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燕快馬加鞭往潭州趕。</p>
她此行帶了百餘騎，都是精銳。</p>
剛出太平半天路程，前麵有一隊騎兵攔路。</p>
“止步！”</p>
為首的將領冷冷的舉手。</p>
赫連燕沒有減速。</p>
將領冷笑，“弄死！”</p>
身邊的手下讚道：“將軍果斷！”</p>
眾人隨即拔刀準備衝殺。</p>
一麵旗幟突兀的在對麵被舉了起來。</p>
遼！</p>
將領麵色大變，“閃開！”</p>
赫連燕從閃開的通道中疾馳而過。</p>
將領抹了一把汗，身邊手下說道：“幸虧他們舉旗舉的早，不然咱們倒黴定了。”</p>
</p>
那些軍士也是如此想。</p>
將領回身就是一巴掌，很重，很響，連前麵的赫連燕都聽到了。</p>
啪！</p>
手下捂著臉，一臉愕然，“將軍！”</p>
將領策馬急匆匆的追了上去，跟上後熱情的問道：“敢問可是皇叔的麾下嗎？哎！最近隻有太平那邊才下雨，看著你們身上的衣裳都還沒幹，是去那邊哨探回來了？辛苦辛苦。”</p>
赫連燕把鬥笠摘下來，一頭烏發披散，“赫連燕，華卓何在？帶路！”</p>
將領心中一鬆，覺得自己那一巴掌沒打錯，“先前下麵的人不懂事，差點攔住了娘子的路。”</p>
赫連燕做生意，執掌赫連春的機密事，將領的的那點小心思早就被她看透了，不過看破不說破，她頷首：“你不錯。”</p>
赫連氏的女人啊！</p>
但凡她在華卓那裏為自己說一句好話，好處太多了。</p>
兩天後，看到了王庭。</p>
華卓親自出迎，給足了赫連燕麵子。</p>
“赫連娘子一路辛苦。”</p>
赫連燕說道：“肉幹和水拿一些，我馬上走。”</p>
華卓詫異，“赫連娘子這是從何處來？”</p>
赫連燕淡淡的道：“剛去查看了一番太平那邊。”</p>
華卓心想這是想攻打太平嗎？</p>
好事兒！</p>
華卓熱情的準備了肉幹和清水，補充滿了之後，赫連燕隨即準備回去。</p>
她背著一個包袱，看著方方正正的，不大，華卓覺得是個木匣子。</p>
將領知曉赫連燕為自己說好話的幾率最多兩成，特別是自己長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扔人群中都認不出來的那種。</p>
唯一的法子就是露個麵。</p>
將領故意在十餘步開外衝著赫連燕拱手。</p>
赫連燕上馬，看了他一眼，說道：“迎我的將領無禮。”</p>
華卓回頭看了一眼，點頭微笑，“娘子放心。”</p>
這是為我說好話了？</p>
將領心中暗喜，麵色卻肅然。</p>
赫連燕上馬而去，身邊心腹問道：“娘子為何要弄那人？”</p>
赫連燕說道：“皇叔和楊玄之間的往來盡量不要被瓦謝部得知。可先前那個將領卻頗為敏銳，僅憑著推算就猜測出咱們是去了太平，讓我也隻能謊稱是去查探太平。</p>
讓華卓處置他，他的麾下自然不敢吭聲。”</p>
身後的王庭。</p>
華卓淡淡的道：“處置了他。”</p>
有人說道：“可汗，僅僅為了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就殺人，不妥吧？”</p>
華卓看著赫連燕消失的方向，“北遼新敗，赫連峰會做出什麽應對難說，不過咱們首當其衝。在這等時候，若是北遼想出兵，第一件事會做什麽？收編咱們。可他需要借口。”</p>
手下說道：“明白了。”</p>
說著他衝著將領微笑招手。</p>
將領喜滋滋的小跑過來，行禮，“見過可汗！”</p>
“大膽，你竟敢羞辱可汗！”</p>
“我未曾羞辱……啊！”</p>
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將領的眼中依舊是茫然。</p>
上位者眼中的螻蟻，至死都不知曉自己為何會倒黴。</p>
許多時候福禍隻在一念之間。</p>
而你恰好在那一念之間時，走進了他的視線內。</p>
不早也不晚。</p>
……</p>
赫連燕一路疾馳趕到了潭州。</p>
“皇叔！”</p>
赫連春正在書房裏。</p>
“燕兒。”</p>
赫連燕進來，行禮後拿出了木匣子。</p>
