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楊玄想過使團真實目的的許多種可能。</p>
但都和北遼相關。</p>
“陛下準備攻打南周。”</p>
這句話一下就讓楊玄懵了。</p>
為何？</p>
南周以前支持南疆叛亂是可恨，但這樣旳事兒大唐也沒少在南周做過，所以隻是你來我往罷了。</p>
而且最近南周對叛軍的支持漸漸少了，南疆那邊也壓住了叛亂的勢頭，局勢向好。</p>
可就在這個時候，偽帝竟然要攻打南周。</p>
是梨園裏的貴妃不香了嗎？</p>
還是說太子成了一隻手，讓他找不到羞辱的對象，以至於生活找不到目標……</p>
</p>
他究竟圖個什麽？</p>
“為何？”楊玄問道。</p>
“我也不知。”梁靖很誠懇的道：“大唐要攻打南周，首先就得和北遼商議，否則那邊出兵，這邊也出兵，還打什麽打？”</p>
大唐出兵南周，南周就喊大哥幫忙，北遼隨即出兵北疆……</p>
你回不回來？</p>
大唐隻能撤軍。</p>
南周的存在能有力的牽製大唐，這一點曆代大遼皇帝都看的很清楚，不可能會放縱大唐滅了南周。</p>
所以楊玄覺得這事有些扯淡。</p>
“北遼不可能會坐視。”楊玄覺得這是個愚蠢的決定。</p>
梁靖說道：“不滅國。”</p>
“不滅國打什麽？”</p>
偽帝莫非是老年癡呆了？</p>
“懲戒。”</p>
“懲戒？”</p>
“對。”</p>
“為何懲戒？”</p>
“我也不知。”</p>
“你這不知，那不知，出什麽使？”</p>
楊玄氣得想爆炸，“使者必須知曉整件事的始末，否則如何斡旋？誰特娘的想出來這個主意？該殺！”</p>
“陛下。”</p>
……</p>
“當我沒說。”</p>
楊玄覺得偽帝這是昏聵了。</p>
“陛下的吩咐，取南周二十城池作為懲戒，破城後，好處分北遼一半，戰後撤軍。”</p>
“難。”楊玄直截了當的道：“北遼如何相信大唐的話？若是大唐一路勢如破竹怎麽辦？到時候南周滅了，難道北遼還能複活一個國家？”</p>
“所以，這便是我等來此的緣由。”</p>
“特娘的，和我無關！”楊玄怒了。</p>
“子泰，來都來了，說無關，晚了。”</p>
楊玄回身，淡淡的道：“信不信我能讓你們回不去。”</p>
他是真的動怒了。</p>
如今他是一州刺史，手中握著陳州軍，草原上還有一支人馬，打著鎮南部的旗號在溜達，隨時能扮作馬賊殺人。</p>
截殺使團，把罪名丟給某個無知的部族，誰特娘的敢算到楊玄的頭上？</p>
陳州軍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p>
梁靖歎息，起身拱手，“是我的不對。”</p>
他沒把事兒推在王登的頭上，很有擔當。</p>
“此事，你隻需知曉……南周羞辱了陛下！”</p>
“艸！”</p>
楊玄不禁一怔。</p>
梁靖笑道：“當初我聽聞時，脫口而出的也是這個字。艸！他們怎麽敢！可他們就做了。”</p>
“如何羞辱的我就不問了。”楊玄覺得能讓偽帝想出兵懲戒，那羞辱想來是正好擊中了他的短處。</p>
短處……</p>
楊玄不禁低頭看看。</p>
梁靖目光微動，“看什麽？”</p>
“長處！”</p>
“王登是老兵部，知曉北遼虛實，此行他便是要與北遼據理力爭，不過目前來看，沒用。”</p>
“赫連峰派了太子和三皇子來接待咱們，此事和誰商議？”</p>
