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羽姓赫連。</p>
北遼兩大姓：耶律，赫連，姓赫連的不一定是皇族，但能做到一方守將的赫連羽，卻比許多皇族旳眼光更犀利。</p>
可他卻摸不清屠裳的真實實力。</p>
所以，他事先有交代，此次行動以斬殺那個李玄為主。</p>
把公主救回來，少了這個掣肘，屠裳就算是修為驚天動地，他也能用數千人馬活活圍殺了此人。</p>
所以兩個酒客是佯攻。</p>
一切都是為了掩護女掌櫃九山的出手。</p>
他算到了一切。</p>
但就是沒算到屠裳幾下就解決了那兩個酒客。</p>
沒給他們一點機會。</p>
九山的最後一攻聲勢駭人，但屠裳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拳。</p>
九山躺在爐子邊，七竅流血。</p>
她掙紮了幾下，卻爬不起來。</p>
“你是……誰？”九山努力抬起頭，開口，血就從嘴裏湧了出來。</p>
屠裳吃了一片羊肉，“種地的。”</p>
九山苦笑，隨即鼻孔裏湧出一波波鮮血，她幹咳了一下，“真是種地的？”</p>
“對。”屠裳看了她一眼，“你再強提內息，老夫保證你會死的淒慘無比。”</p>
老賊問道：“為何？”</p>
屠裳說道：“她生機已絕，若是安靜等死，生機緩緩退去，也有些自然而去的從容。強提內息，內息激發生機，魂魄鼓蕩，晚些散去時，會格外痛楚。”</p>
楊玄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故事。</p>
那些修內家的高手，臨去前一口氣散不去，會格外痛苦。</p>
幾番掙紮後，九山放棄了。</p>
她平靜的躺下，對赫連羽微微頷首，“對不住了。”</p>
赫連羽麵色鐵青，“一路走好。”</p>
九山閉上眼睛，再度睜開，問道：“你這等修為不該是無名之輩，還請賜教……”</p>
屠裳搖搖頭，“若是年輕二十歲，老夫會喜不自禁的報上自己的名號。如今，什麽虛名於老夫而言便是過眼煙雲。人呐！什麽都好追求，就是虛名求不得，越求，就越迷障，越求，就越糊塗。”</p>
“名利礙眼。”老賊嘴裏附和，但他卻是名利中人。</p>
赫連羽進來，坐在側麵。</p>
沒人上酒。</p>
他就拿起胖男子的酒壺自斟自飲。</p>
“放了公主，我用祖先的魂魄發誓，放你等回歸北疆。”</p>
楊玄笑了笑，“男人的嘴，哄人的鬼，這話是哪個女人說的。”</p>
好像是怡娘……老賊想了想。</p>
“我手中握著公主這個人質，你覺著自己的誓言能與她相提並論？是你蠢，還是我傻？”楊玄舉杯，“公主，請。”</p>
長陵舉杯，輕聲道：“讓你看了一場笑話。”</p>
“公主指的是誰？”</p>
“誰都是。”</p>
從陳秋到今日的伏擊，都是一場笑話。</p>
赫連羽仰頭把酒壺中的酒喝了，起身出去。</p>
“公主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發誓，定然會把你追入九幽地獄。”</p>
楊玄看著長陵，“怕是不止少了一根。”</p>
長陵似笑非笑。</p>
“此事的引子是什麽，你我都清楚。”楊玄屈指在案幾上輕輕叩擊，“北遼遊騎尋了奸細，冒險突襲鄧家，想用鄧演來給公主接風……想想，大唐前戶部侍郎出現在歡迎公主的人群中，身份卻是俘虜，這會造成多大的轟動？”</p>
楊玄的手指在案幾上緩緩移動，就像是兩條腿在走路。</p>
“順帶還能羞辱北疆與大唐。”</p>
長陵抬頭看著他，“從謀劃上來看，此次突襲堪稱絕妙。但從結果上來看，在大遼並未準備大舉進攻北疆的背景之下，此次突襲顯得多餘。”</p>
激怒了北疆和大唐，隻會讓北疆更為警覺和強大。</p>
