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偶爾也會給自己開個小灶。</p>
弄個小泥爐，鐵簽子穿著醃製過的羊肉，就這麽架在小泥爐上麵烤。</p>
邊上是怡娘令人去臨安買來的好酒。</p>
章四娘蹲在邊上，嗅著香味，“郎君做的烤肉真好吃。”</p>
少女的馬屁直白卻純真。</p>
“吃過才知曉。”</p>
怡娘在另一邊，低聲嘀咕：“郎君還不上手，愁死我了！難道……要下藥？”</p>
她想到了以前宮中專門給皇帝弄的藥，弄出那個方子的醫官口沫橫飛的吹噓，說吃了他的藥，禦女三千可飛升。</p>
“可惜方子不在我的手中。”怡娘長籲短歎。</p>
烤好後，楊玄弄了一串給章四娘。</p>
“奴不敢。”</p>
主仆有別，這是怡娘的教導。什麽主人為你弄吃的，你做夢呢？</p>
“吃了。”</p>
楊玄皺眉，章四娘接過，用貝齒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塊，然後眉眼都舒展開來。</p>
“好吃！”</p>
怡娘站在窗台前皺眉。</p>
“尊卑啊！”</p>
曹穎悄然進來，“什麽尊卑？”</p>
“章四娘以後最多是郎君的嬪妃，品級不可太高，否則不是她危險，就是郎君危險。可郎君對她太隨和了些。”</p>
“你擔心以後章四娘恃寵而驕？”</p>
“對。”</p>
“大業一成，你定然是要在宮中為郎君看管那些內侍宮人，有你盯著，誰敢哄騙了郎君去？”</p>
“也是。”</p>
曹佾幹咳一聲，“哎！那美酒也給老夫一壇吧。”</p>
“做夢！”</p>
“老夫為你開解收些報酬也不為過吧？”</p>
“為郎君盡忠是你該做的，還想討要報酬，老曹，你的想法有些危險。”</p>
“女人！”</p>
“嗬！男人！”</p>
王老二竄進了後院，吸吸鼻子，就順著竄到了小泥爐邊上，蹲著也不說話，就是看著烤肉滋滋作響。</p>
“老二也沒規矩！”怡娘有些惱火，“郎君難道是為你等做飯的不成？”</p>
曹穎幹咳，“以前有帝王為軍士吮吸化膿的創口，將士們感激流涕，發誓效忠。”</p>
“你看看老二，隻知道吃，效忠，他效忠肉。”</p>
王老二得了一串烤肉，這才想起正事，“郎君，那個李晗來了。”</p>
“他已經來了。”</p>
李晗不等通報就進了後院。</p>
“味道不錯。”</p>
這貨想蹲下去，可最近一陣子跟著操練太狠了，腿有些酸痛，蹲不下去。</p>
“子泰。”</p>
“嗯！”楊玄翻動著烤肉，撒了些自己調製的配料，一股子香味頓時就衝了起來，四處散開。</p>
“今日我和衛王在城中轉了轉。”</p>
“嗯！”</p>
“我也算是去過不少地方，可從未見過哪個地方的百姓對官員如此異口同聲的讚美。”</p>
“興許你聽錯了吧？”</p>
李晗不等他同意就搶了一串烤肉，不顧滾燙來了個拉葫蘆……咬住尾部的一塊肉，一拉鐵簽子，一串烤肉就進了嘴裏。</p>
吃完烤肉，拿起酒壇子就灌。</p>
“我喝過了。”</p>
“軍中將士們喝一個碗常見，我這幾日都是如此。”</p>
這個金尊玉貴的貴公子，此刻臉上給曬的微黑，一雙手也頗為粗糙。若是梁王看到這樣的孫兒，再聽聞他和軍士同喝一碗水，估摸著眼珠子都能瞪出來。</p>
“最近操練頗苦，可將士們卻越來越精神，我不知你用了什麽手段，也不想學，隻是有些事別瞞著我。”</p>
“什麽事？”</p>
“要攻打何處，帶著我。”</p>
“不可能！”</p>
楊玄冷冷的道。</p>
“你擔心我若是出事，我祖父會成為你的對頭？”</p>