“王登的意思，和太子赫連丹。”</p>
“那你們試試吧！”</p>
“你呢？”</p>
“我補個覺。”</p>
太子和三皇子來的很快。</p>
雙方寒暄一番後，王登就隱晦的提出了要求。</p>
“二十城，破城後撤回。”</p>
赫連丹萬萬沒想到使者竟然是帶著這個目的來的，下意識的道：“南周乃大遼兄弟之國，萬萬不能！”</p>
赫連勳有些好奇的道：“這是為何要攻打南周？”</p>
小夥子，你這話問得好！</p>
王登正想尋個借口談及此事，聞言歎道：“南周……對陛下不敬。”</p>
赫連丹看了三皇子一眼，“裏麵熱，你出去轉轉。”</p>
這是嫌棄赫連勳不懂事。</p>
赫連勳笑眯眯的道：“我不怕熱。”</p>
赫連丹淡淡的道：“也好。”</p>
回過頭，他說道：“此事無需稟告阿耶，孤告訴你，萬萬不能！”</p>
他起身，“貴使可在寧興遊玩一陣子再回去，回頭宮中設宴款待。”</p>
兩國哪怕打的再慘烈，各自的麵子還是要保留的。</p>
王登起身，“大唐願意派出質子。”</p>
太子一怔，淡淡的道：“此事……孤會報給阿耶。”</p>
三皇子好奇的道：“這是什麽深仇大恨，以至於大唐皇帝願意派出質子。”</p>
派出質子就是甘願落下風的意思，譬如說南周就派了質子在長安。</p>
王登微笑。“此事卻不好說。”</p>
太子淡淡的道：“不該問的，別問。”</p>
梁靖眸色微動，等出去後說道：“這兩兄弟之間，好似有些矛盾。”</p>
王登搖頭，“沒用，此事還得要赫連峰決斷。”</p>
這個矛盾利用不上。</p>
赫連峰得了消息後，不禁大笑。</p>
太子看著他，也露出了笑意。</p>
“阿耶小心身體。”赫連勳提醒道。</p>
赫連峰喘息著，“哎！年胥究竟是如何羞辱了李泌，讓那條老狗竟然願意派出質子，想想都好笑。”</p>
太子說道：“阿耶，此事卻不好答應。”</p>
“朕知。”赫連峰淡淡的道。</p>
太子有些沒臉。</p>
三皇子說道：“阿耶，若是大唐不等咱們答應就攻打呢？”</p>
赫連峰目光溫和了些，“若是如此，咱們就起大軍攻伐。”</p>
“這便是連環扣啊！”赫連勳恍然大悟。</p>
“三郎聰慧。”</p>
當日下午，就有官員去告知了王登。</p>
“此事陛下說了，不可！”</p>
王登回來，沮喪的道：“此事老夫就說難。”</p>
梁靖鐵青著臉，“難也得辦成。”</p>
皇帝此次派他來，固然帶著鍍金之意，但也有考教之意，若此行失敗，他如何上位？</p>
——你連這事兒都辦不好，如何與滿朝的老狐狸們抗衡？</p>
梁靖目光轉動，“老王。”</p>
王登冥思苦想，最後搖頭，“除非直接與赫連峰商議，說動他。”</p>
“就沒有別的法子？”梁靖有些焦躁。</p>
王登再想想，“沒了。”</p>
“無能！”</p>
梁靖終於忍不住了。</p>
王登老臉木然。</p>
梁靖拍打案幾，“罷了，我去尋子泰。”</p>
等梁靖走後，王登的心腹來打抱不平，“此事本就不可能，侍郎不成，那楊玄難道還能翻天？梁郎中為此嗬斥侍郎，卻是過了。”</p>
王登淡淡的道：“此行本就毫無把握，否則，也輪不到老夫做這個正使。明白嗎？”</p>
“那梁郎中豈不是白來了？”</p>
“陛下要看看他的手段罷了，成，那便是能大用。不成，看看他能做什麽。”</p>
“難怪梁郎中這般急切，隻是憋屈了侍郎。”</p>
“老夫不憋屈。”王登笑了笑。</p>
