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被弄了回來，箭矢射中了他的肩部。</p>
太平名醫陳花鼓被叫了來，隻是看了一眼，就搖頭，“內腑也受創了。”</p>
李晗看著他，“此人這般篤定，醫術難道不錯？”</p>
在他看來，太平這等地方壓根就不可能有什麽名醫。</p>
老賊說道：“每年他經手的刀傷，少說數十起，多則數百起。”</p>
這比長安的名醫都厲害……李晗：“……”</p>
“用刑！”楊玄不再考慮生死。</p>
李晗躍躍欲試，“我來吧。”</p>
老賊幹咳一聲，“這是小人的活。”</p>
“我看過刑部動刑。”李晗以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此刻卻想好生體驗一番人間煙火氣。</p>
老賊看了楊玄一眼。</p>
“給他弄。”</p>
李晗彬彬有禮的對怡娘和章四娘頷首，“晚些動靜會有些大。”</p>
他把刺客拎進了屋子裏，老賊走到曹穎身邊，“老夫怎麽覺著他隻是想圖謀什麽呢！”</p>
怡娘不孤單，又一個棒槌看不透……曹穎看了怡娘一眼，笑了笑，雲淡風輕的道：“他這是想主動融入。”</p>
“怡娘說梁王就是個老紈絝，李珍是個畜生，卻來個孫兒想入夥，就怕有詐。”</p>
“郎君和他在草原上互相救過對方。”</p>
“救命恩人也會反目成仇。”</p>
“你以為老夫是蠢貨嗎？要緊的是梁王府為了錢財，甘願坐視他死在基波部。這人舉目無親了，唯有在太平，在這裏他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懂不懂？”</p>
老賊納悶，“老夫的親人都死光了，活著也是好好的。”</p>
曹佾：“……”</p>
“郎君以誠待他，讓他進軍中操練，敞開讓他看，讓他去琢磨。更是放話他隨時能進縣學。如今連後院都任由他自在出入，郎君在想什麽你該知道了吧？”</p>
“老夫知道這個。”老賊點頭，“隻是在想值不值，這人你可能看透了？”</p>
“這人……老夫也不大看得透。”</p>
“喲！難得你老曹也有謙遜的時候。”</p>
“啊……”</p>
房間內傳來了尖叫聲。</p>
臥槽！</p>
王老二汗毛倒立，“是鬼叫。”</p>
怡娘沒被慘叫聲嚇到，卻被王老二嚇到了，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p>
“啊！”</p>
不知李晗用了什麽手段，刺客的慘叫聲恍若來自於九幽地獄，不類人聲。</p>
慘叫聲連綿不絕。</p>
“我說！”</p>
曹穎剛準備進去，就聽到裏麵李晗平靜的聲音。</p>
“這麽快就招供，就怕有假，再等等。”</p>
“啊！”</p>
章四娘雙手抱臂，摩挲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p>
怡娘反而無動於衷。</p>
她在宮中時，見過了更慘的，她用肩膀拱拱身邊的曹穎，“你說，這人是不是有些扭曲了？”</p>
曹穎琢磨了一下，“扭曲不準確，郎君說的變態更貼切些。”</p>
“我招！”</p>
口供很快就出來了。</p>
“是瓦謝下麵的一個部族。他們原先靠著貿易掙了不少錢。可自從太平開市之後，許多商人就轉到了這邊，他們生意慘淡，入不敷出，於是便想著刺殺子泰。太平一亂，換個新縣令，多半會閉門不出。”</p>
李晗蹙眉，“手段有些簡單了。”</p>
