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裏一股子酸臭味，裏麵的東西擺放的雜七雜八的。</p>
地上有一些珍珠，但很奇怪，太子周圍空蕩蕩的，衛王這邊卻灑落了不少。</p>
太子握著一把珍珠，仰頭看著他，“阿耶讓你來的？”</p>
“嗯！”</p>
衛王站在門內，輕輕踢開腳邊的一顆珍珠。</p>
太子眯著眼，不大適應光線，抬起左臂遮擋了一下。</p>
“左手斷了？”衛王隨口問道。</p>
“自己弄斷的。”</p>
“你能把自己的娘子送給阿耶，說明你夠狠。狠人自斷一臂倒也不奇怪。”</p>
外麵的侍衛搖頭，指指遠處，帶著侍衛們避開了。</p>
許多事兒，知曉了就是禍事。</p>
“沒有誰願意把娘子送給別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爹！”</p>
“可你還是送了。”</p>
“他要，難道我不送？”</p>
“他要你的命，你為何不送？”</p>
“女人不是自己的命。”</p>
“女人是你的臉麵。人活臉，樹活皮，男人連臉麵都不要了，那，還要命作甚？”</p>
“嗬！你如今倒也學了尖牙利齒。”</p>
太子摸索到了一個木匣子，把手中的珍珠丟進去，拍拍大腿，站了起來。</p>
“阿耶讓我來，我想，多半是想告訴你，看看，當初你斥之為婢生子的我，如今在北疆逍遙快活。”</p>
“而當初一人之下的我，如今卻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想告訴我，我該死了？”太子笑道：“你想錯了，他目前不想要我的命。”</p>
“可你這般活著，有意思嗎？”</p>
“有啊！”太子笑的很開心，“我活著，他就活的不開心。每日和那個賤人在一起，總會想著那個賤人的男人就在宮中。原先興許是個刺激，可他老了，刺激來刺激去，也就麻痹了。如此，我活著就礙著他的眼……我高興。”</p>
“由得你！”衛王準備回去了。</p>
“哎！”</p>
“何事？”</p>
“我有些好奇，你是真的殘暴憨直，還是裝模作樣。”</p>
“你說呢？”</p>
“你去北疆不是壞事，可你為何一頭紮進了那個縣城中，而不是去桃縣拉攏那些官員將領。”</p>
“我懶。”</p>
“嗬！說句實話吧！”</p>
“我是真的懶！”</p>
“那個楊玄在太平，後來他去了陳州，你也跟著去了陳州，為何？”</p>
“不知，興許是緣分吧！”</p>
衛王看著他，“你方才說到了孝敬皇帝。”</p>
“當年孝敬皇帝被廢，幽禁於宮中，想來也是我這般吧！”</p>
“你錯了，孝敬皇帝哪怕是被幽禁，他的女人們依舊在身邊，護衛們也在，內侍宮人更是成群。而你，卻成了孤家寡人。”</p>
太子詭異的一笑，“當年你見過他，後來他被廢，你可還記得？”</p>
衛王默然。</p>
“阿翁和阿耶在此事上沒少出力，你說說，孝敬皇帝何等的英武，可竟然會和德妃王氏攪在一起。”</p>
衛王沒說話。</p>
太子嗤笑道：“宣德帝大怒，隨即嗬斥孝敬皇帝，孝敬皇帝自辯，可卻無濟於事……德妃那裏有人證。”</p>
衛王蹙眉，：“你說此事作甚？”</p>
太子說道：“我一直覺著，孝敬皇帝從被廢到死，都和咱們家脫不開關係。”</p>
“為何？”</p>
衛王覺得太子有些瘋魔了。</p>
太子笑道：“我做太子多年，經曆了多少風浪？我就琢磨出了一個道理，許多事的發生，你無需去琢磨是誰幹的，你隻需看此事最後誰收益最多，那麽，誰的嫌疑就最大。”</p>
孝敬皇帝去了，李元成了太子。</p>
“我走了。”衛王沒心思聽他扯澹。</p>