“老夫就是來背鍋的，此行不成，老夫便是罪魁禍首，灰頭土臉的致仕。”</p>
“哎！”</p>
“唉聲歎氣作甚？”</p>
“侍郎真是憋屈。”</p>
“老夫背鍋，娘娘就得記著老夫的人情，否則以後誰願意為梁郎中背鍋？”</p>
“可侍郎眼看就要致仕了，這……幾乎是晚節不保。”</p>
“老夫教你一個乖，臉麵要不要緊？”</p>
“要緊。”</p>
“行走官場，必須要有臉麵。可老夫都要致仕了，難不成把臉麵帶回老家去，帶到棺槨裏去？哎！到了這把年紀，能換的都換了吧！”</p>
王登指指外麵，“梁郎中去尋楊玄，鍋就飛了過去，老夫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p>
……</p>
“子泰，此事麻煩了。”</p>
楊玄正在打盹，不耐煩的道：“麻煩就麻煩吧！”</p>
“子泰救我！”</p>
楊玄睜開眼睛，見梁靖躬身不起，就挪挪屁股，轉到了另一邊繼續打盹。</p>
“子泰！”</p>
梁靖說道：“當初你與娘娘這般緣分……”</p>
“這話會引來大禍。”楊玄幽幽的道。</p>
皇帝會覺得自己戴了綠帽子。</p>
梁靖低喝道：“此次不成，我就大禍臨頭了！”</p>
“嗬嗬！”</p>
楊玄冷笑。</p>
梁靖歎息，“娘娘在宮中日子不錯，可……子泰，娘娘沒有子嗣，一旦……你懂的，到時候娘娘就隻能出家。唯一能避免的法子，便是我成為重臣。”</p>
皇帝駕崩，無子的嬪妃都得出家。</p>
免得這群女人給皇帝戴帽子。</p>
梁靖能說出這番話，也算是推心置腹了。</p>
但。</p>
和我沒關係啊！</p>
楊玄想的很清楚。</p>
貴妃兄妹沒有未來。</p>
這一點梁靖自己也很清楚，從成為皇後的對頭後，這對兄妹就隻有一條路可走……成為皇帝的打手。</p>
皇帝在，他們的富貴就在。</p>
皇帝不在，那些人的反撲將會讓他們兄妹死無葬身之地。</p>
“鍍金？”</p>
“沒錯。”</p>
“你要倒黴了。”</p>
“你能眼睜睜看著？”</p>
“為何不能？”</p>
梁靖知曉這貨不想和自己兄妹攪和在一起。</p>
“你想要什麽？”</p>
“報效陛下。”</p>
“嗬嗬！”</p>
楊玄看著他，神色漸漸冷漠。</p>
“此事與我何幹？”</p>
若非被黃春輝弄進使團來，楊玄此刻就能和梁靖翻臉。</p>
他可以跟著來打一次醬油，也算是送皇叔一程。</p>
但要想讓他為梁靖火中取栗，為他背鍋，抱歉。</p>
“這是一口鍋。”</p>
梁靖點頭，“為兄知曉你聰慧，可此事……”</p>
“尋王登吧！”</p>
楊玄頷首，隨即閉眼。</p>
咱就是來打醬油的，你們繼續唱戲！</p>
唱起來啊！</p>
耳畔，朱雀放了音樂。</p>
“我站在那臥龍崗上……看風景。”</p>
這音樂別說，還真是應景。</p>
梁靖麵色微變，他想翻臉。</p>
但翻臉何用？</p>
王登說了，黃春輝有交代，若是把楊玄折在了這裏，他們就別想回長安。</p>
黃春輝就是北疆的土皇帝，他的威脅，誰敢不信？</p>
“咳咳！”</p>
門外傳來了幹咳聲。</p>
屠裳淡淡的道：“老夫感覺到了些不好的氣息。”</p>
梁靖深吸一口氣，“五十萬錢！”</p>
那雙眼皮子動了一下，雙手抱胸。</p>
“七十萬！”</p>
屠裳眨巴了一下眼睛。</p>
他方才一直在外麵，聽到了梁靖的話後，覺得也就是一個主意的事兒。</p>