外麵有人，老賊過去問了，回來說道：“郎君，今日來貿易的幾個商人被殺了，就在城外不到三裏地。”</p>
“猖獗之極！”曹穎也怒了。</p>
李晗搓搓手上的血痂，“這是一夥的，殺了子泰，隨即再截殺幾個商人，這便是殺雞儆猴。那些商人自然不敢再來。”</p>
“去看看。”</p>
城外，弄哈跪在地上。就在剛才，最後一個夥伴在他的身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臨死前淚水不住的流。</p>
男人流血不流淚，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卻把一輩子的淚水都流盡了。</p>
“可憐。”</p>
“先前有人刺殺楊明府，此刻有人截殺了商人，這是不許我等來太平貿易的意思。”</p>
“特娘的，這人是誰？”</p>
“以後我可不敢來了。”</p>
“是啊！在別處貿易雖說掙錢少了些，可沒什麽風險。來太平貿易，不小心連命都交易出去了。”</p>
“楊明府出來了。”</p>
楊玄帶著人出來了。</p>
隨行的軍士警惕的盯著周圍的人，老賊和王老二更是。</p>
“楊明府！”</p>
弄哈跪下，哽咽道：“按照我們的規矩，兄弟被人殺了，我定然要尋到凶手為他報仇。否則我無顏回去見他們的妻兒。”</p>
“這是對太平，對陳州，對北疆和大唐的挑釁！”</p>
楊玄一開口就給這事兒定性了。</p>
“更是對草原愛好和平的人們的瘋狂挑釁！”</p>
商人們精神一振。</p>
“凶手已經找到了，動手的目的是為了威脅來太平貿易的商人，背後的部族用心險惡！”</p>
商人們神色哀傷，顯然有些兔死狐悲。</p>
“他們進城交易，他們按照太平的規矩納稅，他們老老實實地為一家子賺取錢糧，他們雙手無辜，如今卻躺在這裏悄無聲息。”</p>
“就在他們納稅之時，便已經和太平簽訂了一份契約，若是因為和太平貿易而身死，誰來為他們報仇！？”</p>
楊玄拔刀。</p>
“太平！”</p>
無數拔刀聲中，商人們低下了頭。</p>
商人在這個時代有著類似於小偷的名義，他們總是能用各種方法從人們的錢袋裏竊取錢財。</p>
在大唐，商人的地位不高……以前更低。</p>
在草原，商人隻是一種溝通工具。</p>
所以他們沒法指望誰來為自己做主。</p>
“交稅就是簽訂了保護契約，若是如此，老夫這一生簽訂了無數契約，可依舊會被巧取豪奪。”</p>
“看看吧。”</p>
“對，看看。”</p>
一幹商人都在看著楊玄，隨即把今日之事傳遍了自己所經過的地方。</p>
——有人因和太平貿易被殺，太平人說要為他們報仇。</p>
消息傳出，都是笑聲。</p>
商人死了就死了，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依舊會冒著無盡的風險來到太平。</p>
</p>
在所有人的眼中，楊玄的話這是一個安慰。</p>
包括那個部族。</p>
部族頭領足韓身材魁梧，拿著羊腿奮力撕咬。他的頭發跟著舞動，看著就像是一頭獅子。</p>
猛虎足韓，這便是他在瓦謝部的匪號。</p>
“首領。”</p>
足韓最忠心的手下塗鐸進了帳篷。</p>
“如何？”</p>
塗鐸說道：“已經殺了幾個商人，不過楊玄命大，身邊有人擋住了箭矢。”</p>
足韓把羊腿放下，搓搓手，肉屑落在地上，邊上蹲著的一隻狗看了他一眼，足韓點頭，狗才過來舔食。</p>
吃完後，大狗就臥在足韓的腳邊。</p>
足韓把一隻腳擱在大狗的頭上，漫不經心的道：“太平如何？”</p>
“楊玄當眾說了，要為那幾個商人報仇。”</p>
