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正在給一個女學生診治。</p>
她微微眯眼，伸手在女學生的手腕上，調勻呼吸……</p>
女學生看著她的臉，想起了那些男同窗對周寧的讚美，突然臉就紅了。</p>
“你心跳如雷，無需診脈我便聽到了。”</p>
“啊！這是什麽毛病？”</p>
“胡思亂想的毛病。凝神，否則……針灸。”周寧看了一眼邊上的木匣子。</p>
女學生一個哆嗦，趕緊凝神。</p>
診脈結束。</p>
“伸舌頭，是伸，不是吐。”</p>
“內火有些盛，最近吃清淡些。。”</p>
周寧端坐，提筆開始寫藥方。</p>
烏黑長發從耳畔垂落，在白皙的臉頰旁輕輕擺動。</p>
她偶爾蹙眉思索，會不經意的咬著下唇。</p>
“助教，我什麽毛病？”女學生有些忐忑。</p>
“不是大毛病。”周寧把藥方寫好遞過去，“少胡思亂想，多修煉。對了，凝神可是艱難？”</p>
“是啊！助教如何知曉？”</p>
“你眼神飄忽，可見心中時刻在琢磨事，這般下去不妥，凝神。”</p>
女學生心中有些慌，“助教，我心思純淨。”</p>
周寧歎息，“你十七歲吧？看著眉間有春色，可見最近與男子之間頗有些交往。心亂了。”</p>
女學生告退。</p>
臨出門前，她忍不住回身問道：“助教，難道要清心寡欲？”</p>
周寧搖頭，“不用，專一即可。”</p>
女學生臉紅的厲害，欲言又止。</p>
“咳咳！”</p>
她拉開了門卻沒出去，門外有人卻想進來。</p>
“楊玄？”</p>
正在整理醫案的周寧猛地抬頭。</p>
楊玄的目光越過女學生。</p>
二人默然相視。</p>
女學生覺得不對，她緩緩走出去，回頭一看。</p>
呀！</p>
助教的臉怎地有些緋紅呢？</p>
萬年冰山變了呀！</p>
呯！</p>
楊玄反手關門, 隔斷了她的視線。</p>
“阿寧。”</p>
“子泰。”</p>
二人脈脈相對，雖不說話, 卻仿佛一切都說了出來。</p>
良久, 楊玄握著她的手, “阿寧，我想去你家竄個門。”</p>
周寧一怔, 接著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低頭，“好。”</p>
這是許了！</p>
楊玄不禁狂喜, 周寧抬頭，“你不擔心我家中不許？”</p>
楊玄說道：“我隻要你許了就是，至於你家中，若是不許，我便帶著去北疆, 此生讓你喜樂無憂。”</p>
楊玄頗為羨慕卷軸裏的那個時代, 男女之間相悅無需父母同意, 相處一段時日後, 若是覺得合適, 再去兩邊家中拜訪。</p>
棒打鴛鴦的比率很低，當然，門當戶對也是一個重要因素。</p>
一個普通打工仔自然不會奢望迎娶白富美, 即便是娶了，遲早也會生變。</p>
這便是階層。</p>
楊玄卻信心滿滿。</p>
他急匆匆的去尋了劉擎。</p>
“下午去吏部。”劉擎中午打個盹，看著精神不錯。</p>
“對了，那家拉麵不錯。”</p>
“使君, 下午能否早些去？”</p>
“為何？”</p>
“我這邊下午還有事。”</p>
“何事？”</p>
“去……”楊玄撓撓頭, “去拜訪女方的家人。”</p>
“咦！”劉擎一怔, “老夫還說過陣子為你相看合適的女子，怎地, 你自家看中了誰。”</p>
楊玄父母遠在元州，據說在楊玄還沒發跡時，他的父親豪賭一場，欠下了這輩子都還不上的債務, 帶著一家子消失了。</p>
這多半是做了流民, 很難找。</p>
所以劉擎還琢磨了一番適合他的人選。</p>
“國子監的。”</p>
“女同窗？不錯。”</p>
是女助教。</p>
劉擎心情大好, “如此，現在就去。”</p>