太子笑道：“知曉我為何要提及孝敬皇帝嗎？”</p>
衛王搖頭。</p>
“我最近做夢，老是夢到他。”太子笑的很慘澹，“他笑眯眯的俯身下來，摸摸我的頭，問我功課，又給了我糖吃。</p>
真甜！”</p>
衛王蹙眉，“然後呢？”</p>
“然後，我就夢到阿翁和阿耶按住了孝敬皇帝，一人拿著一把刀，拚命的捅他。孝敬皇帝沒反抗，就這麽平靜的看著我……”</p>
“你瘋了！”</p>
“我沒瘋！”太子笑的瘋狂，“他來了！當初咱們家害了他，他來了。他要報仇雪恨，先讓我被幽禁宮中，讓我生不如死，接著就要輪到你們了。哈哈哈哈！最後就是阿翁和阿耶，誰都逃不掉！”</p>
衛王搖搖頭，轉身出去。</p>
侍衛們麵色大變，急匆匆的過來。</p>
“關門！”</p>
孝敬皇帝雖然去了十多年，可誰都知曉，當年從被廢到被處死，都有些不明不白的。</p>
否則，事後宣德帝和武皇怎會悲痛欲絕，雙雙病倒。</p>
沒過多久，更是追封為孝敬皇帝。</p>
——看事後誰的收益最大，那麽，誰的嫌疑就最大。</p>
那事兒……收益最大的不就是太上皇和當今皇帝嗎？</p>
若是孝敬皇帝還在，這一家子也不過是普通宗室子罷了。</p>
帶隊的護衛喝道：“都離遠些！”</p>
這些風言風語傳到皇帝耳邊，他們少不了被收拾。</p>
裏麵，太子拍打著大腿，右手是手掌，左手是光禿禿的手臂。</p>
笑的很是瘋狂。</p>
“我夢到他的孩子了，那個孩子越來越大，他會殺了我們，他來了……”</p>
歇斯底裏的喊聲突然消失。</p>
昏暗的寢宮內，太子拿著木匣子，傾倒。</p>
珍珠掉落，滿地都是。</p>
“一顆……”</p>
他跪在地上，就這麽摸索著。</p>
“兩顆！”</p>
“叁顆……”</p>
“哎！床底下還有。”</p>
“怎地少了一顆？再找找……”</p>
他找齊了珍珠，心滿意足的靠著床榻坐下，仰頭，仰望著屋頂。</p>
“阿耶，你讓老二來探視，是想告訴我，你心軟了嗎？”</p>
“你又想把我拉出來扮演父子情深了嗎？”</p>
“可我，不願意啊！”</p>
“我就想裝瘋賣傻，讓你下不來台。”</p>
“有本事你便殺了我，我在地底下看你立誰為太子。”</p>
“哈哈哈哈！”</p>
“孝敬皇帝的兒子來了！”</p>
“他帶著大軍來了。”</p>
“他要殺了咱們全家！”</p>
“來人！來人呐！”</p>
……</p>
衛王出了東宮，耳畔彷佛還能聽到太子的瘋言瘋語。</p>
他回身，看著東宮大門。</p>
“他讓我來看你，你會覺著自己有了活路，而我，會覺著看到了入主東宮的希望。”</p>
他搖頭：“可我知曉，如今東宮是個燙手的地方，不好進。”</p>
“許多事，不是我不懂，隻是我知曉，我要如此，才能以婢生子的身份活下去。你當初看不起我的粗暴，可我如今依舊在外麵粗暴，而你，卻隻能跪在寢宮之中撿珍珠……”</p>
宮中嬪妃孤寂，每每晚上把豆子撒在地上，摸黑去撿。這個過程需要全神貫注，漸漸的就會忘記了煩惱和孤寂。</p>
“你問我為何要跟著子泰走，隻因我看著他，順眼！”</p>
“你們先鬥著，等我拉攏了子泰，以後弄出一支大軍來，再來東宮。”</p>
他轉身，把包袱往肩頭上顛了顛，就這麽大步往前走。</p>
……</p>
“當初陛下英明神武，宣德帝與武皇都誇讚不已。”</p>
林飛豹在給楊玄說著當初東宮的事兒，但大多都是怡娘和曹穎說過的。</p>
英明神武怎麽會被人坑了？</p>
楊玄問道：“我一直不解，阿耶既然這般英明神武，當初為何被廢？”</p>
林飛豹眼中多了怒色。</p>
這貨難道還敢衝著我發飆？</p>
楊玄心中一冷。</p>
這等護衛他可不敢用，也不會信任。</p>