足韓一怔，接著捧腹大笑。</p>
“哈哈哈哈！”</p>
外麵的侍衛擔憂了看了裏麵一眼，覺得笑聲太瘋狂了。</p>
良久，足韓這才停下來，喘息道：“別管此事了，那些商人此後會收斂，咱們依舊做生意。”</p>
塗鐸擔憂的道：“首領，殺戮止不住貪財的冒險者，那些商人大概會觀望一陣子，隻要太平那邊的貨物便宜，多，他們定然會繼續前往。”</p>
“那便繼續殺。”</p>
足韓拿起羊腿，笑的陰森森的，“殺的他們怕了，自然會回來。”</p>
“就怕太平出兵。”</p>
“你以為楊玄那番話會當真？”</p>
“……”</p>
足韓撕咬了一塊羊肉，含含糊糊的道：“他被刺殺了沒想著報複，沒扯著嗓子喊要殺人。可卻為了幾個不相幹的商人怒不可遏，發誓要出兵報仇……他不是神靈，神靈才會不顧及自己，隻顧著凡人。”</p>
……</p>
騎兵已經集結完畢。</p>
商人們剛剛離去，楊玄的回應就來了。</p>
衛王自然要跟著去砍殺一番，策馬和李晗在一起，“為了幾個商人，值當嗎？”</p>
“你如何知曉他不是為了自己？”李晗問道。</p>
衛王說道：“若是為他自己報複，楊玄會讓別人帶隊去突襲，而不會自己去。”</p>
“什麽意思？”</p>
“他自己去，這便是公事。本王以前看他不順眼，琢磨過一陣子，他公私還算是分明。”</p>
“見過主人。”</p>
烏達帶著百餘護衛來了，他下馬走來，行禮後，虔誠的親吻著楊玄的鞋麵。</p>
“出發吧。”</p>
五百騎就這麽出發了。</p>
三個商人正在歸途，聽到身後馬蹄聲密集，回首一看。</p>
“是太平騎兵！”</p>
“他們這是要去何處？”</p>
騎兵轟然從他們的身邊衝了過去，秋毫無犯。</p>
一個商人冒險喊道：“敢問大軍是去何處？”</p>
一個騎兵在馬背上回首，“報仇！”</p>
商人愣住了，等騎兵走遠後，這才拍著腦袋道：“這真是要去報仇？”</p>
“興許隻是做個樣子，看看，正好讓我們看到。”</p>
三個商人唏噓了許久，直至太陽落山，這才尋地方紮營。</p>
楊玄也在紮營。</p>
李晗跟著軍士們一起搭帳篷，渾身是汗，依舊樂此不疲。</p>
楊玄和衛王蹲在一起，看著夕陽落山。</p>
“夕陽真美，不知長安看到的夕陽是否也是這個模樣。”</p>
衛王難得這等感性的時候。</p>
“焦黃焦黃的，夕陽好像是胡餅啊！”</p>
王老二在後麵看著夕陽，揉揉肚子，去尋老賊要吃的。</p>
一個皇子在傷春悲秋，一個傻子在快樂的想著美食，楊玄卻覺得格外的協調。</p>
“你不擔心得罪了瓦謝部嗎？”衛王的多愁善感被王老二擊敗了，換了個現實的話題。</p>
“以前擔心，不過從潭州歸來之後，這些擔心就沒了。”</p>
“為何？本王覺著太平依舊不是瓦謝部的對手。”</p>
“差不多了。”</p>
“多了百餘叫你主人的勇士也無濟於事。”</p>
“這不是還有大王嗎？”</p>
“……”</p>
衛王想了許久，“你的臉皮真厚！”</p>
衛王在這裏，若是太平風聲鶴唳，他自然能想辦法弄些軍隊來保護自己。</p>
皇帝再冷情，地方也不敢放任皇子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p>
楊玄看著他，“你想多了。”</p>
“什麽意思？”</p>
“草原異族鬆散，今日是瓦謝部的麾下，明日可能就會去投奔別人。”</p>
衛王一怔。</p>
身後有人坐下，李晗的聲音傳來，“子泰今日是想市恩。”</p>
