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耀從懂事開始，就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平凡。</p>
祖父致仕，但每次宮中有酒宴總是會被邀請。</p>
父親雖說算不得重臣，可宮中賞賜總是頭一份。</p>
他小時候不解，就問了祖父為何。</p>
“祖父，咱們家不算最好啊！”</p>
隔壁家的可是國公，可都沒咱們家受寵。</p>
“可陛下要的不是最好，而是最聽話。”祖父牽著他，笑道：“那些官員大多有後台，或是高官，或是權貴，或是世家，可誰的後台都沒有咱們家的硬，所以咱們家行事才能百無禁忌。”</p>
孩子仰頭看著祖父，“阿翁，那咱們家的後台是誰？”</p>
“陛下！”</p>
帝位變幻，可魏家總是能踩著點跟對人。</p>
武皇登基，魏家搖旗呐喊。</p>
李泌第一次殺入宮中，魏家就是內應，立下大功。</p>
李泌第二次殺入宮中，魏家是先鋒……</p>
……</p>
及長，魏耀出仕，深刻感受到了有皇帝作為後台做官的妙處。</p>
酒壯英雄膽，飯脹哈膿包。</p>
而權力能讓一個人內外膨脹。。</p>
在南疆時，他第一次鞭責將領, 剛開始還擔心武人跋扈反抗，可那將領卻垂首跪著, 連慘叫都壓住了嗓門。</p>
晚些他無意間路過將領的房間外, 聽到將領說：“他家是陛下心腹, 我惹不起！”</p>
原來，有皇帝為後台就是這麽牛筆嗎？</p>
魏耀覺得一扇大門衝著自己打開了。</p>
可今日卻有個棒槌敢挑釁自己。</p>
啪！</p>
啪！</p>
啪！</p>
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張坤的脊背上, 衣衫破裂，露出了肌膚。</p>
鞭痕累累，張坤幾度想掙紮起來, 卻又再度跪下！</p>
“我就壓你！又能如何？”</p>
魏耀知曉今日一定要徹底壓製住張坤，否則這五百騎將會蔑視自己。</p>
不滿，憤怒，最後在權勢麵前不得不低頭！</p>
魏耀見過無數人如此！</p>
這五百騎也不會例外。</p>
至於以後，他不過是去北疆鍍金, 五百騎也隻是去混一陣子罷了, 他用不著！</p>
“看門狗！”</p>
這一鞭抽的太狠, 張坤咆哮, “為何鞭責我？”</p>
“賤狗奴！還敢狡辯！”張坤抽的累了，吩咐道：“杖責！”</p>
“為何！”</p>
嗯？</p>
哪裏的聲音？</p>
“為何？”</p>
張坤緩緩回身。</p>
五百將士走了過來。</p>
“你等要作甚？”</p>
北疆苦寒條件差, 直麵北遼大軍。而陳州更是凶地，隻是一個太平就被七度破城。</p>
在長安安逸慣了的左武衛將士，得知自己要去北疆時, 分外畏懼擔心, 可今日上官卻要殺雞儆猴……</p>
大家都是混長安的，這等手段瞞得了誰？</p>
不去了！</p>
這個念頭在五百人的腦海裏轉動著。</p>
趁著這個機會鬧一場！</p>
……</p>
皇帝今日觀看了自己和貴妃編排的新舞, 興致很高。</p>
韓石頭站在外麵, 看著氣色不錯。</p>
小郎君回來了, 而且還去洛羅國闖蕩了一番……韓石頭想起了當年孝敬皇帝對洛羅國的好奇。</p>
陛下沒能去成, 不過小郎君去了也是一樣。</p>
“韓少監，鏡台密報。”</p>
楊玄回來後，鏡台的人就去那些左武衛將士中詢問各種消息, 整理了幾日，這才送過來。</p>
韓石頭接過看了一眼，基本上和楊玄說的沒什麽出入。</p>
問題不大。</p>
不過看到洛羅首相丹巴斯把最寵愛的女兒仙妮亞送到楊玄的身邊時，韓石頭的眼中多了一抹輕蔑之意。</p>
那些毛茸茸的蠻夷女子, 也配做小郎君的女人？</p>
咱！</p>
呸！</p>
韓石頭進去稟告。</p>