“那個賤人！”</p>
林飛豹恨恨的道，“陛下一次進宮，德妃王氏截住了他，隨後不知如何弄的，王氏竟然去宣德帝那裏哭訴，說陛下準備對她用強。”</p>
這……</p>
楊玄有些懵。</p>
那是皇帝的嬪妃啊！</p>
你又不是李泌那等不知廉恥的，為何不避開些呢？</p>
“宣德帝就嗬斥陛下。第二次是有人彈劾陛下收買大將。”</p>
嘖！</p>
楊玄覺得這事兒真的沒法聽了。</p>
“大將竇偉山那陣子和陛下很是親密。”</p>
“為何不避諱？”</p>
你好歹知曉分寸，離遠些啊！</p>
林飛豹詫異的看著楊玄，“陛下行事天然，從不遮掩。”</p>
“咳咳！你繼續！”</p>
可你是太子啊！</p>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宣德帝和武皇對他的寵愛。</p>
楊玄想起了一件事兒，“那他和竇偉山該辯駁吧？”</p>
林飛豹搖頭：“竇偉山上了奏疏請罪！”</p>
這不是坐實了此事嗎？</p>
“他……可曾收買？”楊玄從怡娘等人的口中得知的孝敬皇帝形象很高大，所以也自覺的把生父的形象在心中調整的高大了許多。</p>
“自然不會。”</p>
“那……我想問問，太子結交大將是忌諱，他為何不避諱？”</p>
如此，孝敬皇帝的英明神武就值得商榷了。</p>
“隻因，引薦人是武皇的侄子，武承環！”</p>
孝敬皇帝對父母從不遮掩，也就是說，他信任自己的父母，所以……</p>
“我明白了。”楊玄深吸一口氣，“那個武承環有問題。”</p>
林飛豹點頭，“從此，陛下就警覺了。”</p>
但依舊沒用！</p>
楊玄覺得這是個不解之謎。</p>
“郎君。”</p>
“嗯！”</p>
“陛下當年蒙受不白之冤，被廢後，不知為何，陛下竟然開始鋪設後路。郎君可知……原先陛下選擇的不是郎君。”</p>
呃！</p>
楊玄點頭，“畢竟我那時候還沒出生。”</p>
“郎君出生後，陛下曾說，幾個兒子資質都平庸，若是太平時候倒是無妨，可當下卻不太平。”</p>
“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一個繈褓中的孩子身上？”</p>
“陛下說過，事不可為，就讓我等成親生子，忘卻了那些恩怨。”</p>
是了，楊略第二次出現時他十五歲，為他相中了一個普通女子。</p>
如此，這便是楊略心灰意冷了，想讓他就此隱姓埋名度過一生。</p>
哎！</p>
這事兒，怎麽說的，弄成了這個模樣。</p>
噗通！</p>
林飛豹跪下。</p>
“哎！起來！”</p>
楊玄愕然。</p>
林飛豹低著頭，“陛下蒙冤而逝，若是不能洗清冤屈，我等百死莫贖。”</p>
不就是想勸諫我為他洗清冤屈嗎？</p>
用得著什麽百死莫贖。</p>
楊玄點頭，然後問道：“他對我可有寄望？”</p>
林飛豹說道：“當初郎君快出生時，陛下在產房外踱步一宿，焦慮不安，等得知郎君出生後，親手抱了抱，說是長得像他。”</p>
楊玄不禁摸摸被他們說是和孝敬皇帝相像的眼睛。</p>
“陛下回去想了許久，名字都寫滿了一張紙，本想為郎君取名為實，後來又改為玄。”</p>
“李實……李玄。”</p>
實，一聽就很穩。</p>
玄，一聽就覺得輕靈，高貴。</p>
“郎君。”烏達進來，“北疆來了。”</p>
這詞用的！</p>
年底了，各處的官員們齊聚長安。</p>
今年北疆節度使黃春輝親自帶隊，南疆是節度使張煥帶隊。</p>
雙方越好了第二日聚一聚。</p>
楊玄被黃春輝召了去。</p>
到了住所時，黃春輝等人剛陛見回來。</p>
“見過相公。”</p>