楊玄笑道：“以前有人想買千裏馬，可千裏馬的產地太遠，商人們擔心販運來了沒人交易。那人就令下麵的人拎著一根馬骨頭來求見，說是千裏馬的腿骨，那人就出了千金買下……隨後商人們果然販賣來了千裏馬。”</p>
“那幾個商人的死就是你的馬骨。”衛王有些不自在。</p>
李晗坐上前來，給了楊玄一個眼色。</p>
衛王被打擊到了。</p>
大侄子一心就想逆襲一把，把太子弄下台，自己進東宮，隨後登基為帝。</p>
可他的手段還是差了不少，粗糙了些。</p>
楊玄安慰道：“天下縣令中，我說自己第二，無人敢說第一。”</p>
“你安慰人的法子也透著一股子不要臉的氣息。”衛王起身，“本王沒那麽脆弱。”</p>
李晗說道：“你想收攏異族為麾下，對抗瓦謝部？”</p>
“不行嗎？”</p>
“行是行，隻是那些人難以控製。”</p>
“總會有辦法的。”</p>
“這叫做以夷製夷！”朱雀得意的道。</p>
第三日，前方出現了一個部族。</p>
“就是這裏。”帶路的牧人縮在後麵。</p>
“晚些驗證了之後錢就會給你。”老賊恐嚇道：“若是撒謊，用戰馬拖死你！”</p>
“小人不敢。”牧人惶然道。</p>
楊玄看看情況，“部族不大，約七八百人，分散開。”</p>
“本王要獨領一軍。”衛王按著巨刀的刀柄，盯著楊玄。</p>
不給就動手。</p>
“大王領一百人吧，走左側。”</p>
“老賊領一百人，走右側。”</p>
“領命！”</p>
“後麵兜住對方……”楊玄看看眾人。</p>
南賀沒來，趙有才來了。</p>
李晗淡淡的道：“舍我其誰！”</p>
趙有才苦著臉，想抗爭，可這位是宗室子。</p>
“建明去，趙有才跟著。”</p>
建明是李晗的字。</p>
楊玄帶著一百餘護衛，外加數十太平軍騎兵，準備從正麵突襲。</p>
李晗和趙有才帶著人馬往小部族的後麵繞。</p>
此刻是上午，陽光明媚，天氣好的不像話。</p>
估摸著李晗那邊到位了之後，楊玄又等了片刻。</p>
“出擊！”</p>
他拔出橫刀指著前方。</p>
“為了主人！”</p>
身側的烏達狂熱的喊道。</p>
一百餘人齊聲高喊，“為了主人！”</p>
楊玄：“……”</p>
此刻，足韓正在自己的帳篷裏無聊的發呆。</p>
當他聽到呼喊聲時，塗鐸也衝了進來。</p>
“首領，有人突襲！”</p>
“上馬，準備廝殺！”</p>
“集結，都集結起來！”</p>
足韓帶著倉促集結的五百餘騎剛準備出擊，楊玄就到了。</p>
七八百人的部族能拉出五百餘騎，這便是全民皆兵。</p>
“是誰？”</p>
看著前方勢如破竹的護衛們，足韓嘶聲問道。</p>
這些護衛在馬背上就能放箭，一波波箭雨讓這個小部族的勇士們傷亡慘重。</p>
足韓率領麾下不斷衝殺，最後被困在了一個小圈子裏。</p>
楊玄被簇擁著上前。</p>
“你是誰？”足韓喘息問道。</p>
“把我的大旗打起來。”楊玄想學卷軸裏的人物打個響指，於是試了一下。</p>
啪！</p>
不錯！</p>
清脆！</p>
身後，王老二用長槍舉起了一麵大旗。</p>
大旗迎風招展。</p>
“是楊字旗！”</p>
部族中有個老人絕望的喊道：“是楊狗來了！”</p>
李晗這次算是正兒八經的戰陣殺人，身上被噴了不少血。他策馬過來問道：“如何處置他們？”</p>
楊玄說道：</p>
“敢手持兵器的，一律斬殺。”</p>
馬蹄聲隨即淹沒了包圍圈中的人。</p>
“屍骸收集起來。”</p>
“築京觀！”</p>
太平名醫陳花鼓被叫了來，隻是看了一眼，就搖頭，“內腑也受創了。”</p>
李晗看著他，“此人這般篤定，醫術難道不錯？”</p>