“什麽東西？回春丹，她好你也好。”赫連春一挑眉，“春藥？”</p>
這話一聽便知曉皇叔是老司機。</p>
“不。”赫連燕說道：“那楊玄說這是補藥，還說這是什麽……男人的加油站。”</p>
“吃了如何？”赫連春問道。</p>
赫連燕微微低頭，“說是寧折不彎。”</p>
“嘖！這般效驗嗎？弄條狗來。”赫連春心動，但還是謹慎的選擇先試毒。</p>
“叔父。”赫連燕有些臉紅。</p>
“嗯！”</p>
“狗與人不同。”</p>
赫連春看了她一眼，“人和狗差不多，許多時候人還不如狗。”</p>
我說的是藥性！</p>
赫連燕無語。</p>
有侍衛去操作。</p>
外麵晚些傳來了狗的嚎叫聲，很淒慘。</p>
“灌下去了。”</p>
“等等看，皇叔說要等一會兒。”</p>
“咦！”</p>
“不對。”</p>
“草特娘的，它抱著我的腿，拉開！”</p>
“……”</p>
一個侍衛進來，說道：“皇叔，那狗有些瘋。”</p>
“瘋？”赫連燕心中一冷。</p>
弄死那個下毒的縣令再說！</p>
“如何瘋？”赫連春卻有些期待。</p>
“抱著腿就不放，就像是曰天曰地般的瘋狂。”</p>
“好！再讓人吃了試試。”</p>
有侍衛忠心耿耿的申請試毒。</p>
“本王記住你了。”赫連春很是慈祥。</p>
侍衛吃了藥，晚些藥性上來了，渾身燥熱。</p>
“人呢？”赫連春出去沒見到人。</p>
“他娘子不在潭州，說是去青樓。”</p>
侍衛晚些精神抖擻的回來，一番詳細匯報後，證明藥效出乎預料的好。</p>
而且吃了屁事沒有。</p>
皇叔當晚就嗑了一丸。</p>
他坐在書房裏發呆。</p>
“可能再度崛起？”</p>
晚些，他撇開腿，邁著超級外八字，哆嗦著去了後院。</p>
這一夜，皇叔覺著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p>
第二日，他紅光滿麵的把侄女兒叫來，“可能拿到方子？”</p>
赫連燕搖頭，“楊玄不肯。”</p>
“威脅呢？”赫連春眯眼。</p>
赫連燕說道：“他當時看著我，我覺著他寧可把方子撕成碎片，寧可太平全民皆兵，也不會接受這個威脅。”</p>
“嘖！可惜了。”赫連春說道：“小崽子不老實啊！不過這生意做得，你再去一趟，敲定了此事。”</p>
赫連燕起身，“我如今就怕一件事。”</p>
“何事？”</p>
“瓦謝部進攻太平。”赫連燕說道：“若是瓦謝部進攻太平，楊玄定然認為這是來自於叔父的威脅，他會選擇一刀兩斷。”</p>
“如此，你去告訴華卓。”赫連春想了想，“就告訴他，本王憐惜瓦謝部近兩年損失不少，襲擾太平之事暫且擱置。”</p>
“是！”</p>
赫連燕再度出發。</p>
赫連春歎息：“男人，為何總是這般難。”</p>
……</p>
地裏的莊稼不錯，楊玄去視察了幾次，和老農們很是暢想了一番豐收的場景。</p>
但隨即他得到了個壞消息。</p>
“明府，長安安排了一個主簿，剛到縣廨。”</p>
甄斯文快馬送來了這個消息，看著氣咻咻的，不，是氣抖冷。</p>
“抖什麽？”楊玄心想吏部這是吃飽撐的，給太平送一個主簿來。</p>
甄斯文深吸一口氣，“小人冷的。”</p>
他的上進心很強，一直在野望著升職。按理主簿是他此刻隻能仰望的職位，可他卻倍感失落。</p>
楊玄依舊視察了剩下地方，這才回去。</p>
縣廨中，四十多歲的錢吉站在門外，溫和微笑，但能感受到一絲疏離之意。</p>
唯有把自己看做是神靈的人，才會如此姿態。</p>
而在大唐，一家五姓就是神靈。</p>
“錢吉見過明府。”</p>
“新來的？”楊玄隨口問道。</p>
“是，下官剛到。”錢吉微笑。</p>
楊玄說道：“我問的是曹穎。”</p>
錢吉：“……”</p>
曹穎欠身道：“是。”</p>
楊玄走進大堂後，隨意坐下。</p>
“錢主簿。”</p>
剛準備坐下的錢吉站直了應聲，“下官在。”</p>
楊玄頷首，錢吉準備坐下。</p>
“錢主簿是誰的人？”</p>
錢吉屁股半蹲，伸手撐著案幾，就像是撅著屁股在等待著什麽。</p>
“下官不是誰的人。”</p>
“那就好。”</p>
錢吉緩緩坐下，一邊坐下去，一邊看著楊玄。</p>
“今年的莊稼長勢不錯，太平軍要多派些斥候去盯著對麵。”</p>