一個主意五十萬錢，讓屠裳想起了父祖們當年說的故事，那些謀士在南周開國過程中的作用。</p>
但就算是最頂尖的謀士，一個主意也不值當五十萬錢吧？</p>
可楊老板卻毫不動容。</p>
七十萬了！</p>
老夫去！</p>
這錢，特娘的莫非是土？</p>
楊玄的呼吸很平穩。</p>
屠裳暗讚，覺得郎君這等麵對巨富而不動心的氣度，以後要讓老二好生學學。</p>
梁靖怒了，“八十萬！”</p>
楊玄輕輕打呼。</p>
楊老板睡的很香。</p>
“一百萬！”</p>
屠裳握著木棍子的手有些不大穩當。</p>
一百萬錢？</p>
“楊子泰！”梁靖準備拍案幾。</p>
楊玄睜開眼睛，“哎！是梁兄啊！老二，老二。”</p>
“啥！”王老二的聲音在後麵些傳來，大概是躲著偷吃東西。</p>
“讓人弄茶水來，哎！你看看，這貴妃娘娘的兄長啊！竟然連杯水都沒有。”</p>
一百萬錢，能特娘的養一支軍隊！</p>
“梁兄，坐！”</p>
楊玄笑眯眯的。</p>
王老二帶著人來了，剛想跑就被屠裳拽住，二人到了側麵。</p>
“老二啊！”</p>
“幹啥？”</p>
王老二也不知準備回去幹啥，急的不行。</p>
“要學學郎君的手段。”</p>
“學什麽？”</p>
“臉皮厚。”</p>
屠裳全程目睹了楊玄是如何收拾梁靖的。</p>
在長安威風八麵的梁郎中，在郎君麵前就像是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p>
郎君隻是打個盹，就讓梁靖亮出了自己的底牌。</p>
一百萬錢！</p>
值不值？</p>
對於小團體來說值當！</p>
對於梁靖來說也值當。</p>
錢，隻要他能飛黃騰達，百萬錢不算什麽。</p>
“郎君說過什麽……雙什麽？”</p>
“雙贏。”</p>
“老二，你要學學這個。”</p>
“我正在學。”</p>
“你在學？”</p>
屠裳老懷大慰。</p>
“是啊！莪吃了肉幹填肚子，回頭拉屎肥地，這不就是雙贏嗎？”</p>
屠裳：“……”</p>
……</p>
“什麽法子？”梁靖覺得自己被勒索了一百萬錢，麵色不善。</p>
楊玄確信這貨此刻正在想不成功如何報複自己……他淡淡的道：“此事走赫連峰那裏，走不通，可對？”</p>
梁靖點頭。</p>
棒槌！</p>
楊玄在出使南周之前，就看了一些另一個世界關於外交戰略戰術的書籍，內容很豐富。</p>
“出使第一件事，變通！”</p>
外交最需要的手段就是變通。</p>
梁靖蹙眉，“你是說……”</p>
“赫連峰就算是答應此事，他可能一人決斷？”</p>
梁靖搖頭，“此等事得上朝堂決議。”</p>
“我能說你是棒槌嗎？”楊玄覺得已經暗示到了這個地步，梁靖該明白了。</p>
可他依舊呆萌。</p>
果然，玩社會梁靖是一把好手，玩拉幫結派，黨爭……他同樣是一把好手。</p>
但玩外交，楊老板確信，梁靖連給自己提鞋子的資格都沒有。</p>
梁靖愕然，然後點頭，“本想不承認，但你出使南周的手段被禮部和鴻臚寺奉為經典，並令官吏學習。玩這個，哥哥隻是你的學生。”</p>
但你有什麽法子？</p>
楊玄點點他。</p>
“聽說過一句話嗎？”</p>
“什麽話？”</p>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p>
但都和北遼相關。</p>
“陛下準備攻打南周。”</p>