在他看來，太平這等地方壓根就不可能有什麽名醫。</p>
老賊說道：“每年他經手的刀傷，少說數十起，多則數百起。”</p>
這比長安的名醫都厲害……李晗：“……”</p>
“用刑！”楊玄不再考慮生死。</p>
李晗躍躍欲試，“我來吧。”</p>
老賊幹咳一聲，“這是小人的活。”</p>
“我看過刑部動刑。”李晗以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此刻卻想好生體驗一番人間煙火氣。</p>
老賊看了楊玄一眼。</p>
“給他弄。”</p>
李晗彬彬有禮的對怡娘和章四娘頷首，“晚些動靜會有些大。”</p>
他把刺客拎進了屋子裏，老賊走到曹穎身邊，“老夫怎麽覺著他隻是想圖謀什麽呢！”</p>
怡娘不孤單，又一個棒槌看不透……曹穎看了怡娘一眼，笑了笑，雲淡風輕的道：“他這是想主動融入。”</p>
“怡娘說梁王就是個老紈絝，李珍是個畜生，卻來個孫兒想入夥，就怕有詐。”</p>
“郎君和他在草原上互相救過對方。”</p>
“救命恩人也會反目成仇。”</p>
“你以為老夫是蠢貨嗎？要緊的是梁王府為了錢財，甘願坐視他死在基波部。這人舉目無親了，唯有在太平，在這裏他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懂不懂？”</p>
老賊納悶，“老夫的親人都死光了，活著也是好好的。”</p>
曹佾：“……”</p>
“郎君以誠待他，讓他進軍中操練，敞開讓他看，讓他去琢磨。更是放話他隨時能進縣學。如今連後院都任由他自在出入，郎君在想什麽你該知道了吧？”</p>
“老夫知道這個。”老賊點頭，“隻是在想值不值，這人你可能看透了？”</p>
“這人……老夫也不大看得透。”</p>
“喲！難得你老曹也有謙遜的時候。”</p>
“啊……”</p>
房間內傳來了尖叫聲。</p>
臥槽！</p>
王老二汗毛倒立，“是鬼叫。”</p>
怡娘沒被慘叫聲嚇到，卻被王老二嚇到了，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p>
“啊！”</p>
不知李晗用了什麽手段，刺客的慘叫聲恍若來自於九幽地獄，不類人聲。</p>
慘叫聲連綿不絕。</p>
“我說！”</p>
曹穎剛準備進去，就聽到裏麵李晗平靜的聲音。</p>
“這麽快就招供，就怕有假，再等等。”</p>
“啊！”</p>
章四娘雙手抱臂，摩挲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p>
怡娘反而無動於衷。</p>
她在宮中時，見過了更慘的，她用肩膀拱拱身邊的曹穎，“你說，這人是不是有些扭曲了？”</p>
曹穎琢磨了一下，“扭曲不準確，郎君說的變態更貼切些。”</p>
“我招！”</p>
口供很快就出來了。</p>
“是瓦謝下麵的一個部族。他們原先靠著貿易掙了不少錢。可自從太平開市之後，許多商人就轉到了這邊，他們生意慘淡，入不敷出，於是便想著刺殺子泰。太平一亂，換個新縣令，多半會閉門不出。”</p>
李晗蹙眉，“手段有些簡單了。”</p>
外麵有人，老賊過去問了，回來說道：“郎君，今日來貿易的幾個商人被殺了，就在城外不到三裏地。”</p>
“猖獗之極！”曹穎也怒了。</p>
李晗搓搓手上的血痂，“這是一夥的，殺了子泰，隨即再截殺幾個商人，這便是殺雞儆猴。那些商人自然不敢再來。”</p>
“去看看。”</p>