楊玄默然。</p>
就在李晗想開口時，楊玄說道：“我從未擔心過這個，也不屑於擔心這個。”</p>
若是真的鬧到了那一步，楊玄就徹底的幫襯貴妃兄妹和一家四姓爭鬥又如何？</p>
至於打起討逆大旗後，梁王帶著許多宗室反對甚至是質疑。</p>
那便清洗一遍！</p>
楊玄心硬如鐵。</p>
“那你擔心什麽？”</p>
“怕你會死在戰陣上。”</p>
李晗又搶了一串烤肉，大口吃了，仰頭狂灌酒水。</p>
他放下酒壇子，打個嗝，心滿意足的道：“我覺著你的運氣真的不錯。譬如說此次草原之行，幾度曆險，都靠著你的運氣度過。跟著你上陣，想來閻王爺也不會收我。”</p>
“那是靠著我淵博的學識才度過了難關。”</p>
“淵博？”</p>
“當然。”</p>
“你可知天有多高乎？”</p>
“特娘的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就是蠢貨。”</p>
“為何？”</p>
“你可知星宿距離咱們有多遠？”</p>
“不知。”</p>
“那你問什麽天有多高？”</p>
“……”</p>
窗台內，曹穎淡淡的道：“郎君在宗室中多了一個幫手。”</p>
怡娘搖頭，“就怕心眼多。”</p>
“李晗此來就是想告訴郎君，他發現了些東西。”</p>
“什麽意思？”</p>
“從他進了軍中操練開始，老夫便令老賊在盯著他，還有南賀。若是他想竊密傳遞消息，隨便尋個理由弄死他。”</p>
“梁王會怪責郎君。”</p>
“衛王在潛州公開殺人，有人說他已經瘋了……栽贓給他就是了。”</p>
“你真毒。”</p>
“過獎。”</p>
“他這是什麽意思？”</p>
“男人之間的情義。”</p>
“什麽情義？”</p>
“他們一起經曆了生死，你說是什麽情義？”</p>
可曹穎和怡娘不知道的是，他們不隻是共過生死，還赤果果的為對方洗刷過身體，比什麽三大鐵還鐵。</p>
兩個年輕人坐在一起烤肉喝酒，不知誰先勾搭的，彼此勾著對方的肩膀，大聲唱著怡娘聽不懂的歌。</p>
</p>
“年輕真好。”</p>
曹穎回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那時候老夫年少多才，俊美無雙……”</p>
怡娘翻個白眼，“得了吧，就你的模樣也配稱什麽俊美無雙，做夢呢！”</p>
曹穎幹咳一聲，“最近來城中的人不少，後院小心些。”</p>
怡娘不解，“為何不封住，不許外人進城。”</p>
“章羽縣的人想來做生意你能不答應？臨安的人想來走親戚你許不許？草原上有人想來交換貨物給不給？郎君說了，閉關自守不長久。”</p>
“可要小心泄密。”</p>
“泄什麽密？軍隊在操練，誰能置喙？咱們在為郎君辦事，誰敢囉嗦？咱們大公無私。”</p>
“那你方才說什麽擔心李晗竊密，老鬼！”怡娘翻個白眼。</p>
曹穎說道：“他經常尋郎君飲酒，老夫擔心他酒後套話，套出了什麽機密。”</p>
楊玄二人喝了酒，李晗想去縣學看看。</p>
“聽說你弄了個縣學，我在想這些人犯的孩子究竟學成了什麽樣。”</p>
“明日再說。”</p>
“為何？”</p>
“喝酒不能去。”</p>
“你擔心褻瀆了學問？”</p>
“不，我擔心你滿腦子都是陰謀詭計，褻瀆了那些孩子的純真。”</p>
純真……李晗翻個白眼，“這城中的孩子隨便丟一個在長安，金吾衛的人就得頭疼。”</p>
太平城是開放的，哪怕是草原異族也能來交易，所以不時能看到那些異族人騎著馬，帶著珍貴的藥材來販賣。或是趕著羊群來交易。</p>
