我——」喬陌倏地將放在膝上的雙手握緊,直視著喬越的眼睛,「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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