城外，弄哈跪在地上。就在剛才，最後一個夥伴在他的身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臨死前淚水不住的流。</p>
男人流血不流淚，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卻把一輩子的淚水都流盡了。</p>
“可憐。”</p>
“先前有人刺殺楊明府，此刻有人截殺了商人，這是不許我等來太平貿易的意思。”</p>
“特娘的，這人是誰？”</p>
“以後我可不敢來了。”</p>
“是啊！在別處貿易雖說掙錢少了些，可沒什麽風險。來太平貿易，不小心連命都交易出去了。”</p>
“楊明府出來了。”</p>
楊玄帶著人出來了。</p>
隨行的軍士警惕的盯著周圍的人，老賊和王老二更是。</p>
“楊明府！”</p>
弄哈跪下，哽咽道：“按照我們的規矩，兄弟被人殺了，我定然要尋到凶手為他報仇。否則我無顏回去見他們的妻兒。”</p>
“這是對太平，對陳州，對北疆和大唐的挑釁！”</p>
楊玄一開口就給這事兒定性了。</p>
“更是對草原愛好和平的人們的瘋狂挑釁！”</p>
商人們精神一振。</p>
“凶手已經找到了，動手的目的是為了威脅來太平貿易的商人，背後的部族用心險惡！”</p>
商人們神色哀傷，顯然有些兔死狐悲。</p>
“他們進城交易，他們按照太平的規矩納稅，他們老老實實地為一家子賺取錢糧，他們雙手無辜，如今卻躺在這裏悄無聲息。”</p>
“就在他們納稅之時，便已經和太平簽訂了一份契約，若是因為和太平貿易而身死，誰來為他們報仇！？”</p>
楊玄拔刀。</p>
“太平！”</p>
無數拔刀聲中，商人們低下了頭。</p>
商人在這個時代有著類似於小偷的名義，他們總是能用各種方法從人們的錢袋裏竊取錢財。</p>
在大唐，商人的地位不高……以前更低。</p>
在草原，商人隻是一種溝通工具。</p>
所以他們沒法指望誰來為自己做主。</p>
“交稅就是簽訂了保護契約，若是如此，老夫這一生簽訂了無數契約，可依舊會被巧取豪奪。”</p>
“看看吧。”</p>
“對，看看。”</p>
一幹商人都在看著楊玄，隨即把今日之事傳遍了自己所經過的地方。</p>
——有人因和太平貿易被殺，太平人說要為他們報仇。</p>
消息傳出，都是笑聲。</p>
商人死了就死了，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依舊會冒著無盡的風險來到太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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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眼中，楊玄的話這是一個安慰。</p>
包括那個部族。</p>
部族頭領足韓身材魁梧，拿著羊腿奮力撕咬。他的頭發跟著舞動，看著就像是一頭獅子。</p>
猛虎足韓，這便是他在瓦謝部的匪號。</p>
“首領。”</p>
足韓最忠心的手下塗鐸進了帳篷。</p>
“如何？”</p>
塗鐸說道：“已經殺了幾個商人，不過楊玄命大，身邊有人擋住了箭矢。”</p>
足韓把羊腿放下，搓搓手，肉屑落在地上，邊上蹲著的一隻狗看了他一眼，足韓點頭，狗才過來舔食。</p>
吃完後，大狗就臥在足韓的腳邊。</p>
足韓把一隻腳擱在大狗的頭上，漫不經心的道：“太平如何？”</p>