幾個草原男子帶著一群羊準備進城。</p>
“兵器全數丟在邊上。”</p>
軍士冷著臉……邊上有人低聲提醒，“郎君說了，對待這些人要親切些，讓他們什麽……賓至如歸。”</p>
軍士擠出一個笑容，“城中不許攜帶兵器。”</p>
為首的男子叫做弄哈，他握著刀柄，搖頭，“為何不許？若是有人在城中動手，難道讓我空手去招架？”</p>
軍士獰笑道：“誰敢在城中動刀子，無需你等招架，巡城的軍士會讓他們知曉什麽叫做律法。”</p>
“若是我等不交呢？”弄哈身後的男子倔強的道。</p>
李晗和衛王就蹲在一邊，看著這一幕。</p>
“什麽賓至如歸，子泰對這些人太客氣了。再有，太平的糧食大多是上麵撥下來的，他弄這些作甚？”</p>
“政績。”衛王給了李晗一個鄙視的眼神。</p>
李晗嗤笑道：“他軍功已經不少了。這裏是太平，前麵幾任縣令寧可裝死也想離去，而子泰紮根此處不動窩便是政績，更遑論他讓太平人安居樂業。”</p>
前方，軍士手按刀柄，反而笑的溫和，“明府說過，口出溫言，手握刀柄。若是來做生意的，咱們有話好說。若是來找事的……”</p>
幾個軍士聚攏了過來。</p>
弄哈拉住同伴，“咱們來都來了，這一路吃用可不少，回去你能和家裏交差？”</p>
眾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長刀擱在邊上。</p>
“自己寫一張紙條。”</p>
“寫什麽？”</p>
“隨便，你自家記得住的就行。”</p>
“寫兩處。”</p>
紙條被撕成兩半，一邊一個符號，軍士吐口唾沫在半截紙條上，想想不對，又從邊上的漿糊瓷瓶子裏用手指頭弄了些熬製的漿糊出來，抹在紙條上，把紙條貼在橫刀上麵。</p>
“帶好了這半截紙條，丟了找不到自己的兵器活該！”</p>
衛王讚道：“這個法子好。”</p>
“我還有更好的法子。”李晗淡淡的道。</p>
“走，逛逛去。”衛王不喜歡和這人爭執，沒意思。</p>
二人晃晃悠悠的在城中轉悠。</p>
“陶罐，長安陛下用了都說好！”</p>
“看看我家的碗，黃相公吃飯都用這個。”</p>
“哎！喝一口蜜水吧，宮中的皇後都喝不著。”</p>
“看看呐！衛王每日都要吃一碗的豕肉，美滋滋啊！咬一口滿嘴油。”</p>
李晗看了衛王一眼，“你還喜歡吃這個？”</p>
衛王滿頭黑線，“本王從不吃豕肉。”</p>
“那就弄他！”</p>
“弄他會被楊玄嘲笑，說本王沒氣度。再說了，讓百姓編排一番身上也不少半斤肉。”</p>
“可以往長安有人編排你，被你打掉了半口大牙。”</p>
“那不是百姓。”</p>
城中很熱鬧，按照楊玄的最新指示，但凡想做生意的隻管做，按照規矩納稅就是了。</p>
於是那些人犯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商人，吆喝著，覺著這樣的流放堪稱是享福。</p>
嶽二也弄了一個攤子，帶著小兒子嶽三書守著。</p>
見到衛王後，嶽二帶著兒子拱手。</p>
“是個聰明人。”</p>
李晗點頭。</p>
一路進去，見到弄哈等人找到了買主，雙方正在砍價。</p>
一番口舌之爭後，交易成功。</p>
“要錢還是要什麽？”</p>
弄哈搖頭，“我要鹽巴，要布匹，若是有糧食也要。”</p>
“糧食還得等秋收，布匹鹽巴都有。”</p>
“好。”</p>
交易成功，蔣真帶著一個小吏就在邊上冷笑。</p>
李晗站在他的身後問道：“笑什麽？”</p>
