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越一直覺得他們的母妃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牽人心魄,那仿佛就是母妃與生俱來的「力量」,能讓人因她喜而喜,為她憂而憂。


    父皇常到雪柔宮,陪母妃下棋,聽母妃撫琴,所有人都道,母妃是父皇最愛的女人。


    喬越也是如此覺得,否則他不會常到雪柔宮來。


    愛屋及烏,所以在父皇的一眾兒女中,父皇對他與阿陌也頗為偏疼。


    也因為父皇對母妃偏愛的緣故,即便母妃從不與任何人爭搶聖寵,在那深深的皇宮之中,也還是會有很多看不見摸不著的麻煩甚至是危險出現在雪柔宮,出現在母妃身旁,甚至是出現在他與阿陌身上。


    可他卻從未見母妃向父皇稟告過一聲,哪怕是皇後娘娘到雪柔宮來說盡各種難聽的話甚至是動手打母妃,母妃在父皇麵前也不曾怨過一句哭過一聲,甚至在父皇問起的時候說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碰到的。


    他唯一一次見到母妃在父皇麵前落淚是寒冬裏他不知被誰人推到了冰冷的太湖裏凍得感染了風寒險些丟了性命的時候,那一年,他五歲。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對任何人、即便是他這個兒子都不溫不熱的母妃抱著他哭得兩眼紅腫。


    自那時候起,皇後更將母妃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生怕父皇會因為對母妃的偏愛而廢太子以立他為儲君。


    而不論父皇心中有無這般想法,人言始終可畏,所以他選擇離開皇宮離開長平城,去危險的天獨山,去荒涼貧瘠的西疆。


    他從未想過那個位置,他更不想阿陌因他而受到任何危險及傷害。


    阿陌是他最疼愛也最寶貝的弟弟,是他看著從一個小小的小人兒一點點長大的弟弟,無論何時,他都要保護阿陌,就算他死,他也要護著阿陌生。


    喬陌生在寒冬,生在喬越被推進太湖險些喪命的那個寒冬,生在大雪紛飛的冬夜。


    那個夜晚,是喬越陪在他們母妃的身旁,等著喬陌降生,也是年僅五歲的他,從始至終在他們母妃身旁握著她的手,用小小的手不斷為她擦掉她麵上的汗水,趴在她耳邊安慰她「母妃不疼」。


    喬陌生下來的時候,除了產婆之外,第一個抱他的人不是喬稷,也不是他們的母妃,而是喬越。


    小小的喬越抱著小小的喬陌,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他們母妃枕邊,既不嫌才出生皺巴巴的喬陌醜,更不嫌他髒,反是在他丁點大的臉頰上極為小心地親一口,笑得開心至極。


    隻是,自喬陌出生後,本就安靜不多言更不愛笑的母妃更安靜了,對喬陌這個小兒子的到來,她沒有一絲歡喜,她很少抱喬陌,喬越的記憶裏,她似乎從未對喬陌笑過。


    生了喬陌之後,她的眉目間就總是有哀愁,或輕或重,總是化不開。


    從前母妃偶爾會讓他像尋常百姓那般喚她一聲「阿娘」,在她生了喬陌後她再也沒有叫他再喚她一聲「阿娘」。


    喬越至今尤清楚地記得,七歲的他抱著堪堪兩歲的喬陌到母妃麵前時,母妃非但沒有抱一抱朝她張開雙臂的喬陌,反是將他們用力推開。


    他被母妃推得一個站不穩,摔倒在地,喬陌也跟著他一齊跌到地上,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母妃非但沒有抱起摔在地上的小小喬陌,反是冷漠地轉身離開了。


    是他這個做兄長將喬陌抱起,溫柔且耐心地哄著他。


    一直一直以來,陪伴在喬陌身旁的,就是喬越。


    喬越不知他們的母妃為何不喜歡喬陌,就像他不知她為何總是鬱鬱寡歡一樣。


    也正因喬陌幾乎未能得到過母妃的愛的緣故,從小到大,喬越都將自己能給的最好的給喬陌,是真正地將這個僅年幼他五歲的弟弟捧在手心裏疼著長大的。


    喬越第一次感覺到他們的母妃其實心中也是愛著喬陌的時候,是在她臨終之前時。


    她讓身為兄長的他保護喬陌。


    若心中對喬陌無愛,她又怎會這般叮囑他。


    『阿執,我的好孩子,阿娘對不起你,阿娘愛你。』


    *


    蒼莽的天獨山每一寸地方都蟄伏著看不見的危險,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喬越在天獨山上不知哭過多少回,然他每哭一回,就被他的師父狠狠地打上一回。