這句話一下就讓楊玄懵了。</p>
為何？</p>
南周以前支持南疆叛亂是可恨，但這樣旳事兒大唐也沒少在南周做過，所以隻是你來我往罷了。</p>
而且最近南周對叛軍的支持漸漸少了，南疆那邊也壓住了叛亂的勢頭，局勢向好。</p>
可就在這個時候，偽帝竟然要攻打南周。</p>
是梨園裏的貴妃不香了嗎？</p>
還是說太子成了一隻手，讓他找不到羞辱的對象，以至於生活找不到目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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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圖個什麽？</p>
“為何？”楊玄問道。</p>
“我也不知。”梁靖很誠懇的道：“大唐要攻打南周，首先就得和北遼商議，否則那邊出兵，這邊也出兵，還打什麽打？”</p>
大唐出兵南周，南周就喊大哥幫忙，北遼隨即出兵北疆……</p>
你回不回來？</p>
大唐隻能撤軍。</p>
南周的存在能有力的牽製大唐，這一點曆代大遼皇帝都看的很清楚，不可能會放縱大唐滅了南周。</p>
所以楊玄覺得這事有些扯淡。</p>
“北遼不可能會坐視。”楊玄覺得這是個愚蠢的決定。</p>
梁靖說道：“不滅國。”</p>
“不滅國打什麽？”</p>
偽帝莫非是老年癡呆了？</p>
“懲戒。”</p>
“懲戒？”</p>
“對。”</p>
“為何懲戒？”</p>
“我也不知。”</p>
“你這不知，那不知，出什麽使？”</p>
楊玄氣得想爆炸，“使者必須知曉整件事的始末，否則如何斡旋？誰特娘的想出來這個主意？該殺！”</p>
“陛下。”</p>
……</p>
“當我沒說。”</p>
楊玄覺得偽帝這是昏聵了。</p>
“陛下的吩咐，取南周二十城池作為懲戒，破城後，好處分北遼一半，戰後撤軍。”</p>
“難。”楊玄直截了當的道：“北遼如何相信大唐的話？若是大唐一路勢如破竹怎麽辦？到時候南周滅了，難道北遼還能複活一個國家？”</p>
“所以，這便是我等來此的緣由。”</p>
“特娘的，和我無關！”楊玄怒了。</p>
“子泰，來都來了，說無關，晚了。”</p>
楊玄回身，淡淡的道：“信不信我能讓你們回不去。”</p>
他是真的動怒了。</p>
如今他是一州刺史，手中握著陳州軍，草原上還有一支人馬，打著鎮南部的旗號在溜達，隨時能扮作馬賊殺人。</p>
截殺使團，把罪名丟給某個無知的部族，誰特娘的敢算到楊玄的頭上？</p>
陳州軍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p>
梁靖歎息，起身拱手，“是我的不對。”</p>
他沒把事兒推在王登的頭上，很有擔當。</p>
“此事，你隻需知曉……南周羞辱了陛下！”</p>
“艸！”</p>
楊玄不禁一怔。</p>
梁靖笑道：“當初我聽聞時，脫口而出的也是這個字。艸！他們怎麽敢！可他們就做了。”</p>
“如何羞辱的我就不問了。”楊玄覺得能讓偽帝想出兵懲戒，那羞辱想來是正好擊中了他的短處。</p>
短處……</p>
楊玄不禁低頭看看。</p>
梁靖目光微動，“看什麽？”</p>
“長處！”</p>
“王登是老兵部，知曉北遼虛實，此行他便是要與北遼據理力爭，不過目前來看，沒用。”</p>