蔣真回頭行禮，“明府吩咐，交稅要自覺。事不過三，三次警告之後依舊不知曉自覺納稅的，重罰。此人此前已經三次了。”</p>
嘖！</p>
衛王有些頭痛，“他怎地什麽都管。”</p>
“我也不知。”李晗更好奇的是楊玄怎麽想到了這些手段。</p>
商人收了錢，笑著和弄哈拱手，隨即準備開溜。</p>
邊上就是收稅的點，幾個軍士護衛著兩個小吏在辦理稅務之事。</p>
商人剛走沒多遠，就看到了冷笑的蔣真。</p>
商人一個哆嗦，“小人是去交稅！”</p>
“可你卻走反了！”</p>
“小人這便去，這便去！”</p>
“晚了！拿下！”</p>
商人被拿下，隨即被扣在納稅點示眾。</p>
“此人偷稅三十五錢，按照三倍罰一百零五錢！”</p>
好重的懲罰！圍觀的人倒吸一口涼氣。</p>
商人嚎哭，“小人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再放過小人一次吧！小人家中還有老母幼兒嗷嗷待哺啊！”</p>
蔣真冷笑，“事不過三，明府說過，三次是機會，也是警示。三次之後依舊心存僥幸的，這便是鋌而走險。對付這等人，唯有用鐵拳砸！”</p>
“幹得漂亮！”李晗讚道：“唯有如此方能震懾人心。”</p>
衛王對這些卻沒什麽興趣。</p>
“本王在想，他究竟想把太平變成什麽樣。”</p>
“太平漸漸繁華，怕是會有人盯著這裏。”</p>
一騎進了太平城。</p>
“楊明府何在？”</p>
“你是……”</p>
“老夫從臨安來。”</p>
劉擎派來了官員。</p>
“有人說太平成了商人的地方！”</p>
楊玄一怔，撞天屈的道：“這誰說的？太平依舊是大唐的太平。”</p>
官員皺眉，“老夫方才進城，一路就看到不少商人在販賣……市場午時方能開門，可此刻還不到午時，城中卻繁華如此，楊明府，老夫不可能為你隱瞞此事。”</p>
楊玄幹脆就擺爛，“長安如今那些坊中都在做生意，難道我太平就做不得？”</p>
官員搖頭，“不是做不得，這裏是北疆，有人說楊明府縱容那些異族進城做生意，若是那些人探聽了太平虛實，乃至於收買人手為眼線，這……自然不妥！”</p>
他隻說了不妥，讓楊玄知曉此人對自己的觀感還不錯。</p>
他苦笑道：“太平窮啊！”</p>
官員說道：“窮也得有骨氣。”</p>
綠燈閃爍的就像是癲狂了般的。</p>
“海瑞第二！”</p>
海瑞第二談不上，此人不過是轉述了某些人的看法罷了。</p>
“還請轉告使君，太平若是按部就班，延續以前的路子，遲早也是被破城的命。許多時候，不變革便是坐以待斃。”</p>
“老夫會轉告。”</p>
“還有一點。”楊玄說道：“許多時候用刀槍做不成之事，用商業手段卻能迎刃而解。”</p>
使者要了幹糧飲水，隨即歸去。</p>
楊玄站在城頭看著十餘騎護送著官員遠去，罵道：“狗曰的，為何做點事就這般難呢？”</p>
城中，一騎出城，突然回身就是一箭。</p>
箭矢直奔楊玄。</p>
李晗下意識的伸手。</p>
楊玄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巴掌。</p>
巴掌就這麽一扇，箭矢不知飛哪去了。</p>
衛王收手，皺眉道：“誰想殺你？”</p>
楊玄伸手，“弓箭！”</p>
刺客打馬就想逃竄。</p>
楊玄張弓搭箭，一箭就把他射落馬下。</p>
“抓活的！”</p>
城門處的軍士們大怒，上馬就衝了出去。</p>
楊玄納悶的道：“我也不知。”</p>
弄個小泥爐，鐵簽子穿著醃製過的羊肉，就這麽架在小泥爐上麵烤。</p>
邊上是怡娘令人去臨安買來的好酒。</p>