黃春輝抬起眼皮，“嗯！看著又穩當了些。”</p>
“都是相公的教導。”</p>
“老夫沒教導你什麽，倒是劉擎教了不少。”</p>
劉擎在邊上笑了笑，問道：“聽聞朝中商議征伐南周之事，你駁斥了速勝一說？”</p>
“是。”</p>
“說說理由。”</p>
“下官去過南周，南周富庶，人口多，也就是說，隻要他們願意，就能源源不斷的組建大軍，磨，也能把敵軍磨沒了。”</p>
“也就是用人命和錢糧去堵？”</p>
“是。”</p>
“你當時還廝殺了一場，說說對南周軍的看法。”黃春輝坐下。</p>
楊玄說道：“其實，都是人。”</p>
這話很模糊，但黃春輝顯然懂了。</p>
“往日可懈怠，當為了家國廝殺時，懦夫也會咆哮。”</p>
都是人，憑什麽你覺得大唐將士所向無敵，南周人就會撲街？</p>
劉擎笑道：“南疆那邊可是頗為不滿，明日聚會，少不得要拿子泰開刀。”</p>
</p>
楊玄無辜的道：“下官隻是說了自己的看法。”</p>
“許多時候，不說為好。”劉擎告誡道：“你若是在長安為官，那麽可說。可你是北疆刺史，說這等話難免會被人誤解為針對南疆。”</p>
兩邊是死對頭，你要針對我，我自然會反手給你一巴掌。</p>
而且楊玄說這話，有為北疆軍張目，打壓南疆軍的味道。</p>
“當時是朝中爭議此事，把下官召了去。”</p>
這事兒真不是楊玄的錯。</p>
除非他說謊，否則此事避不開。</p>
劉擎還在悻悻然，“明日你且小心，南疆那邊定然會出手。”</p>
黃春輝把茶杯一頓。</p>
眾人肅然而立。</p>
黃春輝的眼皮子依舊耷拉著。</p>
澹澹的道：</p>
“老夫還沒死，輪不到他張煥來教訓子泰！！”</p>
地上有一些珍珠，但很奇怪，太子周圍空蕩蕩的，衛王這邊卻灑落了不少。</p>
太子握著一把珍珠，仰頭看著他，“阿耶讓你來的？”</p>
“嗯！”</p>
衛王站在門內，輕輕踢開腳邊的一顆珍珠。</p>
太子眯著眼，不大適應光線，抬起左臂遮擋了一下。</p>
“左手斷了？”衛王隨口問道。</p>
“自己弄斷的。”</p>
“你能把自己的娘子送給阿耶，說明你夠狠。狠人自斷一臂倒也不奇怪。”</p>
外麵的侍衛搖頭，指指遠處，帶著侍衛們避開了。</p>
許多事兒，知曉了就是禍事。</p>
“沒有誰願意把娘子送給別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爹！”</p>
“可你還是送了。”</p>
“他要，難道我不送？”</p>
“他要你的命，你為何不送？”</p>
“女人不是自己的命。”</p>
“女人是你的臉麵。人活臉，樹活皮，男人連臉麵都不要了，那，還要命作甚？”</p>
“嗬！你如今倒也學了尖牙利齒。”</p>
太子摸索到了一個木匣子，把手中的珍珠丟進去，拍拍大腿，站了起來。</p>
“阿耶讓我來，我想，多半是想告訴你，看看，當初你斥之為婢生子的我，如今在北疆逍遙快活。”</p>
“而當初一人之下的我，如今卻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想告訴我，我該死了？”太子笑道：“你想錯了，他目前不想要我的命。”</p>
“可你這般活著，有意思嗎？”</p>
“有啊！”太子笑的很開心，“我活著，他就活的不開心。每日和那個賤人在一起，總會想著那個賤人的男人就在宮中。原先興許是個刺激，可他老了，刺激來刺激去，也就麻痹了。如此，我活著就礙著他的眼……我高興。”</p>
“由得你！”衛王準備回去了。</p>
“哎！”</p>
“何事？”</p>
“我有些好奇，你是真的殘暴憨直，還是裝模作樣。”</p>