這個女人有些意思啊！</p>
楊玄兩根手指頭在案幾上緩緩移動，“那麽，各自歸去，恩怨兩消？”</p>
長陵微笑，緩緩伸手放在案幾上，學他一般的用兩根纖長的手指頭在案幾上，如同走路般的緩緩移動。</p>
“赫連羽的突襲犀利，自以為大功告成，沒想到黃雀在後，你卻劫持了我。我在想，能有這等手段與實力的你，不該籍籍無名。那麽，為何我沒聽聞過李玄之名？”</p>
四根手指頭在接近。</p>
“我的名字無人知曉。”楊玄微笑道：“我的功績，無人不知。”</p>
馬蹄聲傳來。</p>
三騎，皆是內侍。</p>
“公主！”</p>
長陵的手指頭剛觸碰到楊玄的手指頭，聞聲歎息，“寧興風波太大，席卷到了此處。”</p>
楊玄一想可不正是如此……陳氏被皇帝拿到把柄，果斷變身舔狗，於是才有了長陵此行。而赫連羽為了給長陵此行造勢，便突襲北疆，抓獲鄧演。</p>
世間萬事，有因必有果。</p>
楊玄抬頭看看看天空。</p>
“我總覺得那裏有一雙眼，正冷漠的看著世人。”</p>
內侍走了進來。</p>
“回避！”他看了楊玄一眼。</p>
楊玄果斷起身走了出去。</p>
屠裳沒動。</p>
內侍說道：“公主，陛下……”</p>
少頃，內侍準備告退，“還請公主早些回去。”</p>
長陵說道：“我被劫持了。”</p>
內侍：“……”</p>
劫匪呢？</p>
他緩緩看去。</p>
老賊看著油滑，鄧演倨傲，二人都不像是好手。</p>
屠裳坐在那裏發呆，看著像是個剛從田間回來的老農。</p>
“誰？”</p>
“我。”</p>
楊玄走了過來。</p>
內侍深吸一口氣，“好大的膽子！”</p>
“彼此彼此。”楊玄坐下。</p>
“回去吧！”長陵搖搖頭，示意無礙。</p>
內侍出去，低聲對赫連羽說道：“公主但凡出了意外，你知曉後果。”</p>
赫連羽本想把此事控製在一個範圍之內，隨後再運作消除負麵影響。如今看來卻晚了。</p>
人算不如天算。</p>
楊玄起身，“走吧！”</p>
剛出去，就見到兩騎趕來。</p>
二人下馬，走到了陳秋的身邊。</p>
“陳氏投靠林雅，陛下震怒，尋了個借口，把二郎君一家下獄，牽累了咱們家，家產被抄沒大半……”</p>
陳秋身體一震。</p>
“林雅那邊怎麽說？”</p>
“陛下讓鷹衛撬開了二郎君的口，順著咬住了咱們家，林雅無法伸以援手。小郎君，小人出來後不久，府外就被圍住了。郎君讓小人告訴小郎君，公主便是咱們家唯一的救星……”</p>
楊玄和長陵走向馬車。</p>
內侍咬牙切齒的道：“公主何等尊貴，如今卻和這等逆賊為伍，赫連羽，陛下饒不了你！”</p>
赫連羽看著失魂落魄的陳秋，“若非駙馬與公主鬧騰，賊子也尋不到機會擄走公主。”</p>
“陳秋？”內侍看了陳秋一眼，“野狗般的人。”</p>
這話。</p>
不對啊！</p>
赫連羽低聲道：“可是有了變化？”</p>
他是皇帝的人，但內侍隻是含糊以對，“那些逆賊自以為得計，被陛下收拾了。”</p>
楊玄和長陵上了馬車。</p>
隨即一路向南。</p>
第四日。</p>
此處距離邊境僅有百餘裏。</p>
下午，他們搭起帳篷。</p>
長陵也來幫忙。</p>
屠裳和老賊在做飯，鄧演在發呆。</p>
“公主。”</p>
長陵回身，舉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p>
陳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p>
“你不怕被扣住？”長陵譏誚的道。</p>
楊玄退後。</p>
老賊走了過來，“郎君，咱們可以走了。”</p>
這裏距離邊境百餘裏，他們人少，趁著夜色悄然遠遁，等北遼人反應過來時，鞭長莫及。</p>
“你以為我這數日慢騰騰的趕路是為何？”</p>