章四娘蹲在邊上，嗅著香味，“郎君做的烤肉真好吃。”</p>
少女的馬屁直白卻純真。</p>
“吃過才知曉。”</p>
怡娘在另一邊，低聲嘀咕：“郎君還不上手，愁死我了！難道……要下藥？”</p>
她想到了以前宮中專門給皇帝弄的藥，弄出那個方子的醫官口沫橫飛的吹噓，說吃了他的藥，禦女三千可飛升。</p>
“可惜方子不在我的手中。”怡娘長籲短歎。</p>
烤好後，楊玄弄了一串給章四娘。</p>
“奴不敢。”</p>
主仆有別，這是怡娘的教導。什麽主人為你弄吃的，你做夢呢？</p>
“吃了。”</p>
楊玄皺眉，章四娘接過，用貝齒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塊，然後眉眼都舒展開來。</p>
“好吃！”</p>
怡娘站在窗台前皺眉。</p>
“尊卑啊！”</p>
曹穎悄然進來，“什麽尊卑？”</p>
“章四娘以後最多是郎君的嬪妃，品級不可太高，否則不是她危險，就是郎君危險。可郎君對她太隨和了些。”</p>
“你擔心以後章四娘恃寵而驕？”</p>
“對。”</p>
“大業一成，你定然是要在宮中為郎君看管那些內侍宮人，有你盯著，誰敢哄騙了郎君去？”</p>
“也是。”</p>
曹佾幹咳一聲，“哎！那美酒也給老夫一壇吧。”</p>
“做夢！”</p>
“老夫為你開解收些報酬也不為過吧？”</p>
“為郎君盡忠是你該做的，還想討要報酬，老曹，你的想法有些危險。”</p>
“女人！”</p>
“嗬！男人！”</p>
王老二竄進了後院，吸吸鼻子，就順著竄到了小泥爐邊上，蹲著也不說話，就是看著烤肉滋滋作響。</p>
“老二也沒規矩！”怡娘有些惱火，“郎君難道是為你等做飯的不成？”</p>
曹穎幹咳，“以前有帝王為軍士吮吸化膿的創口，將士們感激流涕，發誓效忠。”</p>
“你看看老二，隻知道吃，效忠，他效忠肉。”</p>
王老二得了一串烤肉，這才想起正事，“郎君，那個李晗來了。”</p>
“他已經來了。”</p>
李晗不等通報就進了後院。</p>
“味道不錯。”</p>
這貨想蹲下去，可最近一陣子跟著操練太狠了，腿有些酸痛，蹲不下去。</p>
“子泰。”</p>
“嗯！”楊玄翻動著烤肉，撒了些自己調製的配料，一股子香味頓時就衝了起來，四處散開。</p>
“今日我和衛王在城中轉了轉。”</p>
“嗯！”</p>
“我也算是去過不少地方，可從未見過哪個地方的百姓對官員如此異口同聲的讚美。”</p>
“興許你聽錯了吧？”</p>
李晗不等他同意就搶了一串烤肉，不顧滾燙來了個拉葫蘆……咬住尾部的一塊肉，一拉鐵簽子，一串烤肉就進了嘴裏。</p>
吃完烤肉，拿起酒壇子就灌。</p>
“我喝過了。”</p>
“軍中將士們喝一個碗常見，我這幾日都是如此。”</p>
這個金尊玉貴的貴公子，此刻臉上給曬的微黑，一雙手也頗為粗糙。若是梁王看到這樣的孫兒，再聽聞他和軍士同喝一碗水，估摸著眼珠子都能瞪出來。</p>
“最近操練頗苦，可將士們卻越來越精神，我不知你用了什麽手段，也不想學，隻是有些事別瞞著我。”</p>
“什麽事？”</p>
“要攻打何處，帶著我。”</p>
“不可能！”</p>
楊玄冷冷的道。</p>
“你擔心我若是出事，我祖父會成為你的對頭？”</p>
楊玄默然。</p>
就在李晗想開口時，楊玄說道：“我從未擔心過這個，也不屑於擔心這個。”</p>
若是真的鬧到了那一步，楊玄就徹底的幫襯貴妃兄妹和一家四姓爭鬥又如何？</p>
至於打起討逆大旗後，梁王帶著許多宗室反對甚至是質疑。</p>