“是。”曹穎很恭謹的應了，“回頭下官就去尋南賀說此事。”</p>
錢吉笑了笑，“老夫雖說剛到，卻發現曹縣丞頗為忙碌，此事倒是可以代勞。”</p>
說完他發現大堂內很安靜。</p>
人人都用一種很好奇的眼神看著他。</p>
蔣真早就得了通知，說會來一位自己人，此刻見到了錢吉，他不禁輕輕搖頭。</p>
比明府差遠了！</p>
楊玄屈指輕扣案幾，“太平軍之事，除去我和曹穎南賀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過問。”</p>
錢吉被楊玄幾番針對也有些惱火，但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下官是主簿，過問一下……想來不礙事吧？”</p>
“那是機密。”</p>
錢吉笑道：“下官是大唐官員。”</p>
曹穎補刀：“大唐官員也有奸細。”</p>
就差來一句：老夫看你長得就像是奸細。</p>
新官上任三把火，錢吉一來卻被楊玄幾棍子抽的有些發暈。</p>
稍後他起身道：“不知下官的值房在何處？”</p>
“蔣真帶錢主簿去看看。”楊玄說道。</p>
“是。”</p>
二人一後出去。</p>
大堂內隻剩下了楊玄和曹穎。</p>
曹穎麵色凝重的道：“郎君，這是想來摘果子的。”</p>
“不，弄不好還想把我弄走。”楊玄眯著眼，“此人我一看就像是權貴的人，矜持而疏離，看人都是居高臨下的眼神。”</p>
曹穎壓低聲音，“郎君，貴妃擋住了皇後和一家四姓的路，而郎君被他們看做是貴妃的……人。如此，錢吉多半是一家四姓之人。”</p>
你想說我被他們看做是貴妃的狗嗎……楊玄說道：“此人來了，背後定然會等著時機為他造勢。一旦造勢成功，他們再順勢運作一番，到時候把我弄到別處去任職，太平就成了他們囊中之物。”</p>
曹穎也想到了這個，他冷笑道：“郎君先前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不過還不夠。”</p>
“回頭尋機給他挖個坑。”楊玄覺著此事刻不容緩，“要打擊他的威望。不過不能讓他滾蛋，否則天知道下次他們會弄個什麽樣的人來。”</p>
“也是。”曹穎露出了君子的微笑，“郎君給了他下馬威，回頭老夫和他好生親近親近。”</p>
……</p>
到了值房後，錢吉低聲道：“老夫知曉你。”</p>
“我也知曉你。”</p>
“楊玄為何針對老夫？”</p>
你不是明府的人，還掛著一臉矜持的笑意來赴任，一看就是權貴的狗腿子。明府一心隻為太平操勞，那些人還派了你這等狗腿子來掣肘，呸！</p>
蔣真說道：“明府最近脾氣不好。”</p>
“難怪。不過他對老夫有些疏離。為何？”</p>
“我也不知。”</p>
“你在此處，最近可有發現？”</p>
“發現了些。”</p>
“說！”</p>
“曹穎很能幹。”</p>
“還有呢？”</p>
“後院的女人很凶。”</p>
“女人能有多凶？一巴掌抽不死她！”</p>
就在對麵的屋頂上，老賊百般無聊的側躺著，一邊盯著這邊，一邊嘟囔：“三娘何時才知曉老夫的一片癡情啊？”</p>
外麵突然一陣嘈雜，錢吉二人趕緊出了值房。</p>
一個軍士衝進了大堂。</p>
“明府，發現瓦謝部騎兵。”</p>
“多少人？”</p>
“兩千餘騎。”</p>
“不多。”</p>
“後麵還有。”</p>
楊玄愕然。</p>
皇叔這是玩哪樣？</p>
大家不是說好的好基友一輩子嗎？</p>
你特娘的竟敢攛掇瓦謝部來攻打太平！</p>
楊玄猛地一怔，心想會不會是回春丹出了問題。</p>
他起身，“老曹來。”</p>
二人到了後麵。</p>
“郎君，難道是回春丹出了問題？”</p>
這個智囊的反應不錯。</p>
“我也是這般想的。”楊玄皺眉，擔心皇叔吃了上下噴血。</p>
“郎君在長安何曾試過回春丹？”</p>
“我讓人吃了，也沒什麽問題啊！”</p>
“郎君讓誰吃了？”</p>
“梁靖。”</p>
想到梁靖第二日依舊滿麵春風的模樣，楊玄就覺得回春丹不會有問題。</p>
“郎君錯了，此事該讓牢裏的重犯試藥。”曹穎苦笑，“老夫吃了隻是覺著燥熱。”</p>
“牢中沒女人。”</p>
二人有些麻爪了。</p>