“不是為了和公主……小人失言了。”</p>
“長陵在試探我，我也在試探她。她想試探我的身份，我想試探北遼如今內部的爭鬥如何了。”</p>
“郎君以身飼虎，讓小人感動不已。”</p>
“你不會拍馬屁，可以不拍。”</p>
“不拍小人心中惶然。”</p>
“北遼乃是大唐的勁敵，北疆直麵北遼，陳州同樣如此。不摸清北遼內部的情況，如何判斷他們的舉動？”</p>
老賊摸出小冊子，用手指頭在嘴裏沾些口水，翻開到空白頁，開始記錄。</p>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且，我更想知曉赫連峰會如何處置陳氏，這能讓我一窺北遼帝王的行事手法，有絕大的用處。”</p>
從一個人的行事手法中，你就能大致判斷此人的性格三觀，隨即推演他對某事的看法和應對之法。</p>
這是戰略性資產。</p>
所以，楊玄恨不能這段路再長一些。</p>
他磨蹭了許久，終於等來了寧興的內侍，以及陳氏的家人。</p>
“這出大戲，要開始了。”</p>
老賊看了陳秋一眼，“這人怎地又變成了狗？”</p>
“莪也想知曉。”</p>
楊玄覺得這將會是自己此行的重要收獲之一。</p>
馬蹄聲從北方而來。</p>
“紅色披風……”老賊回身，眸子一縮，“郎君，是鷹衛！”</p>
數十紅色披風的騎士，簇擁著一個女人來了。</p>
近前，女人舉手。</p>
數十騎整齊勒馬。</p>
整齊下馬。</p>
女人伸手在脖頸前拉開帶子，披風下滑，身後一個鷹衛順勢接住。</p>
齊腰長發輕輕擺動。</p>
女子揭下鬥笠，冷漠的看著前方。</p>
所有人行禮。</p>
“見過赫連統領！”</p>
赫連紅微微頷首，薄唇微啟，“長陵可曾被欺淩？”</p>
內侍近前，“未曾。”</p>
赫連紅看了赫連羽一眼，“無能！”</p>
麵對這位鷹衛大統領，赫連羽也頗為恭謹，“下官無能。”</p>
“說。”赫連紅緩緩看向楊玄等人。</p>
目光轉動，卻略過了在長陵身前賠笑的陳秋。</p>
“下官得知公主要來，便發動了一次突襲，擒獲大唐前戶部侍郎鄧演。隨之那幾人潛入大遼，在路上劫持了公主和駙馬。”</p>
“長陵隨行的人呢？”</p>
“下官在。”</p>
禁軍將領上前。</p>
赫連紅看了他一眼，“無能都不足以形容你這等蠢貨，拿下！”</p>
禁軍將領剛想解釋是長陵公主主動接近了那幾人，一個鷹衛上前，繩子往他脖頸上一套。</p>
一拉！</p>
隨後的話都被憋在了咽喉裏。</p>
“那個老人，有些意思。”赫連紅盯住了屠裳。</p>
赫連羽苦笑，“若非他在，下官已經突襲得手。”</p>
“若是賊人沒有把握，怎會滯留？”赫連紅冷冷的道：“行軍廝殺你等不錯，這等人心鬼蜮的手段，你等就和孩童一般，幸而長陵無恙，否則百死難贖其罪。”</p>
“是。”</p>
長陵那邊冷冷的打發了陳秋。</p>
“長陵。”</p>
“紅姨！”</p>
長陵想過來，走了兩步，止步看看楊玄。</p>
我還是人質啊！</p>
赫連紅也不動，負手看著她，“我來了，安心！”</p>
一股絕大的自信，讓人深信不疑。</p>
“哪位？”楊玄問道。</p>
長陵低聲道：“鷹衛大統領。”</p>
“那個新婚之夜殺了自己男人的赫連紅？”</p>
“沒錯，我好喜歡她！”</p>
“告訴她，後日交割。”</p>
“不說。”</p>
“為何？”</p>
“說了，紅姨會讓你走不出大遼。”</p>
“嗬嗬！”</p>
楊玄笑了笑。</p>
赫連紅走了過來。</p>
坐在火堆邊弄飯的屠裳沒回身，說道：“差不多了。”</p>
赫連紅距離長陵五步，聞言止步，“有些意思。”</p>
楊玄拱手，“大統領來此可是為了公主嗎？”</p>
赫連紅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鏡台的密諜，也不是斥候。”</p>