所謂不到長安不知道官小，不到長安不知道長安的官吏見官大一等, 這個道理宦海老將劉擎自然是知曉的。</p>
到了吏部門外，劉擎笑著拱手，“陳州刺史劉擎，請見羅尚書。”</p>
這是程序和規矩，至於羅才見不見他是另一回事。</p>
按理門子會矯情矜持一番，可今日的門子卻格外懂事。</p>
“且進來等等。”</p>
劉擎有些驚訝，一個門子招待他們，另一人進去通稟。</p>
這得是封疆大吏的待遇。</p>
老夫最近難道變得可親了？</p>
劉擎不禁撫須微笑。</p>
但年底了，吏部事兒多，羅才多半不會見他。</p>
不過也隻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報到，劉擎無所謂。</p>
當然，若是能麵見羅才好處不少，譬如說把自己對陳州官員架構的想法和羅才溝通一番，如此以後才好操作。</p>
等要走的時候再來求見吧。</p>
劉擎心中計議已定。</p>
去通稟的門子小跑回來。</p>
“劉使君，楊司馬，尚書在等著了。”</p>
門子滿頭大汗，見劉擎楞了一下，就催促道：“外麵好些人等著尚書辦事，趕緊吧。”</p>
“好好好。”</p>
羅才竟然推了其他事，專門接見自己，這個待遇讓劉擎都難免有些受寵若驚。</p>
到了值房外，十餘官員正在等著。</p>
見他們來了，有人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等插隊的行徑極為不滿，卻又不敢在吏部叫囂。</p>
二人到了值房外，小吏頷首，回身道：“尚書，陳州的劉使君和楊司馬來了。”</p>
裏麵傳來了羅才的聲音，“請進來。”</p>
二人進去行禮，羅才在案幾上找文書，找到後遞給小吏，“立刻發出去，別耽誤了。”</p>
“是。”小吏告退。</p>
很忙碌的感覺，讓清閑的劉擎二人生出了些不自在。</p>
“坐。”羅才很客氣。</p>
二人坐下，羅才目光轉動，從劉擎看向楊玄。</p>
“陳州如何？”</p>
作為吏部尚書，從文書上了解地方吏治終究有些刻薄和片麵，他更想從地方主官的口中和角度去補充這些不足。</p>
“陳州當麵乃是三大部，以及北遼潭州，日常事務不少，加之外部威脅，官吏們很是忙碌……”</p>
這是隱晦的說法：以後吏部派去陳州的官員，能否多一些實幹家？</p>
老頭的一番話堪稱是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來。</p>
羅才顯然聽懂了這番話，點頭道：“北疆不易，老夫知曉。”</p>
劉擎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好說話，就把壓在心中的那些話也說了出來。</p>
“羅尚書，前些年的官員還能上馬殺敵，下馬牧民。近幾年的官員……恕老夫直言，吟詩作畫的多了，蠅營狗苟的多了，但做事的卻少了。”</p>
羅才歎息，“此事老夫也知曉。不過此事與世風有關，你當知曉。”</p>
“是。”劉擎歎息，“隻是有些痛心。”</p>
原先的大唐，讀書人都以上馬能殺敵，下馬能牧民為榮。漸漸的到了現在，都以高官厚祿為榮，都以能輕鬆為官為榮。而那等文武雙全的風氣，漸漸被奢華給壓製了。</p>
“如今的官員，一心就想留在長安，留在長安自然無需廝殺，那麽，耗費時日去操練作甚？不如專心讀書，專心專營。此等事老夫也頗為惱火，也敲打過，不過世風如此，想改變非一朝一夕。”</p>
“是。”劉擎隻是提出了自己對如今官場的一些擔憂，這也算是一種下情反饋。</p>
</p>
羅才看來頗為讚賞，隨後一番話誇讚了劉擎在陳州的功績。</p>
“可想來長安？”</p>
羅才的問題讓劉擎一怔。</p>
他緩緩說道：“說不想那是假的，下官做夢都想回長安為官。”</p>