“和楊玄稟告的一致, 洛羅首相還把自己的愛女送到他的身邊, 楊玄卻不屑一顧。”</p>
“那女子可漂亮？”貴妃好奇的問道。</p>
“據聞乃是洛羅絕色。”</p>
貴妃有些糾結……這麽立場堅定的年輕人，可為何和我漸行漸遠了呢？</p>
當初那個癡迷於我的少年，竟然一去不複返了嗎？</p>
她不禁看看裙擺，當年那個少年就躺在那裏，仰頭看著她。</p>
娘娘真美！</p>
這是她收到過的最誠摯的讚美。</p>
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p>
那個少年娶了周氏女，成為了英才，而她卻還在宮中歌舞，兄長在外麵也是歌舞。</p>
兄妹二人在宮內宮外都一樣。</p>
不過。</p>
貴妃歌舞。</p>
梁靖看歌舞。</p>
韓石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告退。</p>
“石頭。”皇帝叫住了他，“那兩個逆子如何？”</p>
這是皇帝本月第二次問這個事兒。</p>
“衛王在北疆又毆打了兩人，陳州官員上疏，懇請陛下將衛王弄回長安。”</p>
“嗬嗬！”皇帝笑的很是愜意，“他這是不滿，覺著一身修為無處可用，想去尋個地方一鳴驚人。”</p>
若是沒有利益衝突，皇帝其實挺喜歡這個兒子。</p>
有腦子，但不會亂用。</p>
有修為，卻不會用於欺淩弱小。</p>
但這樣的兒子一旦上位，最容易得到臣子們的擁護。</p>
臣子們喜歡什麽樣的帝王？</p>
簡單的！</p>
而衛王就符合這個要求。</p>
所以……</p>
“讓他繼續在北疆待著。”</p>
“越王在南疆讀書不輟……”</p>
皇帝微微一笑，“讓他繼續讀書。”</p>
越王這個兒子心眼太多，少了大氣。</p>
就像是一個奸臣。</p>
“陛下。”</p>
一個內侍出現在外麵。</p>
韓石頭問道：“何事？”</p>
內侍說道：“陛下，左武衛將士騷動！”</p>
皇帝最關心的是什麽？</p>
軍隊！</p>
長安諸衛便是拱衛皇帝的親衛軍，也是皇帝最後的底牌。</p>
長安諸衛亂了，皇帝也隻能跪了。</p>
皇帝的麵色嗖的一下就冷了下來，“說！”</p>
“陳州刺史魏耀今日去左武衛檢校五百騎兵，鞭責……鞭責領軍校尉，群情激昂……”</p>
皇帝的耳邊此刻回想著羅才的話。</p>
——“陛下，魏耀當初在南疆領兵時, 對麾下頗為倨傲。北疆乃百戰之地，曆年來招募的都是勇士。北疆民風彪悍, 若是上官不知體恤, 弄不好就會鬧出大事來。陛下，臣萬死！”</p>
魏耀家族是他的人。</p>
他一直信任這個家族的子弟，為此把魏耀安插在陳州，作為牽製，讓魏耀順便去鍍金。緩一陣子魏耀回到長安，他便能多一枚棋子。</p>
魏耀在南疆責打麾下的事兒他知曉，但隻是一笑。</p>
軍士是什麽？</p>
在他這位帝王的眼中不過是一條狗罷了！</p>
他圈養的狗，聽從他的號令去撕咬獵物。</p>
打了就打了！</p>
難道他們還敢翻天？</p>
韓石頭低聲道：“陛下，長安諸衛多驕傲。”</p>
看門狗也有看門狗的驕傲，天子腳下的一條狗也比邊疆的一頭猛虎過的舒坦。</p>
這種驕傲醞釀出了許多東西，比如說不思進取。</p>
還有倨傲，目中無人。</p>
韓石頭問內侍，“為何鞭責？”</p>
“魏使君一去就嗬斥將士們操練不力，隨後借故把張坤拿下……”</p>
殺雞儆猴！</p>
這是新人上任的手段！</p>
但這是長安諸衛，皇帝的看門狗！</p>
你特麽打狗也不看看主人的嗎？</p>
皇帝深吸一口氣，“安撫！”</p>
“是！”</p>
若是皇帝不安撫，而是鎮壓，長安諸衛會不會離心？</p>
長安諸衛若是離心，比世家門閥的危險更大。</p>
皇帝當年就是率領軍隊衝進了宮中，兩度顛覆了皇位的存在，堪稱是吃足了甜頭。所以他對此最為警惕。</p>