“赫連峰派了太子和三皇子來接待咱們，此事和誰商議？”</p>
“王登的意思，和太子赫連丹。”</p>
“那你們試試吧！”</p>
“你呢？”</p>
“我補個覺。”</p>
太子和三皇子來的很快。</p>
雙方寒暄一番後，王登就隱晦的提出了要求。</p>
“二十城，破城後撤回。”</p>
赫連丹萬萬沒想到使者竟然是帶著這個目的來的，下意識的道：“南周乃大遼兄弟之國，萬萬不能！”</p>
赫連勳有些好奇的道：“這是為何要攻打南周？”</p>
小夥子，你這話問得好！</p>
王登正想尋個借口談及此事，聞言歎道：“南周……對陛下不敬。”</p>
赫連丹看了三皇子一眼，“裏麵熱，你出去轉轉。”</p>
這是嫌棄赫連勳不懂事。</p>
赫連勳笑眯眯的道：“我不怕熱。”</p>
赫連丹淡淡的道：“也好。”</p>
回過頭，他說道：“此事無需稟告阿耶，孤告訴你，萬萬不能！”</p>
他起身，“貴使可在寧興遊玩一陣子再回去，回頭宮中設宴款待。”</p>
兩國哪怕打的再慘烈，各自的麵子還是要保留的。</p>
王登起身，“大唐願意派出質子。”</p>
太子一怔，淡淡的道：“此事……孤會報給阿耶。”</p>
三皇子好奇的道：“這是什麽深仇大恨，以至於大唐皇帝願意派出質子。”</p>
派出質子就是甘願落下風的意思，譬如說南周就派了質子在長安。</p>
王登微笑。“此事卻不好說。”</p>
太子淡淡的道：“不該問的，別問。”</p>
梁靖眸色微動，等出去後說道：“這兩兄弟之間，好似有些矛盾。”</p>
王登搖頭，“沒用，此事還得要赫連峰決斷。”</p>
這個矛盾利用不上。</p>
赫連峰得了消息後，不禁大笑。</p>
太子看著他，也露出了笑意。</p>
“阿耶小心身體。”赫連勳提醒道。</p>
赫連峰喘息著，“哎！年胥究竟是如何羞辱了李泌，讓那條老狗竟然願意派出質子，想想都好笑。”</p>
太子說道：“阿耶，此事卻不好答應。”</p>
“朕知。”赫連峰淡淡的道。</p>
太子有些沒臉。</p>
三皇子說道：“阿耶，若是大唐不等咱們答應就攻打呢？”</p>
赫連峰目光溫和了些，“若是如此，咱們就起大軍攻伐。”</p>
“這便是連環扣啊！”赫連勳恍然大悟。</p>
“三郎聰慧。”</p>
當日下午，就有官員去告知了王登。</p>
“此事陛下說了，不可！”</p>
王登回來，沮喪的道：“此事老夫就說難。”</p>
梁靖鐵青著臉，“難也得辦成。”</p>
皇帝此次派他來，固然帶著鍍金之意，但也有考教之意，若此行失敗，他如何上位？</p>
——你連這事兒都辦不好，如何與滿朝的老狐狸們抗衡？</p>
梁靖目光轉動，“老王。”</p>
王登冥思苦想，最後搖頭，“除非直接與赫連峰商議，說動他。”</p>
“就沒有別的法子？”梁靖有些焦躁。</p>
王登再想想，“沒了。”</p>
“無能！”</p>
梁靖終於忍不住了。</p>
王登老臉木然。</p>
梁靖拍打案幾，“罷了，我去尋子泰。”</p>
等梁靖走後，王登的心腹來打抱不平，“此事本就不可能，侍郎不成，那楊玄難道還能翻天？梁郎中為此嗬斥侍郎，卻是過了。”</p>
王登淡淡的道：“此行本就毫無把握，否則，也輪不到老夫做這個正使。明白嗎？”</p>
“那梁郎中豈不是白來了？”</p>
“陛下要看看他的手段罷了，成，那便是能大用。不成，看看他能做什麽。”</p>
“難怪梁郎中這般急切，隻是憋屈了侍郎。”</p>