這是人之常情，否則就假了。</p>
“可每次生起這等念頭，下官就會想著陳州，想著北疆。丟下了陳州去長安，老夫想。”</p>
劉擎抬頭，“可卻怕到了長安，夜夜不能成眠。”</p>
“為何？”</p>
“魂牽夢縈……是北疆！”</p>
羅才頷首，“正是有了你等在北疆，大唐才能坐享太平，辛苦了。”</p>
楊玄留意到羅才說到太平二字時，好似帶著譏諷的味道。</p>
興許是我聽錯了吧。</p>
劉擎隨即告退。</p>
羅才起身相送，這個待遇可不低。</p>
“無需相送。”劉擎笑道。</p>
羅才突然笑道：“你就沒話說？”</p>
劉擎回首看著楊玄。</p>
羅才這是何意？</p>
楊玄拱手默然。</p>
劉擎在，關於陳州的吏治，楊玄但凡提及一個字，都是對劉擎的羞辱。</p>
上官在，輪不到你說話！</p>
這是官場規矩！</p>
但劉擎卻笑道：“你隻管說。”</p>
羅才看了劉擎一眼，心想看來這二人的關係倒是親切。</p>
“上次你來請見老夫，一心隻想留在北疆，還說什麽……明年秋季之前能滅了三大部之一，如何了？”</p>
楊玄說道：“幸不辱命！”</p>
稍後，二人走了。</p>
“最近忙的一塌糊塗，去兵部問問三大部之事。”</p>
羅才繼續理事。</p>
晚些，小吏回來了。</p>
“如何？”</p>
“兵部說，前陣子剛送到的戰報，北遼挑釁，陳州太平縣主動出擊，滅瓦謝！”</p>
羅才輕咦一聲，“誰領軍？”</p>
“司馬楊玄！”</p>
值房裏傳來了尚書大人的笑聲。</p>
“少年言出必踐，好！”</p>
……</p>
楊玄在準備禮物。</p>
“朱雀！”</p>
“我在。”</p>
“第一次去丈人家要送什麽？”</p>
“煙酒！”</p>
“我特麽關機了！”</p>
“我不知道啊！”</p>
“你竟也有不知道的事？”</p>
“我不知道的多了去，比如說周遵何時成了你的丈人？”</p>
“遲早的事。”</p>
“小玄子，你不要臉的模樣頗有些曹孟德的風範。”</p>
楊玄帶著人在街上采買。</p>
“好一個長安城！”</p>
“哎！看看那個高樓，春育，你看看，那飛簷雕刻的多精美？”</p>
“是啊！真是恍若仙境一般。”</p>
“你再看看，哎！那些女子果真美麗。”</p>
“看什麽呢？挖了你的眼睛！”</p>
有女子嗬斥。</p>
“怎地？看不得？”</p>
“看你娘去！”</p>
“春育，算了。”</p>
女子罵罵咧咧的走了。</p>
楊玄帶著大包小包出了店鋪。</p>
他依舊穿著官服。</p>
身後的護衛帶著橫刀，披甲。</p>
這是邊疆官員的做派，時刻都在準備廝殺。</p>
前方有將領擋著，拱手，“在下石忠唐，南疆將軍，這位……”</p>
楊玄一瞅，見是個番將，就說道：“陳州司馬，楊玄。”</p>
“北疆陳州？”</p>
“正是。”</p>
石忠唐笑的憨厚，“我一見楊司馬就覺著親切，楊司馬住在何處？回頭我請喝酒。”</p>
這人有些自來熟啊！</p>
楊玄說道：“最近忙碌，不知何時有空，倒是多謝了。”</p>
石忠唐笑道：“隻管說來，回頭我沒事就去尋楊司馬。”</p>
這人是想結交？</p>
楊玄滿腦子都是關於自己和周寧的事兒，隨口道：“回頭吧！”</p>
他急匆匆的走了。</p>
石忠唐回身看著他遠去，春育說道：“一個司馬罷了，且還遠在北疆，何必與他交往。”</p>
石忠唐眼中多了深沉，“一個司馬帶著多名隨從，這是身世不俗。他方才買的乃是蜀錦，這是財力不俗。再有，他對我頗為冷漠，說明不在意一個將軍，你想到了什麽？”</p>
“他交往的人非富即貴。”春育讚道：“將軍眼光卓絕啊！”</p>
石忠唐看著他，“又學會了一個詞，不錯。”</p>
第一次去見丈人要送什麽禮物？</p>