朱雀說道：“曹穎腎虛，虛不受補。”</p>
“準備吧。”</p>
楊玄咬牙切齒的道：“老狗既然不想過了，回頭就把他貪腐之事告訴北遼禦史。”</p>
“咱們沒證據吧。”曹穎也想弄死皇叔那條老狗。</p>
“此事還沒發作，禦史一旦彈劾，赫連春滿身張嘴都說不清！”</p>
“楊玄！”衛王來了。</p>
“大王來作甚？”</p>
楊玄笑著問道。</p>
“聽說瓦謝大軍來襲，此次本王當領軍衝陣。”衛王早已閑的渾身長草。</p>
隨即眾人上了城頭。</p>
斥候不斷來回稟告消息。</p>
“敵軍距離十裏。”</p>
“敵軍距離五裏！”</p>
“敵軍一萬餘騎！”</p>
老狗！</p>
這一刻楊玄想弄死皇叔。</p>
“我們的莊稼啊！”</p>
城中有人在嚎哭。</p>
辛苦了一季，不知投入了多少精力，還有錢財，這才看到了豐收的希望。</p>
可敵軍來了。</p>
不消說，一陣踩踏，戰馬一陣啃噬，最終隻會留下一片狼藉。</p>
一個老農在家門外嚎哭，太平城本就不大，隨即此起彼伏都是哭聲。</p>
錢吉在看著楊玄。</p>
一旦那些莊稼被糟踐殆盡，這位明府的日子可不會好過。州裏會嗬斥，那些百姓會給他冷眼。</p>
嗬嗬！</p>
北疆一戰擊敗了北遼大軍後，許多人就動心了，覺著這裏是個升遷的鍍金寶地。</p>
譬如說你以後升遷，履曆中帶著北疆的任職經曆，這便是‘知武事’，還得掛一個無畏、悍勇的名頭。</p>
他便是來鍍金的。</p>
順便把楊玄這條貴妃的走狗給拱下去，自己取而代之。</p>
有人大抵是窮厲害了，想到莊稼沒了收獲，今年一家子要喝西北風，就大哭，“老夫今年還借了縣裏的錢買種子，這下怎麽辦？少年縣令，少年人如何信得過！”</p>
刁涉大怒，回身想去處置了此人。</p>
“無需管！”</p>
楊玄喝住了刁涉。他知曉此刻不能亂，一旦軍心被這些嚎哭聲弄亂了，回頭敵軍一個猛攻，太平城就危險了。</p>
他深吸一口氣，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電視劇，吩咐道：“章四娘呢！讓她泡茶來。”</p>
眾人齊齊看向他，心想都什麽時候了，明府竟然還有喝茶的興致？</p>
老賊飛也似的去了，晚些帶著跑的跌跌撞撞的章四娘回來。</p>
茶水端在手中，老賊還拎了個案幾擱在楊玄的身前。</p>
楊玄坐下，問道：“記得你會歌舞？”</p>
章四娘點頭。</p>
“我有一詩，你且唱來。”</p>
少頃，章四娘開口。</p>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p>
這兩句豪邁之極，把少年人的誌氣彰顯無遺。</p>
錢吉微笑著，心想這等時候你還豪氣幹雲，晚些那些莊稼都被踩踏了，看你可還有作詩的心情。</p>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p>
好詩！</p>
懂的人都微微點頭，但此刻沒人有心情去欣賞詩句。</p>
“世人見我恒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p>
我的話世人總當做是大話，奇談怪論，都冷笑不已。</p>
錢吉的微笑都僵住了。</p>
有人喊道：“敵軍來了。”</p>
馬蹄聲已經傳來了，恍如雷鳴，令人心顫。</p>
“亞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p>
亞父是陳朝的一位大學問家，頗為有教無類，曾說後生可畏。</p>
不可輕視少年！</p>
那些將士和百姓看到楊玄到了此刻依舊從容，心中稍安。</p>
楊玄舉杯就唇，心想這次算是栽了，回頭五百騎要如何使用，好歹給華卓和赫連春一個教訓。</p>
一騎衝進了瓦謝中軍。</p>
隨即，號角長鳴。</p>
“瓦謝撤軍了！”</p>
我就想故作從容來安撫軍心民心，可瓦謝竟然退兵了。諸葛亮的空城計也沒那麽快吧？楊玄舉杯的手凝固住了。</p>
神色也是如此。</p>
但在此刻的眾人看來，卻是從容之極。</p>
她此行帶了百餘騎，都是精銳。</p>
剛出太平半天路程，前麵有一隊騎兵攔路。</p>