“楊玄當眾說了，要為那幾個商人報仇。”</p>
足韓一怔，接著捧腹大笑。</p>
“哈哈哈哈！”</p>
外麵的侍衛擔憂了看了裏麵一眼，覺得笑聲太瘋狂了。</p>
良久，足韓這才停下來，喘息道：“別管此事了，那些商人此後會收斂，咱們依舊做生意。”</p>
塗鐸擔憂的道：“首領，殺戮止不住貪財的冒險者，那些商人大概會觀望一陣子，隻要太平那邊的貨物便宜，多，他們定然會繼續前往。”</p>
“那便繼續殺。”</p>
足韓拿起羊腿，笑的陰森森的，“殺的他們怕了，自然會回來。”</p>
“就怕太平出兵。”</p>
“你以為楊玄那番話會當真？”</p>
“……”</p>
足韓撕咬了一塊羊肉，含含糊糊的道：“他被刺殺了沒想著報複，沒扯著嗓子喊要殺人。可卻為了幾個不相幹的商人怒不可遏，發誓要出兵報仇……他不是神靈，神靈才會不顧及自己，隻顧著凡人。”</p>
……</p>
騎兵已經集結完畢。</p>
商人們剛剛離去，楊玄的回應就來了。</p>
衛王自然要跟著去砍殺一番，策馬和李晗在一起，“為了幾個商人，值當嗎？”</p>
“你如何知曉他不是為了自己？”李晗問道。</p>
衛王說道：“若是為他自己報複，楊玄會讓別人帶隊去突襲，而不會自己去。”</p>
“什麽意思？”</p>
“他自己去，這便是公事。本王以前看他不順眼，琢磨過一陣子，他公私還算是分明。”</p>
“見過主人。”</p>
烏達帶著百餘護衛來了，他下馬走來，行禮後，虔誠的親吻著楊玄的鞋麵。</p>
“出發吧。”</p>
五百騎就這麽出發了。</p>
三個商人正在歸途，聽到身後馬蹄聲密集，回首一看。</p>
“是太平騎兵！”</p>
“他們這是要去何處？”</p>
騎兵轟然從他們的身邊衝了過去，秋毫無犯。</p>
一個商人冒險喊道：“敢問大軍是去何處？”</p>
一個騎兵在馬背上回首，“報仇！”</p>
商人愣住了，等騎兵走遠後，這才拍著腦袋道：“這真是要去報仇？”</p>
“興許隻是做個樣子，看看，正好讓我們看到。”</p>
三個商人唏噓了許久，直至太陽落山，這才尋地方紮營。</p>
楊玄也在紮營。</p>
李晗跟著軍士們一起搭帳篷，渾身是汗，依舊樂此不疲。</p>
楊玄和衛王蹲在一起，看著夕陽落山。</p>
“夕陽真美，不知長安看到的夕陽是否也是這個模樣。”</p>
衛王難得這等感性的時候。</p>
“焦黃焦黃的，夕陽好像是胡餅啊！”</p>
王老二在後麵看著夕陽，揉揉肚子，去尋老賊要吃的。</p>
一個皇子在傷春悲秋，一個傻子在快樂的想著美食，楊玄卻覺得格外的協調。</p>
“你不擔心得罪了瓦謝部嗎？”衛王的多愁善感被王老二擊敗了，換了個現實的話題。</p>
“以前擔心，不過從潭州歸來之後，這些擔心就沒了。”</p>
“為何？本王覺著太平依舊不是瓦謝部的對手。”</p>
“差不多了。”</p>
“多了百餘叫你主人的勇士也無濟於事。”</p>
“這不是還有大王嗎？”</p>
“……”</p>
衛王想了許久，“你的臉皮真厚！”</p>
衛王在這裏，若是太平風聲鶴唳，他自然能想辦法弄些軍隊來保護自己。</p>
皇帝再冷情，地方也不敢放任皇子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p>
楊玄看著他，“你想多了。”</p>
“什麽意思？”</p>
“草原異族鬆散，今日是瓦謝部的麾下，明日可能就會去投奔別人。”</p>
衛王一怔。</p>
身後有人坐下，李晗的聲音傳來，“子泰今日是想市恩。”</p>