楊玄為此去尋了媒人請教，給了九錢，媒人把長安那些貴人送禮的規矩說了一通。不過楊玄知曉大多是以訛傳訛。</p>
媒人最後口沫橫飛的拍著肥膩的胸脯，發誓自己說的一字不假。又問楊玄可要提親，她這裏給打九折。</p>
打骨折都不行！</p>
楊玄覺得媒人有些過分，就起身準備出去。</p>
媒人碎碎念，“奴當年可是給貴人提過親呢！年輕人，莫要小看了奴！”</p>
老賊隨口問道：“誰？”</p>
“長安縣縣令家中的長子！”</p>
楊玄在市場裏折騰許久，一身便衣皺巴巴的，他笑了笑，“多謝了。”</p>
“哎！年輕人，別走啊！”</p>
“你可知曉貴人家的規矩？”</p>
“知道些。”</p>
老賊回頭笑了笑，“今日沒帶刀。”</p>
能帶刀上街的什麽人？</p>
老鴇一下明白了，兩眼放光，想拉住這個大客戶。</p>
“八折！”</p>
“骨折都沒用。”</p>
楊玄笑著出去，“難得她這般盡心，再給九錢。”</p>
老賊給了媒人，媒人卻愈發的後悔了……這等大方的客戶，若是能承接了他的事兒，那報酬該多可觀？</p>
老賊追出去。</p>
“郎君卻大方了些。”</p>
“是喜事。”</p>
楊玄沐浴更衣，他一向不喜熏香，可出門前卻猶豫了半晌。</p>
“哎！老賊，你說可要熏香？”</p>
郎君這是怯了……老賊不敢揭穿，“要不香囊吧。”</p>
“買一個。”楊玄一想不對，“罷了，就怕不喜，就這樣去。”</p>
折騰了許久，楊玄才去了周氏。</p>
叩叩叩！</p>
門開。</p>
門子看了外麵一眼。</p>
“找誰？”</p>
楊玄清清嗓子，朗聲道：“楊玄請見周公！”</p>
“呯！”</p>
側門重重關閉。</p>
“不見！”</p>
她微微眯眼，伸手在女學生的手腕上，調勻呼吸……</p>
女學生看著她的臉，想起了那些男同窗對周寧的讚美，突然臉就紅了。</p>
“你心跳如雷，無需診脈我便聽到了。”</p>
“啊！這是什麽毛病？”</p>
“胡思亂想的毛病。凝神，否則……針灸。”周寧看了一眼邊上的木匣子。</p>
女學生一個哆嗦，趕緊凝神。</p>
診脈結束。</p>
“伸舌頭，是伸，不是吐。”</p>
“內火有些盛，最近吃清淡些。。”</p>
周寧端坐，提筆開始寫藥方。</p>
烏黑長發從耳畔垂落，在白皙的臉頰旁輕輕擺動。</p>
她偶爾蹙眉思索，會不經意的咬著下唇。</p>
“助教，我什麽毛病？”女學生有些忐忑。</p>
“不是大毛病。”周寧把藥方寫好遞過去，“少胡思亂想，多修煉。對了，凝神可是艱難？”</p>
“是啊！助教如何知曉？”</p>
“你眼神飄忽，可見心中時刻在琢磨事，這般下去不妥，凝神。”</p>
女學生心中有些慌，“助教，我心思純淨。”</p>
周寧歎息，“你十七歲吧？看著眉間有春色，可見最近與男子之間頗有些交往。心亂了。”</p>
女學生告退。</p>
臨出門前，她忍不住回身問道：“助教，難道要清心寡欲？”</p>
周寧搖頭，“不用，專一即可。”</p>
女學生臉紅的厲害，欲言又止。</p>
“咳咳！”</p>
她拉開了門卻沒出去，門外有人卻想進來。</p>
“楊玄？”</p>
正在整理醫案的周寧猛地抬頭。</p>
楊玄的目光越過女學生。</p>
二人默然相視。</p>
女學生覺得不對，她緩緩走出去，回頭一看。</p>
呀！</p>
助教的臉怎地有些緋紅呢？</p>
萬年冰山變了呀！</p>
呯！</p>
楊玄反手關門, 隔斷了她的視線。</p>
“阿寧。”</p>
“子泰。”</p>
二人脈脈相對，雖不說話, 卻仿佛一切都說了出來。</p>
良久, 楊玄握著她的手, “阿寧，我想去你家竄個門。”</p>