艸！</p>
這個女人的眼睛好毒。</p>
楊玄微笑，“大統領以為我是誰？”</p>
“你是誰無關緊要，長陵無恙，你無恙。長陵不妥，我便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間。”</p>
</p>
這是來自於北遼鷹衛大統領的威脅。</p>
哪怕是潛入大唐境內暗殺，鷹衛也會讓自己大統領的話得到踐行。</p>
眾目睽睽之下，楊玄開口。</p>
“哎！吃飯了。”</p>
長陵回身走了過來。</p>
二人走到了火堆邊上，屠裳分發食物，老賊幫手，鄧演不做事。</p>
食物最後分發給了鄧演，分量不多。</p>
“太少。”</p>
屠裳看著他，“民脂民膏吃的太多，也該吐些出來了。”</p>
“嗬嗬！”在目睹了屠裳的手段後，鄧演不敢和他嗶嗶，隻能用嗬嗬來表達自己的不滿。</p>
吃完飯。</p>
楊玄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道：“公主，該歇息了。”</p>
二人進了帳篷。</p>
屠裳把自己的帳篷挪到邊上。</p>
近在咫尺。</p>
“老夫的耳朵不好。”</p>
這話有些歧義。</p>
赫連紅冷笑，“把我的帳篷搭在此處。”</p>
陳秋知曉，這兩日將會決定陳氏的命運。而陳氏能否再度翻身，就要看他能否把公主哄回來。</p>
但能用什麽法子？</p>
他想了想。</p>
去尋到了隨從。</p>
“最好的布巾，洗幹淨。”</p>
隨從不解，但照辦。</p>
陳秋等了一會兒。</p>
大概是一次敦倫的時間。</p>
然後，拿著布巾走了過來。</p>
直至帳篷前。</p>
“公主，可要手巾？”</p>
北遼兩大姓：耶律，赫連，姓赫連的不一定是皇族，但能做到一方守將的赫連羽，卻比許多皇族旳眼光更犀利。</p>
可他卻摸不清屠裳的真實實力。</p>
所以，他事先有交代，此次行動以斬殺那個李玄為主。</p>
把公主救回來，少了這個掣肘，屠裳就算是修為驚天動地，他也能用數千人馬活活圍殺了此人。</p>
所以兩個酒客是佯攻。</p>
一切都是為了掩護女掌櫃九山的出手。</p>
他算到了一切。</p>
但就是沒算到屠裳幾下就解決了那兩個酒客。</p>
沒給他們一點機會。</p>
九山的最後一攻聲勢駭人，但屠裳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拳。</p>
九山躺在爐子邊，七竅流血。</p>
她掙紮了幾下，卻爬不起來。</p>
“你是……誰？”九山努力抬起頭，開口，血就從嘴裏湧了出來。</p>
屠裳吃了一片羊肉，“種地的。”</p>
九山苦笑，隨即鼻孔裏湧出一波波鮮血，她幹咳了一下，“真是種地的？”</p>
“對。”屠裳看了她一眼，“你再強提內息，老夫保證你會死的淒慘無比。”</p>
老賊問道：“為何？”</p>
屠裳說道：“她生機已絕，若是安靜等死，生機緩緩退去，也有些自然而去的從容。強提內息，內息激發生機，魂魄鼓蕩，晚些散去時，會格外痛楚。”</p>
楊玄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故事。</p>
那些修內家的高手，臨去前一口氣散不去，會格外痛苦。</p>
幾番掙紮後，九山放棄了。</p>
她平靜的躺下，對赫連羽微微頷首，“對不住了。”</p>
赫連羽麵色鐵青，“一路走好。”</p>
九山閉上眼睛，再度睜開，問道：“你這等修為不該是無名之輩，還請賜教……”</p>
屠裳搖搖頭，“若是年輕二十歲，老夫會喜不自禁的報上自己的名號。如今，什麽虛名於老夫而言便是過眼煙雲。人呐！什麽都好追求，就是虛名求不得，越求，就越迷障，越求，就越糊塗。”</p>