楊玄笑道：“以前有人想買千裏馬，可千裏馬的產地太遠，商人們擔心販運來了沒人交易。那人就令下麵的人拎著一根馬骨頭來求見，說是千裏馬的腿骨，那人就出了千金買下……隨後商人們果然販賣來了千裏馬。”</p>
“那幾個商人的死就是你的馬骨。”衛王有些不自在。</p>
李晗坐上前來，給了楊玄一個眼色。</p>
衛王被打擊到了。</p>
大侄子一心就想逆襲一把，把太子弄下台，自己進東宮，隨後登基為帝。</p>
可他的手段還是差了不少，粗糙了些。</p>
楊玄安慰道：“天下縣令中，我說自己第二，無人敢說第一。”</p>
“你安慰人的法子也透著一股子不要臉的氣息。”衛王起身，“本王沒那麽脆弱。”</p>
李晗說道：“你想收攏異族為麾下，對抗瓦謝部？”</p>
“不行嗎？”</p>
“行是行，隻是那些人難以控製。”</p>
“總會有辦法的。”</p>
“這叫做以夷製夷！”朱雀得意的道。</p>
第三日，前方出現了一個部族。</p>
“就是這裏。”帶路的牧人縮在後麵。</p>
“晚些驗證了之後錢就會給你。”老賊恐嚇道：“若是撒謊，用戰馬拖死你！”</p>
“小人不敢。”牧人惶然道。</p>
楊玄看看情況，“部族不大，約七八百人，分散開。”</p>
“本王要獨領一軍。”衛王按著巨刀的刀柄，盯著楊玄。</p>
不給就動手。</p>
“大王領一百人吧，走左側。”</p>
“老賊領一百人，走右側。”</p>
“領命！”</p>
“後麵兜住對方……”楊玄看看眾人。</p>
南賀沒來，趙有才來了。</p>
李晗淡淡的道：“舍我其誰！”</p>
趙有才苦著臉，想抗爭，可這位是宗室子。</p>
“建明去，趙有才跟著。”</p>
建明是李晗的字。</p>
楊玄帶著一百餘護衛，外加數十太平軍騎兵，準備從正麵突襲。</p>
李晗和趙有才帶著人馬往小部族的後麵繞。</p>
此刻是上午，陽光明媚，天氣好的不像話。</p>
估摸著李晗那邊到位了之後，楊玄又等了片刻。</p>
“出擊！”</p>
他拔出橫刀指著前方。</p>
“為了主人！”</p>
身側的烏達狂熱的喊道。</p>
一百餘人齊聲高喊，“為了主人！”</p>
楊玄：“……”</p>
此刻，足韓正在自己的帳篷裏無聊的發呆。</p>
當他聽到呼喊聲時，塗鐸也衝了進來。</p>
“首領，有人突襲！”</p>
“上馬，準備廝殺！”</p>
“集結，都集結起來！”</p>
足韓帶著倉促集結的五百餘騎剛準備出擊，楊玄就到了。</p>
七八百人的部族能拉出五百餘騎，這便是全民皆兵。</p>
“是誰？”</p>
看著前方勢如破竹的護衛們，足韓嘶聲問道。</p>
這些護衛在馬背上就能放箭，一波波箭雨讓這個小部族的勇士們傷亡慘重。</p>
足韓率領麾下不斷衝殺，最後被困在了一個小圈子裏。</p>
楊玄被簇擁著上前。</p>
“你是誰？”足韓喘息問道。</p>
“把我的大旗打起來。”楊玄想學卷軸裏的人物打個響指，於是試了一下。</p>
啪！</p>
不錯！</p>
清脆！</p>
身後，王老二用長槍舉起了一麵大旗。</p>
大旗迎風招展。</p>
“是楊字旗！”</p>
部族中有個老人絕望的喊道：“是楊狗來了！”</p>
李晗這次算是正兒八經的戰陣殺人，身上被噴了不少血。他策馬過來問道：“如何處置他們？”</p>
楊玄說道：</p>
“敢手持兵器的，一律斬殺。”</p>
馬蹄聲隨即淹沒了包圍圈中的人。</p>
“屍骸收集起來。”</p>
“築京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