周寧一怔, 接著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低頭，“好。”</p>
這是許了！</p>
楊玄不禁狂喜, 周寧抬頭，“你不擔心我家中不許？”</p>
楊玄說道：“我隻要你許了就是，至於你家中，若是不許，我便帶著去北疆, 此生讓你喜樂無憂。”</p>
楊玄頗為羨慕卷軸裏的那個時代, 男女之間相悅無需父母同意, 相處一段時日後, 若是覺得合適, 再去兩邊家中拜訪。</p>
棒打鴛鴦的比率很低，當然，門當戶對也是一個重要因素。</p>
一個普通打工仔自然不會奢望迎娶白富美, 即便是娶了，遲早也會生變。</p>
這便是階層。</p>
楊玄卻信心滿滿。</p>
他急匆匆的去尋了劉擎。</p>
“下午去吏部。”劉擎中午打個盹，看著精神不錯。</p>
“對了，那家拉麵不錯。”</p>
“使君, 下午能否早些去？”</p>
“為何？”</p>
“我這邊下午還有事。”</p>
“何事？”</p>
“去……”楊玄撓撓頭, “去拜訪女方的家人。”</p>
“咦！”劉擎一怔, “老夫還說過陣子為你相看合適的女子，怎地, 你自家看中了誰。”</p>
楊玄父母遠在元州，據說在楊玄還沒發跡時，他的父親豪賭一場，欠下了這輩子都還不上的債務, 帶著一家子消失了。</p>
這多半是做了流民, 很難找。</p>
所以劉擎還琢磨了一番適合他的人選。</p>
“國子監的。”</p>
“女同窗？不錯。”</p>
是女助教。</p>
劉擎心情大好, “如此，現在就去。”</p>
所謂不到長安不知道官小，不到長安不知道長安的官吏見官大一等, 這個道理宦海老將劉擎自然是知曉的。</p>
到了吏部門外，劉擎笑著拱手，“陳州刺史劉擎，請見羅尚書。”</p>
這是程序和規矩，至於羅才見不見他是另一回事。</p>
按理門子會矯情矜持一番，可今日的門子卻格外懂事。</p>
“且進來等等。”</p>
劉擎有些驚訝，一個門子招待他們，另一人進去通稟。</p>
這得是封疆大吏的待遇。</p>
老夫最近難道變得可親了？</p>
劉擎不禁撫須微笑。</p>
但年底了，吏部事兒多，羅才多半不會見他。</p>
不過也隻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報到，劉擎無所謂。</p>
當然，若是能麵見羅才好處不少，譬如說把自己對陳州官員架構的想法和羅才溝通一番，如此以後才好操作。</p>
等要走的時候再來求見吧。</p>
劉擎心中計議已定。</p>
去通稟的門子小跑回來。</p>
“劉使君，楊司馬，尚書在等著了。”</p>
門子滿頭大汗，見劉擎楞了一下，就催促道：“外麵好些人等著尚書辦事，趕緊吧。”</p>
“好好好。”</p>
羅才竟然推了其他事，專門接見自己，這個待遇讓劉擎都難免有些受寵若驚。</p>
到了值房外，十餘官員正在等著。</p>
見他們來了，有人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等插隊的行徑極為不滿，卻又不敢在吏部叫囂。</p>
二人到了值房外，小吏頷首，回身道：“尚書，陳州的劉使君和楊司馬來了。”</p>
裏麵傳來了羅才的聲音，“請進來。”</p>
二人進去行禮，羅才在案幾上找文書，找到後遞給小吏，“立刻發出去，別耽誤了。”</p>
“是。”小吏告退。</p>
很忙碌的感覺，讓清閑的劉擎二人生出了些不自在。</p>
“坐。”羅才很客氣。</p>
二人坐下，羅才目光轉動，從劉擎看向楊玄。</p>
“陳州如何？”</p>
作為吏部尚書，從文書上了解地方吏治終究有些刻薄和片麵，他更想從地方主官的口中和角度去補充這些不足。</p>
“陳州當麵乃是三大部，以及北遼潭州，日常事務不少，加之外部威脅，官吏們很是忙碌……”</p>