“陛下，那魏耀……”</p>
“拿下！”</p>
“是！”</p>
“羅才……大才！忠心耿耿！”皇帝感慨的道。</p>
……</p>
嚴嵐今日要去新東主家。</p>
他有才，新東主有權，二人一拍即合。</p>
但臨走前，他必須要去羅家告辭。</p>
這是禮節，必須的。</p>
否則外界會說他趨炎附勢。</p>
雖然他確實是趨炎附勢，但許多事兒能做不能說。</p>
你要說麵子不值錢。</p>
那是你層次不到。</p>
在許多地方。</p>
麵子就是錢！</p>
譬如說嚴嵐想謀劃起複，就必須要個好名聲。</p>
必須要麵子！</p>
他走到了羅家門外，熟練的敲門。</p>
老仆開門，見到是他，就冷笑道：“嚴才子這是尋到新東家了？”</p>
對這等人嚴嵐壓根不想搭理，“羅公可在？”</p>
門子板著臉，“何事？”</p>
“就說我來辭行。”</p>
“昨日不是辭過了嗎？”</p>
“昨日是辭館！”</p>
“讀書人的心思真多，比狗腸子都彎曲。”</p>
可民間有句話：狗肚子藏不住二兩香油！</p>
這是拐著彎譏諷嚴嵐。</p>
嗬嗬！</p>
嚴嵐笑了笑。</p>
往日他可以徑直進去，今日卻要等候通稟。</p>
馬車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門子本已進去，聞聲止步。</p>
隨即頹然。</p>
羅才已經失寵了，從昨日開始，羅家門外車馬稀。</p>
羅才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刻吃些苦頭對兒孫是好事，免得以後自己去了，兒孫們少了靠山，也失去了進取心。</p>
“就這！”</p>
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p>
門子再度回身。</p>
這是內侍。</p>
是去誰家？</p>
這裏可是有好幾家權貴……</p>
“吱……”</p>
馬車停在了門外，一個內侍下馬過來，笑道：“羅公可在家？”</p>
門子楞了一下，“在。何事？”</p>
內侍大聲的道：“聽聞羅公小病，陛下心中憂慮，特令宮中醫官前來診治，令，賞賜十萬錢……”</p>
小病！</p>
醫官！</p>
十萬錢！</p>
聯合起來就是：老羅啊！你這隻是小毛病，趕緊回來為朕做牛做馬！</p>
門子畢竟久經考驗，歡喜之色一閃而逝，側身道：“且容小人稟告。”</p>
“應當的，應當的！”</p>
內侍笑眯眯的點頭，隨即麵色淡然看著嚴嵐，“你是誰？”</p>
……</p>
這陣子楊玄無事，老賊也放了羊。</p>
沒事兒他就去尋屠裳說話。</p>
“你家那些親戚到北疆了，據說很是不滿，破口大罵。”</p>
屠裳淡淡的道：“能活命就好。”</p>
“什麽意思？難道他們留在南周會性命不保？”</p>
“大唐若是再度強盛，定然會攻打南周，你覺著南周可能勝？”</p>
“大唐沒這個心思。”</p>
“沒有這個心思的大唐活不了多久，定然會被北遼擊破。北遼占據大唐之後，第一件事也是攻打南周。”</p>
</p>
“你的意思……無論誰強大，南周都難逃一劫？”</p>
“太有錢了也不是好事。”</p>
這話倒是有些意思。</p>
老賊笑道：“老夫覺著你這人有些意思，許多事都看出來了，卻不說。”</p>
“說了可能改變？”</p>
“大概是不能吧！”</p>
“那說了作甚？”</p>
“南周前程不明，你就不擔心？”</p>
“你見過哪個地方把武人當做是畜生使喚的？”</p>
“就南周。”</p>
“這個毛病不改，南周覆滅遲早的事。”</p>
“不想幫一把？祖墳還在呢！”</p>
“想，可幫不了。”</p>
“郎君以後定然會成為大唐最頂尖的那幾個人之一，大唐以後對南周如何，郎君能加以影響。”</p>