“止步！”</p>
為首的將領冷冷的舉手。</p>
赫連燕沒有減速。</p>
將領冷笑，“弄死！”</p>
身邊的手下讚道：“將軍果斷！”</p>
眾人隨即拔刀準備衝殺。</p>
一麵旗幟突兀的在對麵被舉了起來。</p>
遼！</p>
將領麵色大變，“閃開！”</p>
赫連燕從閃開的通道中疾馳而過。</p>
將領抹了一把汗，身邊手下說道：“幸虧他們舉旗舉的早，不然咱們倒黴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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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軍士也是如此想。</p>
將領回身就是一巴掌，很重，很響，連前麵的赫連燕都聽到了。</p>
啪！</p>
手下捂著臉，一臉愕然，“將軍！”</p>
將領策馬急匆匆的追了上去，跟上後熱情的問道：“敢問可是皇叔的麾下嗎？哎！最近隻有太平那邊才下雨，看著你們身上的衣裳都還沒幹，是去那邊哨探回來了？辛苦辛苦。”</p>
赫連燕把鬥笠摘下來，一頭烏發披散，“赫連燕，華卓何在？帶路！”</p>
將領心中一鬆，覺得自己那一巴掌沒打錯，“先前下麵的人不懂事，差點攔住了娘子的路。”</p>
赫連燕做生意，執掌赫連春的機密事，將領的的那點小心思早就被她看透了，不過看破不說破，她頷首：“你不錯。”</p>
赫連氏的女人啊！</p>
但凡她在華卓那裏為自己說一句好話，好處太多了。</p>
兩天後，看到了王庭。</p>
華卓親自出迎，給足了赫連燕麵子。</p>
“赫連娘子一路辛苦。”</p>
赫連燕說道：“肉幹和水拿一些，我馬上走。”</p>
華卓詫異，“赫連娘子這是從何處來？”</p>
赫連燕淡淡的道：“剛去查看了一番太平那邊。”</p>
華卓心想這是想攻打太平嗎？</p>
好事兒！</p>
華卓熱情的準備了肉幹和清水，補充滿了之後，赫連燕隨即準備回去。</p>
她背著一個包袱，看著方方正正的，不大，華卓覺得是個木匣子。</p>
將領知曉赫連燕為自己說好話的幾率最多兩成，特別是自己長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扔人群中都認不出來的那種。</p>
唯一的法子就是露個麵。</p>
將領故意在十餘步開外衝著赫連燕拱手。</p>
赫連燕上馬，看了他一眼，說道：“迎我的將領無禮。”</p>
華卓回頭看了一眼，點頭微笑，“娘子放心。”</p>
這是為我說好話了？</p>
將領心中暗喜，麵色卻肅然。</p>
赫連燕上馬而去，身邊心腹問道：“娘子為何要弄那人？”</p>
赫連燕說道：“皇叔和楊玄之間的往來盡量不要被瓦謝部得知。可先前那個將領卻頗為敏銳，僅憑著推算就猜測出咱們是去了太平，讓我也隻能謊稱是去查探太平。</p>
讓華卓處置他，他的麾下自然不敢吭聲。”</p>
身後的王庭。</p>
華卓淡淡的道：“處置了他。”</p>
有人說道：“可汗，僅僅為了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就殺人，不妥吧？”</p>
華卓看著赫連燕消失的方向，“北遼新敗，赫連峰會做出什麽應對難說，不過咱們首當其衝。在這等時候，若是北遼想出兵，第一件事會做什麽？收編咱們。可他需要借口。”</p>
手下說道：“明白了。”</p>
說著他衝著將領微笑招手。</p>
將領喜滋滋的小跑過來，行禮，“見過可汗！”</p>
“大膽，你竟敢羞辱可汗！”</p>
“我未曾羞辱……啊！”</p>
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將領的眼中依舊是茫然。</p>
上位者眼中的螻蟻，至死都不知曉自己為何會倒黴。</p>
許多時候福禍隻在一念之間。</p>
而你恰好在那一念之間時，走進了他的視線內。</p>
不早也不晚。</p>
……</p>
赫連燕一路疾馳趕到了潭州。</p>
“皇叔！”</p>
赫連春正在書房裏。</p>
“燕兒。”</p>