    哪怕他已經渾身是傷,師父下手也絕不會輕。


    他已不知多少次覺得自己要把命留在天獨山上了,但他不知多少次在奪命的危險中活了下來。


    即便遍體鱗傷,他也還是活了下來。


    隻有活著,一切才會有希望,隻有活著,才能變不可能為可能。


    他在天獨山上學會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不管是武功心法兵法詭道,還是處世為人,無一不是師父傾囊相授。


    若無師父,他如今隻怕還是在長平城裏,做一個毫無作為的皇家子。


    若無小師叔,他永遠不知道男兒生來這世上是可以像鷹鷲那般自由的。


    『死小子,生為男兒就應該頂天立地,跪著活不是苟且偷生,是為了能夠再一次站起來!』


    『小喬不怕,往後要是有誰欺負你,我幫你打回去,就像打死這頭熊一樣。』


    *


    西疆貧瘠,荒涼艱苦,百姓無知,隻有喬越自己知道他最初那些年在西疆過得有多艱辛。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頂著挺著忍著,直到遇到石開以及梁阿尼他們那些總是像火一般熱烈的硬漢子們。


    從此,他不再任何事情都是自己扛著,不用他說,他們總會站在他身旁,與他一同麵對著所有艱難困苦的事情。


    他們不是手足,卻更勝手足。


    『阿執,就算我們全都死了,你也要活下去。』


    『阿執,就算我們全都死了,你也必須活下去。』


    『阿執,我們知道獨留你一個人在這世上你會很痛苦,可薑國不能沒有你。』


    『阿執,其實我們終究是自私的人,我們死了便什麽都不知,你卻不得不獨自活著。』


    『因為隻有你活著,才能保護我們的爹娘我們的妻兒,隻有你活著,我們在乎的那些重要的人才不會死於兵戎戰亂。』


    『阿執,拜託你了。』


    *


    西疆的冬日很冷,比長平城的冬日要冷去許多,但戰敗後回到長平城的喬越第一次覺得長平城的冬天要比西疆的冬天冷去許多,冷上數倍。


    他想死,可他不能死,他不敢死。


    壓在他肩上的期望太沉太重,沉重得他根本不知自己該如何重新站起來,更不知自己該如何替那死去的十五萬弟兄活下去。


    他始終記得師父的話,記得弟兄們的話,可他卻覺自己連呼吸都困難,又該拿什麽來絕地求生。


    直到遇到她。


    一個叫做溫含玉的姑娘。


    遇到她,他覺得他將死的冰冷的心重新活了過來。


    是她給他活下去的希望,是她給他重新站起來的期盼。


    她就像那最嬌艷最美好的杏花,熱烈地開在他冰霜滿布的心間,將他心中的冰霜一點點融化。


    『阿越,我會讓你重新站起來,我會讓你變得比從前更強。』


    『阿越,你什麽時候和我成婚?』


    『阿越,你喜歡我嗎?你要是喜歡我的話,我就不會離開你。』


    『阿越,你要是喜歡我的話,我就和你過一輩子。』


    *


    喬越的腦海裏湧出了無數過往的事情,歡喜的或是悲傷的事情,那些所有他在乎的人的榮默以及他們與他說過的話,都如潮水般朝他的腦海沖湧而來,由不得他想或不想,仿佛人臨死之前腦子裏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往那些自己在乎的或是從未在乎過的事情一樣。


    他這終是快要死了麽?


    他隻覺他的身子再不是他自己的,沉重如磐石,動彈不了分毫,就連呼吸,仿佛都是困難的。


    此時白日還是黑夜?這入目的光線怎會如此刺眼?


    喬陌捧著藥近得喬越身旁來時,隻見他手猛地一顫,險些將碗中的藥汁撒出。


    他本是沉鬱的眸中頓時被激動與歡喜覆去,隻聽他喜悅道:「哥!」


    ------題外話------


    今天沒有3更,太困了,腦子懵了,寫不出來,硬是要寫出來的話也隻能是灌水而已,我不想灌水,所以我就不在已經困懵圈的情況下繼續寫3更了,我需要精神,我需要靈感!


    下麵走點感情內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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