“你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郎君拉攏老夫罷了。”</p>
“嗬嗬！”</p>
“可郎君如今歇業在家，前途未卜，你有那功夫不如去幫襯一把。”</p>
“郎君在幹啥呢？”老賊覺得這事兒不能再等了。</p>
邊上一個仆役說道：“和王老二在烤肉吃。”</p>
屠裳和老賊相對一視。</p>
“這般自信？”</p>
老賊點頭，“可知曉郎君為何這般自信嗎？”</p>
屠裳搖頭。</p>
老賊一臉神秘的指指天上，“郎君上麵有人，神靈庇護。”</p>
屠裳笑了笑，耷拉著眼皮，不準備搭理這個沒臉沒皮，不知忌諱的老賊。</p>
一個護衛急匆匆的進來，“急事。”</p>
“何事？”老賊打個哈欠。</p>
“那魏耀被拿下了。”</p>
屠裳眨巴了一下眼睛。</p>
然後抬頭。</p>
看看天上。</p>
難道郎君真的是上麵有人？</p>
除去楊玄本人之外，楊家的男性唯一能自由穿梭於前後院的就王老二一個。</p>
周寧知曉王老二的毛病，也多了些母性，每每叫人給他做衣裳，弄些好吃的。</p>
二人正在後宅的角落裏燒烤。</p>
一條羊腿，半片雞掛在架子上。</p>
王老二不知疲倦的緩緩轉動著架子，不時看一眼，嗅嗅香味。</p>
楊玄拿著一把刷子，偶爾刷一些調料上去。</p>
“郎君！”</p>
章四娘提著裙子，飛也似的跑來。</p>
“淡定！淡定！”</p>
楊玄擔心她摔跤，可章四娘一聽就激動了。</p>
她故意跑的跌跌撞撞的，快到楊玄身前時，身體猛地前衝。</p>
“老二！”楊玄刷著調料，看都不看一眼。</p>
王老二伸出手指頭點在了飛撲過來的章四娘肩頭上，楊玄皺眉道：“穩重些！”</p>
若是沒有王老二，我就撲到了郎君的懷裏……章四娘想吐血，“郎君，那魏耀被拿下了！”</p>
咻！</p>
毛刷飛到了空中，後宅裏傳來了楊玄的大笑。</p>
第326章 郎君上麵有人</p>
祖父致仕，但每次宮中有酒宴總是會被邀請。</p>
父親雖說算不得重臣，可宮中賞賜總是頭一份。</p>
他小時候不解，就問了祖父為何。</p>
“祖父，咱們家不算最好啊！”</p>
隔壁家的可是國公，可都沒咱們家受寵。</p>
“可陛下要的不是最好，而是最聽話。”祖父牽著他，笑道：“那些官員大多有後台，或是高官，或是權貴，或是世家，可誰的後台都沒有咱們家的硬，所以咱們家行事才能百無禁忌。”</p>
孩子仰頭看著祖父，“阿翁，那咱們家的後台是誰？”</p>
“陛下！”</p>
帝位變幻，可魏家總是能踩著點跟對人。</p>
武皇登基，魏家搖旗呐喊。</p>
李泌第一次殺入宮中，魏家就是內應，立下大功。</p>
李泌第二次殺入宮中，魏家是先鋒……</p>
……</p>
及長，魏耀出仕，深刻感受到了有皇帝作為後台做官的妙處。</p>
酒壯英雄膽，飯脹哈膿包。</p>
而權力能讓一個人內外膨脹。。</p>
在南疆時，他第一次鞭責將領, 剛開始還擔心武人跋扈反抗，可那將領卻垂首跪著, 連慘叫都壓住了嗓門。</p>
晚些他無意間路過將領的房間外, 聽到將領說：“他家是陛下心腹, 我惹不起！”</p>
原來，有皇帝為後台就是這麽牛筆嗎？</p>
魏耀覺得一扇大門衝著自己打開了。</p>
可今日卻有個棒槌敢挑釁自己。</p>
啪！</p>
啪！</p>
啪！</p>
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張坤的脊背上, 衣衫破裂，露出了肌膚。</p>
鞭痕累累，張坤幾度想掙紮起來, 卻又再度跪下！</p>
“我就壓你！又能如何？”</p>
魏耀知曉今日一定要徹底壓製住張坤，否則這五百騎將會蔑視自己。</p>
不滿，憤怒，最後在權勢麵前不得不低頭！</p>
