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玉專心致誌地為喬越擦淨他手上的血,傷口很深,能清楚地看到從傷口處翻開的血肉,血仍在流,可溫含玉將小箱子裏的所有瓶子都打開嗅了一遍都沒有發現能夠止血一類的藥,令她不由皺起了眉。


    這個國家的醫術水平難道落後到連止血散一類的藥散都沒有?


    「沒有止血散,我隻能用酒水為你清洗傷口,現今天寒,短時間內傷口不會發炎,晚些時候待我去藥鋪抓到止血藥再來替你上藥。」溫含玉說著,拿過了小箱子裏的一小瓶酒,「酒水辛辣,疼也忍著。」


    「無妨。」即便看不清,喬越還是忍不住看向溫含玉。


    他雖是這般說,溫含玉在倒酒之前還是將手頓了一頓。


    酒水淋過深深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喬越的手卻連瑟都未瑟一分,麵上神情更是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沒有痛感似的。


    可這世上又豈會有人沒有痛感?他不過是早已習慣罷了。


    他受過的傷比這不知要疼上百倍或千倍,他都一一忍過來了,以往的這般小傷,他從不曾在意過,或是不管,又或是就著棉紗草草止住血便可。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處理如此小傷。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這無關緊要的小傷。


    「抱歉。」溫含玉小心翼翼地為喬越包紮傷口,卻忽聽得他慚愧道。


    她詫異地抬頭,隻聽喬越繼續道:「我這副模樣,抓不了活口,問不到是何人指使他。」


    他站不起來,入冬開始他的雙手也開始慢慢僵硬,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做不到,他方才能做的,隻能是在對方尚未來得及出手之前殺了他,而若非對方對他這個殘廢之人的小覷之心,他怕是根本不能一劍取他性命。


    而若他不能將其一招致命的話,他根本沒有機會再出手取其性命。


    因為他站不了,且雙手險些連劍都握不牢。


    如今的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廢人。


    「沒事,不用問。」原來是為這個事,溫含玉漫不經心,「這次殺我不成必有下次,下次就知道了。」


    然後,弄死他。


    曾經想取她性命的人不計其數,無一不死在她的毒中或是刀下,若是組織裏沒有內鬼,她最後也不會落到那些卑鄙小人手裏。


    不過除了吳氏和她的兩個子女,這兒還會有誰迫切地想要她的性命?


    吳氏已死,溫如初已廢,溫明珠被她扔到了鰥夫如同過江之鯽的漠南一帶,她所謂的「父親」沒了吳氏隻是一灘爛泥,這個殺手,必不是他們雇來。


    方才若非喬越出手,她已必死無疑,她承認以她以及原身目前所學在察覺到那把直取她心房的利劍時為時已晚。


    這個殺手,不得不說,是一流的,若非他小視了喬越,怕是連喬越都要喪命在他手中,她清楚地感覺得到他想要連喬越一併滅口的殺意。


    想取她性命之人當真心腸歹毒,竟是連喬越這個殘疾之人也不打算放過,隻為了能徹底除掉她。


    不過誰也想不到,喬越雖是殘疾之身,卻還能出劍如虹。


    溫含玉也想不到,她想不到雙腿已廢雙目有疾的他竟還有如此身手。


    假若他的身子完好無恙,他的身手當是達到了何等境界?


    溫含玉的心又開始興奮起來。


    他體內的毒她一定要解,他這條命她一定要救,她最欣賞的就是強者!


    她會讓他比從前更強!


    「你的左手也讓我看看。」溫含玉放下喬越的右手,拿過了他的左手,昨日被刀子劃開的傷口本已結痂,現下卻又崩裂開來,溫含玉一併替他將傷口用酒水清洗了,末了又搭上他的脈搏。


    喬越想要收手,溫含玉卻是將他的手腕死死摁在椅手上,同時瞪他一眼。


    脈象比昨日更亂,可見是因為方才他強行運功行氣所致,他方才若是再多運功片刻,此刻怕是已經毒素攻心暴斃了。


    「為什麽要救我?」搭著喬越的脈,溫含玉緊緊擰起了眉心。


    明明他很可能因此死去,為何還要救她?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世上會有那麽多人願意拿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


    黑鴉說,這是因為人心都是有感情的。


    可她也是人,她也有心,為何她不是這麽想?


    黑鴉還說,她雖是人也有心,可她的心是冷的,所以這世上一切名為感情的東西她都不懂。


    感情?


    她當真不懂,一點都不懂。


    難道喬越救她是因為「感情」這個東西?


    可她明明沒有這個東西。


    「我知道了。」溫含玉在糾擰地想這個問題時忽然想到了答案,是以不待喬越回答她便已自問自答道,「我死了就沒人能為你解毒了。」


    喬越嚅了嚅唇,似乎想說什麽,終是欲言又止。


    隻聽此時溫含玉又道:「上回我離開之前讓你準備好的東西你可準備好了?」


    她根本不問喬越心裏準備得如何,顯然如同上回她離開前說的那般,他身上的毒她解定了,不管他願意與否。


    喬越似乎已然準備好,隻見他輕輕點頭,道:「溫姑娘可要現在去看?」


    「當然!」這兩日她已經把解毒之法想好,就隻差藥材和器具而已了。


    她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試試她這個解毒之法可不可行。


    「那姑娘隨在下來。」喬越說著便要用自己的雙手去推椅輪。


    溫含玉卻是在這時將她一直揣著的手爐塞到了他手裏,隨意道:「方才那個摔了,我這個給你,去哪你告訴我,我推著你就行。」


    「那就……有勞溫姑娘了。」即便不想勞煩他人,喬越也改變不了自己手上有傷的事實。


    「我現在可不是姑娘。」溫含玉糾正喬越道,「至少十六沒看出來。」


    「原是如此,在下知曉了。」


    雪天冰寒,喬越此時卻不覺冷。


    他輕輕摩挲著手裏的手爐。


    真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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