“老夫不憋屈。”王登笑了笑。</p>
“老夫就是來背鍋的，此行不成，老夫便是罪魁禍首，灰頭土臉的致仕。”</p>
“哎！”</p>
“唉聲歎氣作甚？”</p>
“侍郎真是憋屈。”</p>
“老夫背鍋，娘娘就得記著老夫的人情，否則以後誰願意為梁郎中背鍋？”</p>
“可侍郎眼看就要致仕了，這……幾乎是晚節不保。”</p>
“老夫教你一個乖，臉麵要不要緊？”</p>
“要緊。”</p>
“行走官場，必須要有臉麵。可老夫都要致仕了，難不成把臉麵帶回老家去，帶到棺槨裏去？哎！到了這把年紀，能換的都換了吧！”</p>
王登指指外麵，“梁郎中去尋楊玄，鍋就飛了過去，老夫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p>
……</p>
“子泰，此事麻煩了。”</p>
楊玄正在打盹，不耐煩的道：“麻煩就麻煩吧！”</p>
“子泰救我！”</p>
楊玄睜開眼睛，見梁靖躬身不起，就挪挪屁股，轉到了另一邊繼續打盹。</p>
“子泰！”</p>
梁靖說道：“當初你與娘娘這般緣分……”</p>
“這話會引來大禍。”楊玄幽幽的道。</p>
皇帝會覺得自己戴了綠帽子。</p>
梁靖低喝道：“此次不成，我就大禍臨頭了！”</p>
“嗬嗬！”</p>
楊玄冷笑。</p>
梁靖歎息，“娘娘在宮中日子不錯，可……子泰，娘娘沒有子嗣，一旦……你懂的，到時候娘娘就隻能出家。唯一能避免的法子，便是我成為重臣。”</p>
皇帝駕崩，無子的嬪妃都得出家。</p>
免得這群女人給皇帝戴帽子。</p>
梁靖能說出這番話，也算是推心置腹了。</p>
但。</p>
和我沒關係啊！</p>
楊玄想的很清楚。</p>
貴妃兄妹沒有未來。</p>
這一點梁靖自己也很清楚，從成為皇後的對頭後，這對兄妹就隻有一條路可走……成為皇帝的打手。</p>
皇帝在，他們的富貴就在。</p>
皇帝不在，那些人的反撲將會讓他們兄妹死無葬身之地。</p>
“鍍金？”</p>
“沒錯。”</p>
“你要倒黴了。”</p>
“你能眼睜睜看著？”</p>
“為何不能？”</p>
梁靖知曉這貨不想和自己兄妹攪和在一起。</p>
“你想要什麽？”</p>
“報效陛下。”</p>
“嗬嗬！”</p>
楊玄看著他，神色漸漸冷漠。</p>
“此事與我何幹？”</p>
若非被黃春輝弄進使團來，楊玄此刻就能和梁靖翻臉。</p>
他可以跟著來打一次醬油，也算是送皇叔一程。</p>
但要想讓他為梁靖火中取栗，為他背鍋，抱歉。</p>
“這是一口鍋。”</p>
梁靖點頭，“為兄知曉你聰慧，可此事……”</p>
“尋王登吧！”</p>
楊玄頷首，隨即閉眼。</p>
咱就是來打醬油的，你們繼續唱戲！</p>
唱起來啊！</p>
耳畔，朱雀放了音樂。</p>
“我站在那臥龍崗上……看風景。”</p>
這音樂別說，還真是應景。</p>
梁靖麵色微變，他想翻臉。</p>
但翻臉何用？</p>
王登說了，黃春輝有交代，若是把楊玄折在了這裏，他們就別想回長安。</p>
黃春輝就是北疆的土皇帝，他的威脅，誰敢不信？</p>
“咳咳！”</p>
門外傳來了幹咳聲。</p>
屠裳淡淡的道：“老夫感覺到了些不好的氣息。”</p>
梁靖深吸一口氣，“五十萬錢！”</p>
那雙眼皮子動了一下，雙手抱胸。</p>
“七十萬！”</p>
屠裳眨巴了一下眼睛。</p>