這是隱晦的說法：以後吏部派去陳州的官員，能否多一些實幹家？</p>
老頭的一番話堪稱是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來。</p>
羅才顯然聽懂了這番話，點頭道：“北疆不易，老夫知曉。”</p>
劉擎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好說話，就把壓在心中的那些話也說了出來。</p>
“羅尚書，前些年的官員還能上馬殺敵，下馬牧民。近幾年的官員……恕老夫直言，吟詩作畫的多了，蠅營狗苟的多了，但做事的卻少了。”</p>
羅才歎息，“此事老夫也知曉。不過此事與世風有關，你當知曉。”</p>
“是。”劉擎歎息，“隻是有些痛心。”</p>
原先的大唐，讀書人都以上馬能殺敵，下馬能牧民為榮。漸漸的到了現在，都以高官厚祿為榮，都以能輕鬆為官為榮。而那等文武雙全的風氣，漸漸被奢華給壓製了。</p>
“如今的官員，一心就想留在長安，留在長安自然無需廝殺，那麽，耗費時日去操練作甚？不如專心讀書，專心專營。此等事老夫也頗為惱火，也敲打過，不過世風如此，想改變非一朝一夕。”</p>
“是。”劉擎隻是提出了自己對如今官場的一些擔憂，這也算是一種下情反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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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才看來頗為讚賞，隨後一番話誇讚了劉擎在陳州的功績。</p>
“可想來長安？”</p>
羅才的問題讓劉擎一怔。</p>
他緩緩說道：“說不想那是假的，下官做夢都想回長安為官。”</p>
這是人之常情，否則就假了。</p>
“可每次生起這等念頭，下官就會想著陳州，想著北疆。丟下了陳州去長安，老夫想。”</p>
劉擎抬頭，“可卻怕到了長安，夜夜不能成眠。”</p>
“為何？”</p>
“魂牽夢縈……是北疆！”</p>
羅才頷首，“正是有了你等在北疆，大唐才能坐享太平，辛苦了。”</p>
楊玄留意到羅才說到太平二字時，好似帶著譏諷的味道。</p>
興許是我聽錯了吧。</p>
劉擎隨即告退。</p>
羅才起身相送，這個待遇可不低。</p>
“無需相送。”劉擎笑道。</p>
羅才突然笑道：“你就沒話說？”</p>
劉擎回首看著楊玄。</p>
羅才這是何意？</p>
楊玄拱手默然。</p>
劉擎在，關於陳州的吏治，楊玄但凡提及一個字，都是對劉擎的羞辱。</p>
上官在，輪不到你說話！</p>
這是官場規矩！</p>
但劉擎卻笑道：“你隻管說。”</p>
羅才看了劉擎一眼，心想看來這二人的關係倒是親切。</p>
“上次你來請見老夫，一心隻想留在北疆，還說什麽……明年秋季之前能滅了三大部之一，如何了？”</p>
楊玄說道：“幸不辱命！”</p>
稍後，二人走了。</p>
“最近忙的一塌糊塗，去兵部問問三大部之事。”</p>
羅才繼續理事。</p>
晚些，小吏回來了。</p>
“如何？”</p>
“兵部說，前陣子剛送到的戰報，北遼挑釁，陳州太平縣主動出擊，滅瓦謝！”</p>
羅才輕咦一聲，“誰領軍？”</p>
“司馬楊玄！”</p>
值房裏傳來了尚書大人的笑聲。</p>
“少年言出必踐，好！”</p>
……</p>
楊玄在準備禮物。</p>
“朱雀！”</p>
“我在。”</p>
“第一次去丈人家要送什麽？”</p>
“煙酒！”</p>
“我特麽關機了！”</p>
“我不知道啊！”</p>