赫連燕進來，行禮後拿出了木匣子。</p>
“什麽東西？回春丹，她好你也好。”赫連春一挑眉，“春藥？”</p>
這話一聽便知曉皇叔是老司機。</p>
“不。”赫連燕說道：“那楊玄說這是補藥，還說這是什麽……男人的加油站。”</p>
“吃了如何？”赫連春問道。</p>
赫連燕微微低頭，“說是寧折不彎。”</p>
“嘖！這般效驗嗎？弄條狗來。”赫連春心動，但還是謹慎的選擇先試毒。</p>
“叔父。”赫連燕有些臉紅。</p>
“嗯！”</p>
“狗與人不同。”</p>
赫連春看了她一眼，“人和狗差不多，許多時候人還不如狗。”</p>
我說的是藥性！</p>
赫連燕無語。</p>
有侍衛去操作。</p>
外麵晚些傳來了狗的嚎叫聲，很淒慘。</p>
“灌下去了。”</p>
“等等看，皇叔說要等一會兒。”</p>
“咦！”</p>
“不對。”</p>
“草特娘的，它抱著我的腿，拉開！”</p>
“……”</p>
一個侍衛進來，說道：“皇叔，那狗有些瘋。”</p>
“瘋？”赫連燕心中一冷。</p>
弄死那個下毒的縣令再說！</p>
“如何瘋？”赫連春卻有些期待。</p>
“抱著腿就不放，就像是曰天曰地般的瘋狂。”</p>
“好！再讓人吃了試試。”</p>
有侍衛忠心耿耿的申請試毒。</p>
“本王記住你了。”赫連春很是慈祥。</p>
侍衛吃了藥，晚些藥性上來了，渾身燥熱。</p>
“人呢？”赫連春出去沒見到人。</p>
“他娘子不在潭州，說是去青樓。”</p>
侍衛晚些精神抖擻的回來，一番詳細匯報後，證明藥效出乎預料的好。</p>
而且吃了屁事沒有。</p>
皇叔當晚就嗑了一丸。</p>
他坐在書房裏發呆。</p>
“可能再度崛起？”</p>
晚些，他撇開腿，邁著超級外八字，哆嗦著去了後院。</p>
這一夜，皇叔覺著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p>
第二日，他紅光滿麵的把侄女兒叫來，“可能拿到方子？”</p>
赫連燕搖頭，“楊玄不肯。”</p>
“威脅呢？”赫連春眯眼。</p>
赫連燕說道：“他當時看著我，我覺著他寧可把方子撕成碎片，寧可太平全民皆兵，也不會接受這個威脅。”</p>
“嘖！可惜了。”赫連春說道：“小崽子不老實啊！不過這生意做得，你再去一趟，敲定了此事。”</p>
赫連燕起身，“我如今就怕一件事。”</p>
“何事？”</p>
“瓦謝部進攻太平。”赫連燕說道：“若是瓦謝部進攻太平，楊玄定然認為這是來自於叔父的威脅，他會選擇一刀兩斷。”</p>
“如此，你去告訴華卓。”赫連春想了想，“就告訴他，本王憐惜瓦謝部近兩年損失不少，襲擾太平之事暫且擱置。”</p>
“是！”</p>
赫連燕再度出發。</p>
赫連春歎息：“男人，為何總是這般難。”</p>
……</p>
地裏的莊稼不錯，楊玄去視察了幾次，和老農們很是暢想了一番豐收的場景。</p>
但隨即他得到了個壞消息。</p>
“明府，長安安排了一個主簿，剛到縣廨。”</p>
甄斯文快馬送來了這個消息，看著氣咻咻的，不，是氣抖冷。</p>
“抖什麽？”楊玄心想吏部這是吃飽撐的，給太平送一個主簿來。</p>
甄斯文深吸一口氣，“小人冷的。”</p>
他的上進心很強，一直在野望著升職。按理主簿是他此刻隻能仰望的職位，可他卻倍感失落。</p>
楊玄依舊視察了剩下地方，這才回去。</p>
縣廨中，四十多歲的錢吉站在門外，溫和微笑，但能感受到一絲疏離之意。</p>
唯有把自己看做是神靈的人，才會如此姿態。</p>
而在大唐，一家五姓就是神靈。</p>
“錢吉見過明府。”</p>
“新來的？”楊玄隨口問道。</p>
“是，下官剛到。”錢吉微笑。</p>
楊玄說道：“我問的是曹穎。”</p>
錢吉：“……”</p>
曹穎欠身道：“是。”</p>
楊玄走進大堂後，隨意坐下。</p>
“錢主簿。”</p>
剛準備坐下的錢吉站直了應聲，“下官在。”</p>
楊玄頷首，錢吉準備坐下。</p>
“錢主簿是誰的人？”</p>
錢吉屁股半蹲，伸手撐著案幾，就像是撅著屁股在等待著什麽。</p>
“下官不是誰的人。”</p>
“那就好。”</p>
錢吉緩緩坐下，一邊坐下去，一邊看著楊玄。</p>