“名利礙眼。”老賊嘴裏附和，但他卻是名利中人。</p>
赫連羽進來，坐在側麵。</p>
沒人上酒。</p>
他就拿起胖男子的酒壺自斟自飲。</p>
“放了公主，我用祖先的魂魄發誓，放你等回歸北疆。”</p>
楊玄笑了笑，“男人的嘴，哄人的鬼，這話是哪個女人說的。”</p>
好像是怡娘……老賊想了想。</p>
“我手中握著公主這個人質，你覺著自己的誓言能與她相提並論？是你蠢，還是我傻？”楊玄舉杯，“公主，請。”</p>
長陵舉杯，輕聲道：“讓你看了一場笑話。”</p>
“公主指的是誰？”</p>
“誰都是。”</p>
從陳秋到今日的伏擊，都是一場笑話。</p>
赫連羽仰頭把酒壺中的酒喝了，起身出去。</p>
“公主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發誓，定然會把你追入九幽地獄。”</p>
楊玄看著長陵，“怕是不止少了一根。”</p>
長陵似笑非笑。</p>
“此事的引子是什麽，你我都清楚。”楊玄屈指在案幾上輕輕叩擊，“北遼遊騎尋了奸細，冒險突襲鄧家，想用鄧演來給公主接風……想想，大唐前戶部侍郎出現在歡迎公主的人群中，身份卻是俘虜，這會造成多大的轟動？”</p>
楊玄的手指在案幾上緩緩移動，就像是兩條腿在走路。</p>
“順帶還能羞辱北疆與大唐。”</p>
長陵抬頭看著他，“從謀劃上來看，此次突襲堪稱絕妙。但從結果上來看，在大遼並未準備大舉進攻北疆的背景之下，此次突襲顯得多餘。”</p>
激怒了北疆和大唐，隻會讓北疆更為警覺和強大。</p>
這個女人有些意思啊！</p>
楊玄兩根手指頭在案幾上緩緩移動，“那麽，各自歸去，恩怨兩消？”</p>
長陵微笑，緩緩伸手放在案幾上，學他一般的用兩根纖長的手指頭在案幾上，如同走路般的緩緩移動。</p>
“赫連羽的突襲犀利，自以為大功告成，沒想到黃雀在後，你卻劫持了我。我在想，能有這等手段與實力的你，不該籍籍無名。那麽，為何我沒聽聞過李玄之名？”</p>
四根手指頭在接近。</p>
“我的名字無人知曉。”楊玄微笑道：“我的功績，無人不知。”</p>
馬蹄聲傳來。</p>
三騎，皆是內侍。</p>
“公主！”</p>
長陵的手指頭剛觸碰到楊玄的手指頭，聞聲歎息，“寧興風波太大，席卷到了此處。”</p>
楊玄一想可不正是如此……陳氏被皇帝拿到把柄，果斷變身舔狗，於是才有了長陵此行。而赫連羽為了給長陵此行造勢，便突襲北疆，抓獲鄧演。</p>
世間萬事，有因必有果。</p>
楊玄抬頭看看看天空。</p>
“我總覺得那裏有一雙眼，正冷漠的看著世人。”</p>
內侍走了進來。</p>
“回避！”他看了楊玄一眼。</p>
楊玄果斷起身走了出去。</p>
屠裳沒動。</p>
內侍說道：“公主，陛下……”</p>
少頃，內侍準備告退，“還請公主早些回去。”</p>
長陵說道：“我被劫持了。”</p>
內侍：“……”</p>
劫匪呢？</p>
他緩緩看去。</p>
老賊看著油滑，鄧演倨傲，二人都不像是好手。</p>
屠裳坐在那裏發呆，看著像是個剛從田間回來的老農。</p>
“誰？”</p>
“我。”</p>
楊玄走了過來。</p>
內侍深吸一口氣，“好大的膽子！”</p>
“彼此彼此。”楊玄坐下。</p>
“回去吧！”長陵搖搖頭，示意無礙。</p>
內侍出去，低聲對赫連羽說道：“公主但凡出了意外，你知曉後果。”</p>
赫連羽本想把此事控製在一個範圍之內，隨後再運作消除負麵影響。如今看來卻晚了。</p>
人算不如天算。</p>
楊玄起身，“走吧！”</p>
剛出去，就見到兩騎趕來。</p>
二人下馬，走到了陳秋的身邊。</p>
“陳氏投靠林雅，陛下震怒，尋了個借口，把二郎君一家下獄，牽累了咱們家，家產被抄沒大半……”</p>