他方才一直在外麵，聽到了梁靖的話後，覺得也就是一個主意的事兒。</p>
一個主意五十萬錢，讓屠裳想起了父祖們當年說的故事，那些謀士在南周開國過程中的作用。</p>
但就算是最頂尖的謀士，一個主意也不值當五十萬錢吧？</p>
可楊老板卻毫不動容。</p>
七十萬了！</p>
老夫去！</p>
這錢，特娘的莫非是土？</p>
楊玄的呼吸很平穩。</p>
屠裳暗讚，覺得郎君這等麵對巨富而不動心的氣度，以後要讓老二好生學學。</p>
梁靖怒了，“八十萬！”</p>
楊玄輕輕打呼。</p>
楊老板睡的很香。</p>
“一百萬！”</p>
屠裳握著木棍子的手有些不大穩當。</p>
一百萬錢？</p>
“楊子泰！”梁靖準備拍案幾。</p>
楊玄睜開眼睛，“哎！是梁兄啊！老二，老二。”</p>
“啥！”王老二的聲音在後麵些傳來，大概是躲著偷吃東西。</p>
“讓人弄茶水來，哎！你看看，這貴妃娘娘的兄長啊！竟然連杯水都沒有。”</p>
一百萬錢，能特娘的養一支軍隊！</p>
“梁兄，坐！”</p>
楊玄笑眯眯的。</p>
王老二帶著人來了，剛想跑就被屠裳拽住，二人到了側麵。</p>
“老二啊！”</p>
“幹啥？”</p>
王老二也不知準備回去幹啥，急的不行。</p>
“要學學郎君的手段。”</p>
“學什麽？”</p>
“臉皮厚。”</p>
屠裳全程目睹了楊玄是如何收拾梁靖的。</p>
在長安威風八麵的梁郎中，在郎君麵前就像是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p>
郎君隻是打個盹，就讓梁靖亮出了自己的底牌。</p>
一百萬錢！</p>
值不值？</p>
對於小團體來說值當！</p>
對於梁靖來說也值當。</p>
錢，隻要他能飛黃騰達，百萬錢不算什麽。</p>
“郎君說過什麽……雙什麽？”</p>
“雙贏。”</p>
“老二，你要學學這個。”</p>
“我正在學。”</p>
“你在學？”</p>
屠裳老懷大慰。</p>
“是啊！莪吃了肉幹填肚子，回頭拉屎肥地，這不就是雙贏嗎？”</p>
屠裳：“……”</p>
……</p>
“什麽法子？”梁靖覺得自己被勒索了一百萬錢，麵色不善。</p>
楊玄確信這貨此刻正在想不成功如何報複自己……他淡淡的道：“此事走赫連峰那裏，走不通，可對？”</p>
梁靖點頭。</p>
棒槌！</p>
楊玄在出使南周之前，就看了一些另一個世界關於外交戰略戰術的書籍，內容很豐富。</p>
“出使第一件事，變通！”</p>
外交最需要的手段就是變通。</p>
梁靖蹙眉，“你是說……”</p>
“赫連峰就算是答應此事，他可能一人決斷？”</p>
梁靖搖頭，“此等事得上朝堂決議。”</p>
“我能說你是棒槌嗎？”楊玄覺得已經暗示到了這個地步，梁靖該明白了。</p>
可他依舊呆萌。</p>
果然，玩社會梁靖是一把好手，玩拉幫結派，黨爭……他同樣是一把好手。</p>
但玩外交，楊老板確信，梁靖連給自己提鞋子的資格都沒有。</p>
梁靖愕然，然後點頭，“本想不承認，但你出使南周的手段被禮部和鴻臚寺奉為經典，並令官吏學習。玩這個，哥哥隻是你的學生。”</p>
但你有什麽法子？</p>
楊玄點點他。</p>
“聽說過一句話嗎？”</p>
“什麽話？”</p>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