“今年的莊稼長勢不錯，太平軍要多派些斥候去盯著對麵。”</p>
“是。”曹穎很恭謹的應了，“回頭下官就去尋南賀說此事。”</p>
錢吉笑了笑，“老夫雖說剛到，卻發現曹縣丞頗為忙碌，此事倒是可以代勞。”</p>
說完他發現大堂內很安靜。</p>
人人都用一種很好奇的眼神看著他。</p>
蔣真早就得了通知，說會來一位自己人，此刻見到了錢吉，他不禁輕輕搖頭。</p>
比明府差遠了！</p>
楊玄屈指輕扣案幾，“太平軍之事，除去我和曹穎南賀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過問。”</p>
錢吉被楊玄幾番針對也有些惱火，但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下官是主簿，過問一下……想來不礙事吧？”</p>
“那是機密。”</p>
錢吉笑道：“下官是大唐官員。”</p>
曹穎補刀：“大唐官員也有奸細。”</p>
就差來一句：老夫看你長得就像是奸細。</p>
新官上任三把火，錢吉一來卻被楊玄幾棍子抽的有些發暈。</p>
稍後他起身道：“不知下官的值房在何處？”</p>
“蔣真帶錢主簿去看看。”楊玄說道。</p>
“是。”</p>
二人一後出去。</p>
大堂內隻剩下了楊玄和曹穎。</p>
曹穎麵色凝重的道：“郎君，這是想來摘果子的。”</p>
“不，弄不好還想把我弄走。”楊玄眯著眼，“此人我一看就像是權貴的人，矜持而疏離，看人都是居高臨下的眼神。”</p>
曹穎壓低聲音，“郎君，貴妃擋住了皇後和一家四姓的路，而郎君被他們看做是貴妃的……人。如此，錢吉多半是一家四姓之人。”</p>
你想說我被他們看做是貴妃的狗嗎……楊玄說道：“此人來了，背後定然會等著時機為他造勢。一旦造勢成功，他們再順勢運作一番，到時候把我弄到別處去任職，太平就成了他們囊中之物。”</p>
曹穎也想到了這個，他冷笑道：“郎君先前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不過還不夠。”</p>
“回頭尋機給他挖個坑。”楊玄覺著此事刻不容緩，“要打擊他的威望。不過不能讓他滾蛋，否則天知道下次他們會弄個什麽樣的人來。”</p>
“也是。”曹穎露出了君子的微笑，“郎君給了他下馬威，回頭老夫和他好生親近親近。”</p>
……</p>
到了值房後，錢吉低聲道：“老夫知曉你。”</p>
“我也知曉你。”</p>
“楊玄為何針對老夫？”</p>
你不是明府的人，還掛著一臉矜持的笑意來赴任，一看就是權貴的狗腿子。明府一心隻為太平操勞，那些人還派了你這等狗腿子來掣肘，呸！</p>
蔣真說道：“明府最近脾氣不好。”</p>
“難怪。不過他對老夫有些疏離。為何？”</p>
“我也不知。”</p>
“你在此處，最近可有發現？”</p>
“發現了些。”</p>
“說！”</p>
“曹穎很能幹。”</p>
“還有呢？”</p>
“後院的女人很凶。”</p>
“女人能有多凶？一巴掌抽不死她！”</p>
就在對麵的屋頂上，老賊百般無聊的側躺著，一邊盯著這邊，一邊嘟囔：“三娘何時才知曉老夫的一片癡情啊？”</p>
外麵突然一陣嘈雜，錢吉二人趕緊出了值房。</p>
一個軍士衝進了大堂。</p>
“明府，發現瓦謝部騎兵。”</p>
“多少人？”</p>
“兩千餘騎。”</p>
“不多。”</p>
“後麵還有。”</p>
楊玄愕然。</p>
皇叔這是玩哪樣？</p>
大家不是說好的好基友一輩子嗎？</p>
你特娘的竟敢攛掇瓦謝部來攻打太平！</p>
楊玄猛地一怔，心想會不會是回春丹出了問題。</p>
他起身，“老曹來。”</p>
二人到了後麵。</p>
“郎君，難道是回春丹出了問題？”</p>
這個智囊的反應不錯。</p>
“我也是這般想的。”楊玄皺眉，擔心皇叔吃了上下噴血。</p>
“郎君在長安何曾試過回春丹？”</p>
“我讓人吃了，也沒什麽問題啊！”</p>
“郎君讓誰吃了？”</p>
“梁靖。”</p>
想到梁靖第二日依舊滿麵春風的模樣，楊玄就覺得回春丹不會有問題。</p>
“郎君錯了，此事該讓牢裏的重犯試藥。”曹穎苦笑，“老夫吃了隻是覺著燥熱。”</p>