那便清洗一遍！</p>
楊玄心硬如鐵。</p>
“那你擔心什麽？”</p>
“怕你會死在戰陣上。”</p>
李晗又搶了一串烤肉，大口吃了，仰頭狂灌酒水。</p>
他放下酒壇子，打個嗝，心滿意足的道：“我覺著你的運氣真的不錯。譬如說此次草原之行，幾度曆險，都靠著你的運氣度過。跟著你上陣，想來閻王爺也不會收我。”</p>
“那是靠著我淵博的學識才度過了難關。”</p>
“淵博？”</p>
“當然。”</p>
“你可知天有多高乎？”</p>
“特娘的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就是蠢貨。”</p>
“為何？”</p>
“你可知星宿距離咱們有多遠？”</p>
“不知。”</p>
“那你問什麽天有多高？”</p>
“……”</p>
窗台內，曹穎淡淡的道：“郎君在宗室中多了一個幫手。”</p>
怡娘搖頭，“就怕心眼多。”</p>
“李晗此來就是想告訴郎君，他發現了些東西。”</p>
“什麽意思？”</p>
“從他進了軍中操練開始，老夫便令老賊在盯著他，還有南賀。若是他想竊密傳遞消息，隨便尋個理由弄死他。”</p>
“梁王會怪責郎君。”</p>
“衛王在潛州公開殺人，有人說他已經瘋了……栽贓給他就是了。”</p>
“你真毒。”</p>
“過獎。”</p>
“他這是什麽意思？”</p>
“男人之間的情義。”</p>
“什麽情義？”</p>
“他們一起經曆了生死，你說是什麽情義？”</p>
可曹穎和怡娘不知道的是，他們不隻是共過生死，還赤果果的為對方洗刷過身體，比什麽三大鐵還鐵。</p>
兩個年輕人坐在一起烤肉喝酒，不知誰先勾搭的，彼此勾著對方的肩膀，大聲唱著怡娘聽不懂的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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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真好。”</p>
曹穎回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那時候老夫年少多才，俊美無雙……”</p>
怡娘翻個白眼，“得了吧，就你的模樣也配稱什麽俊美無雙，做夢呢！”</p>
曹穎幹咳一聲，“最近來城中的人不少，後院小心些。”</p>
怡娘不解，“為何不封住，不許外人進城。”</p>
“章羽縣的人想來做生意你能不答應？臨安的人想來走親戚你許不許？草原上有人想來交換貨物給不給？郎君說了，閉關自守不長久。”</p>
“可要小心泄密。”</p>
“泄什麽密？軍隊在操練，誰能置喙？咱們在為郎君辦事，誰敢囉嗦？咱們大公無私。”</p>
“那你方才說什麽擔心李晗竊密，老鬼！”怡娘翻個白眼。</p>
曹穎說道：“他經常尋郎君飲酒，老夫擔心他酒後套話，套出了什麽機密。”</p>
楊玄二人喝了酒，李晗想去縣學看看。</p>
“聽說你弄了個縣學，我在想這些人犯的孩子究竟學成了什麽樣。”</p>
“明日再說。”</p>
“為何？”</p>
“喝酒不能去。”</p>
“你擔心褻瀆了學問？”</p>
“不，我擔心你滿腦子都是陰謀詭計，褻瀆了那些孩子的純真。”</p>
純真……李晗翻個白眼，“這城中的孩子隨便丟一個在長安，金吾衛的人就得頭疼。”</p>
太平城是開放的，哪怕是草原異族也能來交易，所以不時能看到那些異族人騎著馬，帶著珍貴的藥材來販賣。或是趕著羊群來交易。</p>