魏耀見過無數人如此！</p>
這五百騎也不會例外。</p>
至於以後，他不過是去北疆鍍金, 五百騎也隻是去混一陣子罷了, 他用不著！</p>
“看門狗！”</p>
這一鞭抽的太狠, 張坤咆哮, “為何鞭責我？”</p>
“賤狗奴！還敢狡辯！”張坤抽的累了，吩咐道：“杖責！”</p>
“為何！”</p>
嗯？</p>
哪裏的聲音？</p>
“為何？”</p>
張坤緩緩回身。</p>
五百將士走了過來。</p>
“你等要作甚？”</p>
北疆苦寒條件差, 直麵北遼大軍。而陳州更是凶地，隻是一個太平就被七度破城。</p>
在長安安逸慣了的左武衛將士，得知自己要去北疆時, 分外畏懼擔心, 可今日上官卻要殺雞儆猴……</p>
大家都是混長安的，這等手段瞞得了誰？</p>
不去了！</p>
這個念頭在五百人的腦海裏轉動著。</p>
趁著這個機會鬧一場！</p>
……</p>
皇帝今日觀看了自己和貴妃編排的新舞, 興致很高。</p>
韓石頭站在外麵, 看著氣色不錯。</p>
小郎君回來了, 而且還去洛羅國闖蕩了一番……韓石頭想起了當年孝敬皇帝對洛羅國的好奇。</p>
陛下沒能去成, 不過小郎君去了也是一樣。</p>
“韓少監，鏡台密報。”</p>
楊玄回來後，鏡台的人就去那些左武衛將士中詢問各種消息, 整理了幾日，這才送過來。</p>
韓石頭接過看了一眼，基本上和楊玄說的沒什麽出入。</p>
問題不大。</p>
不過看到洛羅首相丹巴斯把最寵愛的女兒仙妮亞送到楊玄的身邊時，韓石頭的眼中多了一抹輕蔑之意。</p>
那些毛茸茸的蠻夷女子, 也配做小郎君的女人？</p>
咱！</p>
呸！</p>
韓石頭進去稟告。</p>
“和楊玄稟告的一致, 洛羅首相還把自己的愛女送到他的身邊, 楊玄卻不屑一顧。”</p>
“那女子可漂亮？”貴妃好奇的問道。</p>
“據聞乃是洛羅絕色。”</p>
貴妃有些糾結……這麽立場堅定的年輕人，可為何和我漸行漸遠了呢？</p>
當初那個癡迷於我的少年，竟然一去不複返了嗎？</p>
她不禁看看裙擺，當年那個少年就躺在那裏，仰頭看著她。</p>
娘娘真美！</p>
這是她收到過的最誠摯的讚美。</p>
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p>
那個少年娶了周氏女，成為了英才，而她卻還在宮中歌舞，兄長在外麵也是歌舞。</p>
兄妹二人在宮內宮外都一樣。</p>
不過。</p>
貴妃歌舞。</p>
梁靖看歌舞。</p>
韓石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告退。</p>
“石頭。”皇帝叫住了他，“那兩個逆子如何？”</p>
這是皇帝本月第二次問這個事兒。</p>
“衛王在北疆又毆打了兩人，陳州官員上疏，懇請陛下將衛王弄回長安。”</p>
“嗬嗬！”皇帝笑的很是愜意，“他這是不滿，覺著一身修為無處可用，想去尋個地方一鳴驚人。”</p>
若是沒有利益衝突，皇帝其實挺喜歡這個兒子。</p>
有腦子，但不會亂用。</p>
有修為，卻不會用於欺淩弱小。</p>
但這樣的兒子一旦上位，最容易得到臣子們的擁護。</p>
臣子們喜歡什麽樣的帝王？</p>
簡單的！</p>
而衛王就符合這個要求。</p>
所以……</p>
“讓他繼續在北疆待著。”</p>
“越王在南疆讀書不輟……”</p>
皇帝微微一笑，“讓他繼續讀書。”</p>
越王這個兒子心眼太多，少了大氣。</p>
就像是一個奸臣。</p>
“陛下。”</p>
一個內侍出現在外麵。</p>
韓石頭問道：“何事？”</p>
內侍說道：“陛下，左武衛將士騷動！”</p>
皇帝最關心的是什麽？</p>
軍隊！</p>
長安諸衛便是拱衛皇帝的親衛軍，也是皇帝最後的底牌。</p>