“你說呢？”</p>
“你去北疆不是壞事，可你為何一頭紮進了那個縣城中，而不是去桃縣拉攏那些官員將領。”</p>
“我懶。”</p>
“嗬！說句實話吧！”</p>
“我是真的懶！”</p>
“那個楊玄在太平，後來他去了陳州，你也跟著去了陳州，為何？”</p>
“不知，興許是緣分吧！”</p>
衛王看著他，“你方才說到了孝敬皇帝。”</p>
“當年孝敬皇帝被廢，幽禁於宮中，想來也是我這般吧！”</p>
“你錯了，孝敬皇帝哪怕是被幽禁，他的女人們依舊在身邊，護衛們也在，內侍宮人更是成群。而你，卻成了孤家寡人。”</p>
太子詭異的一笑，“當年你見過他，後來他被廢，你可還記得？”</p>
衛王默然。</p>
“阿翁和阿耶在此事上沒少出力，你說說，孝敬皇帝何等的英武，可竟然會和德妃王氏攪在一起。”</p>
衛王沒說話。</p>
太子嗤笑道：“宣德帝大怒，隨即嗬斥孝敬皇帝，孝敬皇帝自辯，可卻無濟於事……德妃那裏有人證。”</p>
衛王蹙眉，：“你說此事作甚？”</p>
太子說道：“我一直覺著，孝敬皇帝從被廢到死，都和咱們家脫不開關係。”</p>
“為何？”</p>
衛王覺得太子有些瘋魔了。</p>
太子笑道：“我做太子多年，經曆了多少風浪？我就琢磨出了一個道理，許多事的發生，你無需去琢磨是誰幹的，你隻需看此事最後誰收益最多，那麽，誰的嫌疑就最大。”</p>
孝敬皇帝去了，李元成了太子。</p>
“我走了。”衛王沒心思聽他扯澹。</p>
太子笑道：“知曉我為何要提及孝敬皇帝嗎？”</p>
衛王搖頭。</p>
“我最近做夢，老是夢到他。”太子笑的很慘澹，“他笑眯眯的俯身下來，摸摸我的頭，問我功課，又給了我糖吃。</p>
真甜！”</p>
衛王蹙眉，“然後呢？”</p>
“然後，我就夢到阿翁和阿耶按住了孝敬皇帝，一人拿著一把刀，拚命的捅他。孝敬皇帝沒反抗，就這麽平靜的看著我……”</p>
“你瘋了！”</p>
“我沒瘋！”太子笑的瘋狂，“他來了！當初咱們家害了他，他來了。他要報仇雪恨，先讓我被幽禁宮中，讓我生不如死，接著就要輪到你們了。哈哈哈哈！最後就是阿翁和阿耶，誰都逃不掉！”</p>
衛王搖搖頭，轉身出去。</p>
侍衛們麵色大變，急匆匆的過來。</p>
“關門！”</p>
孝敬皇帝雖然去了十多年，可誰都知曉，當年從被廢到被處死，都有些不明不白的。</p>
否則，事後宣德帝和武皇怎會悲痛欲絕，雙雙病倒。</p>
沒過多久，更是追封為孝敬皇帝。</p>
——看事後誰的收益最大，那麽，誰的嫌疑就最大。</p>
那事兒……收益最大的不就是太上皇和當今皇帝嗎？</p>
若是孝敬皇帝還在，這一家子也不過是普通宗室子罷了。</p>
帶隊的護衛喝道：“都離遠些！”</p>
這些風言風語傳到皇帝耳邊，他們少不了被收拾。</p>
裏麵，太子拍打著大腿，右手是手掌，左手是光禿禿的手臂。</p>
笑的很是瘋狂。</p>
“我夢到他的孩子了，那個孩子越來越大，他會殺了我們，他來了……”</p>
歇斯底裏的喊聲突然消失。</p>
昏暗的寢宮內，太子拿著木匣子，傾倒。</p>
珍珠掉落，滿地都是。</p>
“一顆……”</p>
他跪在地上，就這麽摸索著。</p>
“兩顆！”</p>
“叁顆……”</p>
“哎！床底下還有。”</p>
“怎地少了一顆？再找找……”</p>
他找齊了珍珠，心滿意足的靠著床榻坐下，仰頭，仰望著屋頂。</p>
“阿耶，你讓老二來探視，是想告訴我，你心軟了嗎？”</p>
“你又想把我拉出來扮演父子情深了嗎？”</p>
“可我，不願意啊！”</p>
“我就想裝瘋賣傻，讓你下不來台。”</p>