“你竟也有不知道的事？”</p>
“我不知道的多了去，比如說周遵何時成了你的丈人？”</p>
“遲早的事。”</p>
“小玄子，你不要臉的模樣頗有些曹孟德的風範。”</p>
楊玄帶著人在街上采買。</p>
“好一個長安城！”</p>
“哎！看看那個高樓，春育，你看看，那飛簷雕刻的多精美？”</p>
“是啊！真是恍若仙境一般。”</p>
“你再看看，哎！那些女子果真美麗。”</p>
“看什麽呢？挖了你的眼睛！”</p>
有女子嗬斥。</p>
“怎地？看不得？”</p>
“看你娘去！”</p>
“春育，算了。”</p>
女子罵罵咧咧的走了。</p>
楊玄帶著大包小包出了店鋪。</p>
他依舊穿著官服。</p>
身後的護衛帶著橫刀，披甲。</p>
這是邊疆官員的做派，時刻都在準備廝殺。</p>
前方有將領擋著，拱手，“在下石忠唐，南疆將軍，這位……”</p>
楊玄一瞅，見是個番將，就說道：“陳州司馬，楊玄。”</p>
“北疆陳州？”</p>
“正是。”</p>
石忠唐笑的憨厚，“我一見楊司馬就覺著親切，楊司馬住在何處？回頭我請喝酒。”</p>
這人有些自來熟啊！</p>
楊玄說道：“最近忙碌，不知何時有空，倒是多謝了。”</p>
石忠唐笑道：“隻管說來，回頭我沒事就去尋楊司馬。”</p>
這人是想結交？</p>
楊玄滿腦子都是關於自己和周寧的事兒，隨口道：“回頭吧！”</p>
他急匆匆的走了。</p>
石忠唐回身看著他遠去，春育說道：“一個司馬罷了，且還遠在北疆，何必與他交往。”</p>
石忠唐眼中多了深沉，“一個司馬帶著多名隨從，這是身世不俗。他方才買的乃是蜀錦，這是財力不俗。再有，他對我頗為冷漠，說明不在意一個將軍，你想到了什麽？”</p>
“他交往的人非富即貴。”春育讚道：“將軍眼光卓絕啊！”</p>
石忠唐看著他，“又學會了一個詞，不錯。”</p>
第一次去見丈人要送什麽禮物？</p>
楊玄為此去尋了媒人請教，給了九錢，媒人把長安那些貴人送禮的規矩說了一通。不過楊玄知曉大多是以訛傳訛。</p>
媒人最後口沫橫飛的拍著肥膩的胸脯，發誓自己說的一字不假。又問楊玄可要提親，她這裏給打九折。</p>
打骨折都不行！</p>
楊玄覺得媒人有些過分，就起身準備出去。</p>
媒人碎碎念，“奴當年可是給貴人提過親呢！年輕人，莫要小看了奴！”</p>
老賊隨口問道：“誰？”</p>
“長安縣縣令家中的長子！”</p>
楊玄在市場裏折騰許久，一身便衣皺巴巴的，他笑了笑，“多謝了。”</p>
“哎！年輕人，別走啊！”</p>
“你可知曉貴人家的規矩？”</p>
“知道些。”</p>
老賊回頭笑了笑，“今日沒帶刀。”</p>
能帶刀上街的什麽人？</p>
老鴇一下明白了，兩眼放光，想拉住這個大客戶。</p>
“八折！”</p>
“骨折都沒用。”</p>
楊玄笑著出去，“難得她這般盡心，再給九錢。”</p>
老賊給了媒人，媒人卻愈發的後悔了……這等大方的客戶，若是能承接了他的事兒，那報酬該多可觀？</p>
老賊追出去。</p>
“郎君卻大方了些。”</p>
“是喜事。”</p>
楊玄沐浴更衣，他一向不喜熏香，可出門前卻猶豫了半晌。</p>
“哎！老賊，你說可要熏香？”</p>
郎君這是怯了……老賊不敢揭穿，“要不香囊吧。”</p>
“買一個。”楊玄一想不對，“罷了，就怕不喜，就這樣去。”</p>
折騰了許久，楊玄才去了周氏。</p>
叩叩叩！</p>
門開。</p>
門子看了外麵一眼。</p>
“找誰？”</p>
楊玄清清嗓子，朗聲道：“楊玄請見周公！”</p>
“呯！”</p>
側門重重關閉。</p>
“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