“牢中沒女人。”</p>
二人有些麻爪了。</p>
朱雀說道：“曹穎腎虛，虛不受補。”</p>
“準備吧。”</p>
楊玄咬牙切齒的道：“老狗既然不想過了，回頭就把他貪腐之事告訴北遼禦史。”</p>
“咱們沒證據吧。”曹穎也想弄死皇叔那條老狗。</p>
“此事還沒發作，禦史一旦彈劾，赫連春滿身張嘴都說不清！”</p>
“楊玄！”衛王來了。</p>
“大王來作甚？”</p>
楊玄笑著問道。</p>
“聽說瓦謝大軍來襲，此次本王當領軍衝陣。”衛王早已閑的渾身長草。</p>
隨即眾人上了城頭。</p>
斥候不斷來回稟告消息。</p>
“敵軍距離十裏。”</p>
“敵軍距離五裏！”</p>
“敵軍一萬餘騎！”</p>
老狗！</p>
這一刻楊玄想弄死皇叔。</p>
“我們的莊稼啊！”</p>
城中有人在嚎哭。</p>
辛苦了一季，不知投入了多少精力，還有錢財，這才看到了豐收的希望。</p>
可敵軍來了。</p>
不消說，一陣踩踏，戰馬一陣啃噬，最終隻會留下一片狼藉。</p>
一個老農在家門外嚎哭，太平城本就不大，隨即此起彼伏都是哭聲。</p>
錢吉在看著楊玄。</p>
一旦那些莊稼被糟踐殆盡，這位明府的日子可不會好過。州裏會嗬斥，那些百姓會給他冷眼。</p>
嗬嗬！</p>
北疆一戰擊敗了北遼大軍後，許多人就動心了，覺著這裏是個升遷的鍍金寶地。</p>
譬如說你以後升遷，履曆中帶著北疆的任職經曆，這便是‘知武事’，還得掛一個無畏、悍勇的名頭。</p>
他便是來鍍金的。</p>
順便把楊玄這條貴妃的走狗給拱下去，自己取而代之。</p>
有人大抵是窮厲害了，想到莊稼沒了收獲，今年一家子要喝西北風，就大哭，“老夫今年還借了縣裏的錢買種子，這下怎麽辦？少年縣令，少年人如何信得過！”</p>
刁涉大怒，回身想去處置了此人。</p>
“無需管！”</p>
楊玄喝住了刁涉。他知曉此刻不能亂，一旦軍心被這些嚎哭聲弄亂了，回頭敵軍一個猛攻，太平城就危險了。</p>
他深吸一口氣，想到了卷軸裏看到的電視劇，吩咐道：“章四娘呢！讓她泡茶來。”</p>
眾人齊齊看向他，心想都什麽時候了，明府竟然還有喝茶的興致？</p>
老賊飛也似的去了，晚些帶著跑的跌跌撞撞的章四娘回來。</p>
茶水端在手中，老賊還拎了個案幾擱在楊玄的身前。</p>
楊玄坐下，問道：“記得你會歌舞？”</p>
章四娘點頭。</p>
“我有一詩，你且唱來。”</p>
少頃，章四娘開口。</p>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p>
這兩句豪邁之極，把少年人的誌氣彰顯無遺。</p>
錢吉微笑著，心想這等時候你還豪氣幹雲，晚些那些莊稼都被踩踏了，看你可還有作詩的心情。</p>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p>
好詩！</p>
懂的人都微微點頭，但此刻沒人有心情去欣賞詩句。</p>
“世人見我恒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p>
我的話世人總當做是大話，奇談怪論，都冷笑不已。</p>
錢吉的微笑都僵住了。</p>
有人喊道：“敵軍來了。”</p>
馬蹄聲已經傳來了，恍如雷鳴，令人心顫。</p>
“亞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p>
亞父是陳朝的一位大學問家，頗為有教無類，曾說後生可畏。</p>
不可輕視少年！</p>
那些將士和百姓看到楊玄到了此刻依舊從容，心中稍安。</p>
楊玄舉杯就唇，心想這次算是栽了，回頭五百騎要如何使用，好歹給華卓和赫連春一個教訓。</p>
一騎衝進了瓦謝中軍。</p>
隨即，號角長鳴。</p>
“瓦謝撤軍了！”</p>
我就想故作從容來安撫軍心民心，可瓦謝竟然退兵了。諸葛亮的空城計也沒那麽快吧？楊玄舉杯的手凝固住了。</p>
神色也是如此。</p>
但在此刻的眾人看來，卻是從容之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