長安諸衛亂了，皇帝也隻能跪了。</p>
皇帝的麵色嗖的一下就冷了下來，“說！”</p>
“陳州刺史魏耀今日去左武衛檢校五百騎兵，鞭責……鞭責領軍校尉，群情激昂……”</p>
皇帝的耳邊此刻回想著羅才的話。</p>
——“陛下，魏耀當初在南疆領兵時, 對麾下頗為倨傲。北疆乃百戰之地，曆年來招募的都是勇士。北疆民風彪悍, 若是上官不知體恤, 弄不好就會鬧出大事來。陛下，臣萬死！”</p>
魏耀家族是他的人。</p>
他一直信任這個家族的子弟，為此把魏耀安插在陳州，作為牽製，讓魏耀順便去鍍金。緩一陣子魏耀回到長安，他便能多一枚棋子。</p>
魏耀在南疆責打麾下的事兒他知曉，但隻是一笑。</p>
軍士是什麽？</p>
在他這位帝王的眼中不過是一條狗罷了！</p>
他圈養的狗，聽從他的號令去撕咬獵物。</p>
打了就打了！</p>
難道他們還敢翻天？</p>
韓石頭低聲道：“陛下，長安諸衛多驕傲。”</p>
看門狗也有看門狗的驕傲，天子腳下的一條狗也比邊疆的一頭猛虎過的舒坦。</p>
這種驕傲醞釀出了許多東西，比如說不思進取。</p>
還有倨傲，目中無人。</p>
韓石頭問內侍，“為何鞭責？”</p>
“魏使君一去就嗬斥將士們操練不力，隨後借故把張坤拿下……”</p>
殺雞儆猴！</p>
這是新人上任的手段！</p>
但這是長安諸衛，皇帝的看門狗！</p>
你特麽打狗也不看看主人的嗎？</p>
皇帝深吸一口氣，“安撫！”</p>
“是！”</p>
若是皇帝不安撫，而是鎮壓，長安諸衛會不會離心？</p>
長安諸衛若是離心，比世家門閥的危險更大。</p>
皇帝當年就是率領軍隊衝進了宮中，兩度顛覆了皇位的存在，堪稱是吃足了甜頭。所以他對此最為警惕。</p>
“陛下，那魏耀……”</p>
“拿下！”</p>
“是！”</p>
“羅才……大才！忠心耿耿！”皇帝感慨的道。</p>
……</p>
嚴嵐今日要去新東主家。</p>
他有才，新東主有權，二人一拍即合。</p>
但臨走前，他必須要去羅家告辭。</p>
這是禮節，必須的。</p>
否則外界會說他趨炎附勢。</p>
雖然他確實是趨炎附勢，但許多事兒能做不能說。</p>
你要說麵子不值錢。</p>
那是你層次不到。</p>
在許多地方。</p>
麵子就是錢！</p>
譬如說嚴嵐想謀劃起複，就必須要個好名聲。</p>
必須要麵子！</p>
他走到了羅家門外，熟練的敲門。</p>
老仆開門，見到是他，就冷笑道：“嚴才子這是尋到新東家了？”</p>
對這等人嚴嵐壓根不想搭理，“羅公可在？”</p>
門子板著臉，“何事？”</p>
“就說我來辭行。”</p>
“昨日不是辭過了嗎？”</p>
“昨日是辭館！”</p>
“讀書人的心思真多，比狗腸子都彎曲。”</p>
可民間有句話：狗肚子藏不住二兩香油！</p>
這是拐著彎譏諷嚴嵐。</p>
嗬嗬！</p>
嚴嵐笑了笑。</p>
往日他可以徑直進去，今日卻要等候通稟。</p>
馬車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門子本已進去，聞聲止步。</p>
隨即頹然。</p>
羅才已經失寵了，從昨日開始，羅家門外車馬稀。</p>
羅才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刻吃些苦頭對兒孫是好事，免得以後自己去了，兒孫們少了靠山，也失去了進取心。</p>
“就這！”</p>
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p>
門子再度回身。</p>
這是內侍。</p>
是去誰家？</p>
這裏可是有好幾家權貴……</p>
“吱……”</p>
馬車停在了門外，一個內侍下馬過來，笑道：“羅公可在家？”</p>