幾個草原男子帶著一群羊準備進城。</p>
“兵器全數丟在邊上。”</p>
軍士冷著臉……邊上有人低聲提醒，“郎君說了，對待這些人要親切些，讓他們什麽……賓至如歸。”</p>
軍士擠出一個笑容，“城中不許攜帶兵器。”</p>
為首的男子叫做弄哈，他握著刀柄，搖頭，“為何不許？若是有人在城中動手，難道讓我空手去招架？”</p>
軍士獰笑道：“誰敢在城中動刀子，無需你等招架，巡城的軍士會讓他們知曉什麽叫做律法。”</p>
“若是我等不交呢？”弄哈身後的男子倔強的道。</p>
李晗和衛王就蹲在一邊，看著這一幕。</p>
“什麽賓至如歸，子泰對這些人太客氣了。再有，太平的糧食大多是上麵撥下來的，他弄這些作甚？”</p>
“政績。”衛王給了李晗一個鄙視的眼神。</p>
李晗嗤笑道：“他軍功已經不少了。這裏是太平，前麵幾任縣令寧可裝死也想離去，而子泰紮根此處不動窩便是政績，更遑論他讓太平人安居樂業。”</p>
前方，軍士手按刀柄，反而笑的溫和，“明府說過，口出溫言，手握刀柄。若是來做生意的，咱們有話好說。若是來找事的……”</p>
幾個軍士聚攏了過來。</p>
弄哈拉住同伴，“咱們來都來了，這一路吃用可不少，回去你能和家裏交差？”</p>
眾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長刀擱在邊上。</p>
“自己寫一張紙條。”</p>
“寫什麽？”</p>
“隨便，你自家記得住的就行。”</p>
“寫兩處。”</p>
紙條被撕成兩半，一邊一個符號，軍士吐口唾沫在半截紙條上，想想不對，又從邊上的漿糊瓷瓶子裏用手指頭弄了些熬製的漿糊出來，抹在紙條上，把紙條貼在橫刀上麵。</p>
“帶好了這半截紙條，丟了找不到自己的兵器活該！”</p>
衛王讚道：“這個法子好。”</p>
“我還有更好的法子。”李晗淡淡的道。</p>
“走，逛逛去。”衛王不喜歡和這人爭執，沒意思。</p>
二人晃晃悠悠的在城中轉悠。</p>
“陶罐，長安陛下用了都說好！”</p>
“看看我家的碗，黃相公吃飯都用這個。”</p>
“哎！喝一口蜜水吧，宮中的皇後都喝不著。”</p>
“看看呐！衛王每日都要吃一碗的豕肉，美滋滋啊！咬一口滿嘴油。”</p>
李晗看了衛王一眼，“你還喜歡吃這個？”</p>
衛王滿頭黑線，“本王從不吃豕肉。”</p>
“那就弄他！”</p>
“弄他會被楊玄嘲笑，說本王沒氣度。再說了，讓百姓編排一番身上也不少半斤肉。”</p>
“可以往長安有人編排你，被你打掉了半口大牙。”</p>
“那不是百姓。”</p>
城中很熱鬧，按照楊玄的最新指示，但凡想做生意的隻管做，按照規矩納稅就是了。</p>
於是那些人犯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商人，吆喝著，覺著這樣的流放堪稱是享福。</p>
嶽二也弄了一個攤子，帶著小兒子嶽三書守著。</p>
見到衛王後，嶽二帶著兒子拱手。</p>
“是個聰明人。”</p>
李晗點頭。</p>
一路進去，見到弄哈等人找到了買主，雙方正在砍價。</p>
一番口舌之爭後，交易成功。</p>
“要錢還是要什麽？”</p>
弄哈搖頭，“我要鹽巴，要布匹，若是有糧食也要。”</p>
“糧食還得等秋收，布匹鹽巴都有。”</p>
“好。”</p>
交易成功，蔣真帶著一個小吏就在邊上冷笑。</p>
李晗站在他的身後問道：“笑什麽？”</p>