“有本事你便殺了我，我在地底下看你立誰為太子。”</p>
“哈哈哈哈！”</p>
“孝敬皇帝的兒子來了！”</p>
“他帶著大軍來了。”</p>
“他要殺了咱們全家！”</p>
“來人！來人呐！”</p>
……</p>
衛王出了東宮，耳畔彷佛還能聽到太子的瘋言瘋語。</p>
他回身，看著東宮大門。</p>
“他讓我來看你，你會覺著自己有了活路，而我，會覺著看到了入主東宮的希望。”</p>
他搖頭：“可我知曉，如今東宮是個燙手的地方，不好進。”</p>
“許多事，不是我不懂，隻是我知曉，我要如此，才能以婢生子的身份活下去。你當初看不起我的粗暴，可我如今依舊在外麵粗暴，而你，卻隻能跪在寢宮之中撿珍珠……”</p>
宮中嬪妃孤寂，每每晚上把豆子撒在地上，摸黑去撿。這個過程需要全神貫注，漸漸的就會忘記了煩惱和孤寂。</p>
“你問我為何要跟著子泰走，隻因我看著他，順眼！”</p>
“你們先鬥著，等我拉攏了子泰，以後弄出一支大軍來，再來東宮。”</p>
他轉身，把包袱往肩頭上顛了顛，就這麽大步往前走。</p>
……</p>
“當初陛下英明神武，宣德帝與武皇都誇讚不已。”</p>
林飛豹在給楊玄說著當初東宮的事兒，但大多都是怡娘和曹穎說過的。</p>
英明神武怎麽會被人坑了？</p>
楊玄問道：“我一直不解，阿耶既然這般英明神武，當初為何被廢？”</p>
林飛豹眼中多了怒色。</p>
這貨難道還敢衝著我發飆？</p>
楊玄心中一冷。</p>
這等護衛他可不敢用，也不會信任。</p>
“那個賤人！”</p>
林飛豹恨恨的道，“陛下一次進宮，德妃王氏截住了他，隨後不知如何弄的，王氏竟然去宣德帝那裏哭訴，說陛下準備對她用強。”</p>
這……</p>
楊玄有些懵。</p>
那是皇帝的嬪妃啊！</p>
你又不是李泌那等不知廉恥的，為何不避開些呢？</p>
“宣德帝就嗬斥陛下。第二次是有人彈劾陛下收買大將。”</p>
嘖！</p>
楊玄覺得這事兒真的沒法聽了。</p>
“大將竇偉山那陣子和陛下很是親密。”</p>
“為何不避諱？”</p>
你好歹知曉分寸，離遠些啊！</p>
林飛豹詫異的看著楊玄，“陛下行事天然，從不遮掩。”</p>
“咳咳！你繼續！”</p>
可你是太子啊！</p>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宣德帝和武皇對他的寵愛。</p>
楊玄想起了一件事兒，“那他和竇偉山該辯駁吧？”</p>
林飛豹搖頭：“竇偉山上了奏疏請罪！”</p>
這不是坐實了此事嗎？</p>
“他……可曾收買？”楊玄從怡娘等人的口中得知的孝敬皇帝形象很高大，所以也自覺的把生父的形象在心中調整的高大了許多。</p>
“自然不會。”</p>
“那……我想問問，太子結交大將是忌諱，他為何不避諱？”</p>
如此，孝敬皇帝的英明神武就值得商榷了。</p>
“隻因，引薦人是武皇的侄子，武承環！”</p>
孝敬皇帝對父母從不遮掩，也就是說，他信任自己的父母，所以……</p>
“我明白了。”楊玄深吸一口氣，“那個武承環有問題。”</p>
林飛豹點頭，“從此，陛下就警覺了。”</p>
但依舊沒用！</p>
楊玄覺得這是個不解之謎。</p>
“郎君。”</p>
“嗯！”</p>
“陛下當年蒙受不白之冤，被廢後，不知為何，陛下竟然開始鋪設後路。郎君可知……原先陛下選擇的不是郎君。”</p>
呃！</p>
楊玄點頭，“畢竟我那時候還沒出生。”</p>
“郎君出生後，陛下曾說，幾個兒子資質都平庸，若是太平時候倒是無妨，可當下卻不太平。”</p>