陳秋身體一震。</p>
“林雅那邊怎麽說？”</p>
“陛下讓鷹衛撬開了二郎君的口，順著咬住了咱們家，林雅無法伸以援手。小郎君，小人出來後不久，府外就被圍住了。郎君讓小人告訴小郎君，公主便是咱們家唯一的救星……”</p>
楊玄和長陵走向馬車。</p>
內侍咬牙切齒的道：“公主何等尊貴，如今卻和這等逆賊為伍，赫連羽，陛下饒不了你！”</p>
赫連羽看著失魂落魄的陳秋，“若非駙馬與公主鬧騰，賊子也尋不到機會擄走公主。”</p>
“陳秋？”內侍看了陳秋一眼，“野狗般的人。”</p>
這話。</p>
不對啊！</p>
赫連羽低聲道：“可是有了變化？”</p>
他是皇帝的人，但內侍隻是含糊以對，“那些逆賊自以為得計，被陛下收拾了。”</p>
楊玄和長陵上了馬車。</p>
隨即一路向南。</p>
第四日。</p>
此處距離邊境僅有百餘裏。</p>
下午，他們搭起帳篷。</p>
長陵也來幫忙。</p>
屠裳和老賊在做飯，鄧演在發呆。</p>
“公主。”</p>
長陵回身，舉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p>
陳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p>
“你不怕被扣住？”長陵譏誚的道。</p>
楊玄退後。</p>
老賊走了過來，“郎君，咱們可以走了。”</p>
這裏距離邊境百餘裏，他們人少，趁著夜色悄然遠遁，等北遼人反應過來時，鞭長莫及。</p>
“你以為我這數日慢騰騰的趕路是為何？”</p>
“不是為了和公主……小人失言了。”</p>
“長陵在試探我，我也在試探她。她想試探我的身份，我想試探北遼如今內部的爭鬥如何了。”</p>
“郎君以身飼虎，讓小人感動不已。”</p>
“你不會拍馬屁，可以不拍。”</p>
“不拍小人心中惶然。”</p>
“北遼乃是大唐的勁敵，北疆直麵北遼，陳州同樣如此。不摸清北遼內部的情況，如何判斷他們的舉動？”</p>
老賊摸出小冊子，用手指頭在嘴裏沾些口水，翻開到空白頁，開始記錄。</p>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且，我更想知曉赫連峰會如何處置陳氏，這能讓我一窺北遼帝王的行事手法，有絕大的用處。”</p>
從一個人的行事手法中，你就能大致判斷此人的性格三觀，隨即推演他對某事的看法和應對之法。</p>
這是戰略性資產。</p>
所以，楊玄恨不能這段路再長一些。</p>
他磨蹭了許久，終於等來了寧興的內侍，以及陳氏的家人。</p>
“這出大戲，要開始了。”</p>
老賊看了陳秋一眼，“這人怎地又變成了狗？”</p>
“莪也想知曉。”</p>
楊玄覺得這將會是自己此行的重要收獲之一。</p>
馬蹄聲從北方而來。</p>
“紅色披風……”老賊回身，眸子一縮，“郎君，是鷹衛！”</p>
數十紅色披風的騎士，簇擁著一個女人來了。</p>
近前，女人舉手。</p>
數十騎整齊勒馬。</p>
整齊下馬。</p>
女人伸手在脖頸前拉開帶子，披風下滑，身後一個鷹衛順勢接住。</p>
齊腰長發輕輕擺動。</p>
女子揭下鬥笠，冷漠的看著前方。</p>
所有人行禮。</p>
“見過赫連統領！”</p>
赫連紅微微頷首，薄唇微啟，“長陵可曾被欺淩？”</p>
內侍近前，“未曾。”</p>
赫連紅看了赫連羽一眼，“無能！”</p>
麵對這位鷹衛大統領，赫連羽也頗為恭謹，“下官無能。”</p>
“說。”赫連紅緩緩看向楊玄等人。</p>
目光轉動，卻略過了在長陵身前賠笑的陳秋。</p>
“下官得知公主要來，便發動了一次突襲，擒獲大唐前戶部侍郎鄧演。隨之那幾人潛入大遼，在路上劫持了公主和駙馬。”</p>