蔣真回頭行禮，“明府吩咐，交稅要自覺。事不過三，三次警告之後依舊不知曉自覺納稅的，重罰。此人此前已經三次了。”</p>
嘖！</p>
衛王有些頭痛，“他怎地什麽都管。”</p>
“我也不知。”李晗更好奇的是楊玄怎麽想到了這些手段。</p>
商人收了錢，笑著和弄哈拱手，隨即準備開溜。</p>
邊上就是收稅的點，幾個軍士護衛著兩個小吏在辦理稅務之事。</p>
商人剛走沒多遠，就看到了冷笑的蔣真。</p>
商人一個哆嗦，“小人是去交稅！”</p>
“可你卻走反了！”</p>
“小人這便去，這便去！”</p>
“晚了！拿下！”</p>
商人被拿下，隨即被扣在納稅點示眾。</p>
“此人偷稅三十五錢，按照三倍罰一百零五錢！”</p>
好重的懲罰！圍觀的人倒吸一口涼氣。</p>
商人嚎哭，“小人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再放過小人一次吧！小人家中還有老母幼兒嗷嗷待哺啊！”</p>
蔣真冷笑，“事不過三，明府說過，三次是機會，也是警示。三次之後依舊心存僥幸的，這便是鋌而走險。對付這等人，唯有用鐵拳砸！”</p>
“幹得漂亮！”李晗讚道：“唯有如此方能震懾人心。”</p>
衛王對這些卻沒什麽興趣。</p>
“本王在想，他究竟想把太平變成什麽樣。”</p>
“太平漸漸繁華，怕是會有人盯著這裏。”</p>
一騎進了太平城。</p>
“楊明府何在？”</p>
“你是……”</p>
“老夫從臨安來。”</p>
劉擎派來了官員。</p>
“有人說太平成了商人的地方！”</p>
楊玄一怔，撞天屈的道：“這誰說的？太平依舊是大唐的太平。”</p>
官員皺眉，“老夫方才進城，一路就看到不少商人在販賣……市場午時方能開門，可此刻還不到午時，城中卻繁華如此，楊明府，老夫不可能為你隱瞞此事。”</p>
楊玄幹脆就擺爛，“長安如今那些坊中都在做生意，難道我太平就做不得？”</p>
官員搖頭，“不是做不得，這裏是北疆，有人說楊明府縱容那些異族進城做生意，若是那些人探聽了太平虛實，乃至於收買人手為眼線，這……自然不妥！”</p>
他隻說了不妥，讓楊玄知曉此人對自己的觀感還不錯。</p>
他苦笑道：“太平窮啊！”</p>
官員說道：“窮也得有骨氣。”</p>
綠燈閃爍的就像是癲狂了般的。</p>
“海瑞第二！”</p>
海瑞第二談不上，此人不過是轉述了某些人的看法罷了。</p>
“還請轉告使君，太平若是按部就班，延續以前的路子，遲早也是被破城的命。許多時候，不變革便是坐以待斃。”</p>
“老夫會轉告。”</p>
“還有一點。”楊玄說道：“許多時候用刀槍做不成之事，用商業手段卻能迎刃而解。”</p>
使者要了幹糧飲水，隨即歸去。</p>
楊玄站在城頭看著十餘騎護送著官員遠去，罵道：“狗曰的，為何做點事就這般難呢？”</p>
城中，一騎出城，突然回身就是一箭。</p>
箭矢直奔楊玄。</p>
李晗下意識的伸手。</p>
楊玄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巴掌。</p>
巴掌就這麽一扇，箭矢不知飛哪去了。</p>
衛王收手，皺眉道：“誰想殺你？”</p>
楊玄伸手，“弓箭！”</p>
刺客打馬就想逃竄。</p>
楊玄張弓搭箭，一箭就把他射落馬下。</p>
“抓活的！”</p>
城門處的軍士們大怒，上馬就衝了出去。</p>
楊玄納悶的道：“我也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