門子楞了一下，“在。何事？”</p>
內侍大聲的道：“聽聞羅公小病，陛下心中憂慮，特令宮中醫官前來診治，令，賞賜十萬錢……”</p>
小病！</p>
醫官！</p>
十萬錢！</p>
聯合起來就是：老羅啊！你這隻是小毛病，趕緊回來為朕做牛做馬！</p>
門子畢竟久經考驗，歡喜之色一閃而逝，側身道：“且容小人稟告。”</p>
“應當的，應當的！”</p>
內侍笑眯眯的點頭，隨即麵色淡然看著嚴嵐，“你是誰？”</p>
……</p>
這陣子楊玄無事，老賊也放了羊。</p>
沒事兒他就去尋屠裳說話。</p>
“你家那些親戚到北疆了，據說很是不滿，破口大罵。”</p>
屠裳淡淡的道：“能活命就好。”</p>
“什麽意思？難道他們留在南周會性命不保？”</p>
“大唐若是再度強盛，定然會攻打南周，你覺著南周可能勝？”</p>
“大唐沒這個心思。”</p>
“沒有這個心思的大唐活不了多久，定然會被北遼擊破。北遼占據大唐之後，第一件事也是攻打南周。”</p>
</p>
“你的意思……無論誰強大，南周都難逃一劫？”</p>
“太有錢了也不是好事。”</p>
這話倒是有些意思。</p>
老賊笑道：“老夫覺著你這人有些意思，許多事都看出來了，卻不說。”</p>
“說了可能改變？”</p>
“大概是不能吧！”</p>
“那說了作甚？”</p>
“南周前程不明，你就不擔心？”</p>
“你見過哪個地方把武人當做是畜生使喚的？”</p>
“就南周。”</p>
“這個毛病不改，南周覆滅遲早的事。”</p>
“不想幫一把？祖墳還在呢！”</p>
“想，可幫不了。”</p>
“郎君以後定然會成為大唐最頂尖的那幾個人之一，大唐以後對南周如何，郎君能加以影響。”</p>
“你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郎君拉攏老夫罷了。”</p>
“嗬嗬！”</p>
“可郎君如今歇業在家，前途未卜，你有那功夫不如去幫襯一把。”</p>
“郎君在幹啥呢？”老賊覺得這事兒不能再等了。</p>
邊上一個仆役說道：“和王老二在烤肉吃。”</p>
屠裳和老賊相對一視。</p>
“這般自信？”</p>
老賊點頭，“可知曉郎君為何這般自信嗎？”</p>
屠裳搖頭。</p>
老賊一臉神秘的指指天上，“郎君上麵有人，神靈庇護。”</p>
屠裳笑了笑，耷拉著眼皮，不準備搭理這個沒臉沒皮，不知忌諱的老賊。</p>
一個護衛急匆匆的進來，“急事。”</p>
“何事？”老賊打個哈欠。</p>
“那魏耀被拿下了。”</p>
屠裳眨巴了一下眼睛。</p>
然後抬頭。</p>
看看天上。</p>
難道郎君真的是上麵有人？</p>
除去楊玄本人之外，楊家的男性唯一能自由穿梭於前後院的就王老二一個。</p>
周寧知曉王老二的毛病，也多了些母性，每每叫人給他做衣裳，弄些好吃的。</p>
二人正在後宅的角落裏燒烤。</p>
一條羊腿，半片雞掛在架子上。</p>
王老二不知疲倦的緩緩轉動著架子，不時看一眼，嗅嗅香味。</p>
楊玄拿著一把刷子，偶爾刷一些調料上去。</p>
“郎君！”</p>
章四娘提著裙子，飛也似的跑來。</p>
“淡定！淡定！”</p>
楊玄擔心她摔跤，可章四娘一聽就激動了。</p>
她故意跑的跌跌撞撞的，快到楊玄身前時，身體猛地前衝。</p>
“老二！”楊玄刷著調料，看都不看一眼。</p>
王老二伸出手指頭點在了飛撲過來的章四娘肩頭上，楊玄皺眉道：“穩重些！”</p>
若是沒有王老二，我就撲到了郎君的懷裏……章四娘想吐血，“郎君，那魏耀被拿下了！”</p>
咻！</p>
毛刷飛到了空中，後宅裏傳來了楊玄的大笑。</p>
第326章 郎君上麵有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