“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一個繈褓中的孩子身上？”</p>
“陛下說過，事不可為，就讓我等成親生子，忘卻了那些恩怨。”</p>
是了，楊略第二次出現時他十五歲，為他相中了一個普通女子。</p>
如此，這便是楊略心灰意冷了，想讓他就此隱姓埋名度過一生。</p>
哎！</p>
這事兒，怎麽說的，弄成了這個模樣。</p>
噗通！</p>
林飛豹跪下。</p>
“哎！起來！”</p>
楊玄愕然。</p>
林飛豹低著頭，“陛下蒙冤而逝，若是不能洗清冤屈，我等百死莫贖。”</p>
不就是想勸諫我為他洗清冤屈嗎？</p>
用得著什麽百死莫贖。</p>
楊玄點頭，然後問道：“他對我可有寄望？”</p>
林飛豹說道：“當初郎君快出生時，陛下在產房外踱步一宿，焦慮不安，等得知郎君出生後，親手抱了抱，說是長得像他。”</p>
楊玄不禁摸摸被他們說是和孝敬皇帝相像的眼睛。</p>
“陛下回去想了許久，名字都寫滿了一張紙，本想為郎君取名為實，後來又改為玄。”</p>
“李實……李玄。”</p>
實，一聽就很穩。</p>
玄，一聽就覺得輕靈，高貴。</p>
“郎君。”烏達進來，“北疆來了。”</p>
這詞用的！</p>
年底了，各處的官員們齊聚長安。</p>
今年北疆節度使黃春輝親自帶隊，南疆是節度使張煥帶隊。</p>
雙方越好了第二日聚一聚。</p>
楊玄被黃春輝召了去。</p>
到了住所時，黃春輝等人剛陛見回來。</p>
“見過相公。”</p>
黃春輝抬起眼皮，“嗯！看著又穩當了些。”</p>
“都是相公的教導。”</p>
“老夫沒教導你什麽，倒是劉擎教了不少。”</p>
劉擎在邊上笑了笑，問道：“聽聞朝中商議征伐南周之事，你駁斥了速勝一說？”</p>
“是。”</p>
“說說理由。”</p>
“下官去過南周，南周富庶，人口多，也就是說，隻要他們願意，就能源源不斷的組建大軍，磨，也能把敵軍磨沒了。”</p>
“也就是用人命和錢糧去堵？”</p>
“是。”</p>
“你當時還廝殺了一場，說說對南周軍的看法。”黃春輝坐下。</p>
楊玄說道：“其實，都是人。”</p>
這話很模糊，但黃春輝顯然懂了。</p>
“往日可懈怠，當為了家國廝殺時，懦夫也會咆哮。”</p>
都是人，憑什麽你覺得大唐將士所向無敵，南周人就會撲街？</p>
劉擎笑道：“南疆那邊可是頗為不滿，明日聚會，少不得要拿子泰開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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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玄無辜的道：“下官隻是說了自己的看法。”</p>
“許多時候，不說為好。”劉擎告誡道：“你若是在長安為官，那麽可說。可你是北疆刺史，說這等話難免會被人誤解為針對南疆。”</p>
兩邊是死對頭，你要針對我，我自然會反手給你一巴掌。</p>
而且楊玄說這話，有為北疆軍張目，打壓南疆軍的味道。</p>
“當時是朝中爭議此事，把下官召了去。”</p>
這事兒真不是楊玄的錯。</p>
除非他說謊，否則此事避不開。</p>
劉擎還在悻悻然，“明日你且小心，南疆那邊定然會出手。”</p>
黃春輝把茶杯一頓。</p>
眾人肅然而立。</p>
黃春輝的眼皮子依舊耷拉著。</p>
澹澹的道：</p>
“老夫還沒死，輪不到他張煥來教訓子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