“長陵隨行的人呢？”</p>
“下官在。”</p>
禁軍將領上前。</p>
赫連紅看了他一眼，“無能都不足以形容你這等蠢貨，拿下！”</p>
禁軍將領剛想解釋是長陵公主主動接近了那幾人，一個鷹衛上前，繩子往他脖頸上一套。</p>
一拉！</p>
隨後的話都被憋在了咽喉裏。</p>
“那個老人，有些意思。”赫連紅盯住了屠裳。</p>
赫連羽苦笑，“若非他在，下官已經突襲得手。”</p>
“若是賊人沒有把握，怎會滯留？”赫連紅冷冷的道：“行軍廝殺你等不錯，這等人心鬼蜮的手段，你等就和孩童一般，幸而長陵無恙，否則百死難贖其罪。”</p>
“是。”</p>
長陵那邊冷冷的打發了陳秋。</p>
“長陵。”</p>
“紅姨！”</p>
長陵想過來，走了兩步，止步看看楊玄。</p>
我還是人質啊！</p>
赫連紅也不動，負手看著她，“我來了，安心！”</p>
一股絕大的自信，讓人深信不疑。</p>
“哪位？”楊玄問道。</p>
長陵低聲道：“鷹衛大統領。”</p>
“那個新婚之夜殺了自己男人的赫連紅？”</p>
“沒錯，我好喜歡她！”</p>
“告訴她，後日交割。”</p>
“不說。”</p>
“為何？”</p>
“說了，紅姨會讓你走不出大遼。”</p>
“嗬嗬！”</p>
楊玄笑了笑。</p>
赫連紅走了過來。</p>
坐在火堆邊弄飯的屠裳沒回身，說道：“差不多了。”</p>
赫連紅距離長陵五步，聞言止步，“有些意思。”</p>
楊玄拱手，“大統領來此可是為了公主嗎？”</p>
赫連紅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鏡台的密諜，也不是斥候。”</p>
艸！</p>
這個女人的眼睛好毒。</p>
楊玄微笑，“大統領以為我是誰？”</p>
“你是誰無關緊要，長陵無恙，你無恙。長陵不妥，我便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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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來自於北遼鷹衛大統領的威脅。</p>
哪怕是潛入大唐境內暗殺，鷹衛也會讓自己大統領的話得到踐行。</p>
眾目睽睽之下，楊玄開口。</p>
“哎！吃飯了。”</p>
長陵回身走了過來。</p>
二人走到了火堆邊上，屠裳分發食物，老賊幫手，鄧演不做事。</p>
食物最後分發給了鄧演，分量不多。</p>
“太少。”</p>
屠裳看著他，“民脂民膏吃的太多，也該吐些出來了。”</p>
“嗬嗬！”在目睹了屠裳的手段後，鄧演不敢和他嗶嗶，隻能用嗬嗬來表達自己的不滿。</p>
吃完飯。</p>
楊玄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道：“公主，該歇息了。”</p>
二人進了帳篷。</p>
屠裳把自己的帳篷挪到邊上。</p>
近在咫尺。</p>
“老夫的耳朵不好。”</p>
這話有些歧義。</p>
赫連紅冷笑，“把我的帳篷搭在此處。”</p>
陳秋知曉，這兩日將會決定陳氏的命運。而陳氏能否再度翻身，就要看他能否把公主哄回來。</p>
但能用什麽法子？</p>
他想了想。</p>
去尋到了隨從。</p>
“最好的布巾，洗幹淨。”</p>
隨從不解，但照辦。</p>
陳秋等了一會兒。</p>
大概是一次敦倫的時間。</p>
然後，拿著布巾走了過來。</p>
直至帳篷前。</p>
“公主，可要手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