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嫻的身體,在餘驚鵲手裏慢慢變涼,開車送去醫院,醫院搖頭示意沒有搶救價值,人已經死了。


    看著病床上的屍體,葉嫻和周介之都躺在這裏。


    餘驚鵲的腦海裏麵,亂糟糟的。


    萬群收到這個消息,示意大家都可以散了,說句實在的,萬群沒有想到葉嫻會這麽做。


    有信仰的周介之可能不怕死,為什麽葉嫻也不怕?


    葉嫻可沒有信仰,她可不是地下黨,更加不是反滿抗日分子。


    說不清道不明……


    死了?


    葉嫻居然死了,在周介之答應告訴萬群一些情況,換取葉嫻活著,去和周介之過好日子的情況下,葉嫻選擇了死亡。


    在林山月已經死了,葉嫻現在一家之主,和周介之馬上要幸福美滿的時候,葉嫻選擇了死亡。


    為什麽會是死亡?


    葉嫻明明沒有信仰,她不是反滿抗日分子,她活著不好嗎?


    從醫院出來,餘驚鵲被冷風吹的臉頰生疼,卻不能保持腦海的清明。


    葉嫻選擇用自己的死,維護周介之信仰的高尚。


    這是什麽精神?


    走在回家的路上,餘驚鵲半路寫了密信,放在陳溪橋的信箱之中。


    他不想去見陳溪橋,他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和陳溪橋,居然想著怎麽才能讓周介之和葉嫻不開口。


    甚至是還有見不得人的想法,但是葉嫻呢?


    用事實,將餘驚鵲和陳溪橋的臉,打的紅腫。


    她是一個弱女子,她怕死,可是在這個時候,她麵帶微笑而去。


    她不在乎自己現在一家之主的風光,不在乎自己腰纏萬貫的富足,不在乎自己和周介之雙宿雙飛的歡喜。


    她隻在乎周介之開心不開心。


    她隻想要周介之幹幹淨淨的來,清清白白的去。


    她的周介之,是英雄,一直都是。


    葉嫻陪伴了周介之最後一程,她笑的異常歡喜。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死在周介之懷裏,幫助周介之做出選擇。


    那一刻的葉嫻,一定是開心的。


    臉上的笑容不是偽裝,是發自內心的歡愉。


    她微笑著,不帶絲毫恐懼,沒有任何留念,生前事不曾影響她一分一毫。


    死在周介之懷裏,在周介之懷中咽下最後一口氣,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葉嫻沒有享過福,年紀輕輕嫁給林山月,心中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恨周介之,在知道周介之的選擇之後,她更加堅信自己喜歡的男人,值得自己喜歡。


    她說餘驚鵲不如周介之,恐怕在葉嫻心中,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比得過她心目中的周介之。


    年輕的花季生命,凋零的速度讓人心驚。


    葉嫻可以放棄生命,放棄生前富貴,隻為保全周介之的抱負與理想。


    她的周介之,永遠都要幹幹淨淨。


    走到家門口,餘驚鵲歎了口氣進去,他今天很小人。


    他小看天下英雄。


    他以為周介之會撐不住,葉嫻會勸周介之和她雙宿雙飛,組織會遭受損失。


    可是呢?


    葉嫻的舉動,震撼了所有人,包括萬群在內。


    不然萬群不會讓他們都離開,而是會破口大罵,但是萬群沒有。


    不管從什麽角度看來,有葉嫻在,周介之就不敢死。


    葉嫻更加不死,她的好日子要來了,她可以讓周介之活著,她可以讓自己最愛的人活著。


    但是葉嫻的選擇呢?


    她寧願周介之去死,她寧願自己陪著周介之去死,也不願意周介之做出自己不喜歡的選擇,一輩子活在愧疚懊悔之中。


    其實那一刻,周介之已經沒有了死亡的勇氣。


    周介之死亡的勇氣,被萬群完全擊潰。


    偏偏就是那一刻,葉嫻幫周介之做了最後的決定。


    我可以陪著你死,我來幫你做決定。


    周介之最後的怒吼,最後的叫喊,都在葉嫻的微笑中,化為無奈的歎息。


    周介之害了葉嫻,可是葉嫻,保全了他。


    葉嫻讓他走的幹淨,脊梁筆直,文人傲骨,頂天立地。


    回到房間之中,季攸寧在聽一張黑膠唱片,俄語的歌。


    餘驚鵲聽不懂,隻是覺得旋律很美,像極了今天的周介之和葉嫻。


    “回來了?”季攸寧起身,將黑膠唱片關掉。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餘驚鵲將自己的身體陷在其中,這一刻他沒有偽裝,他很累。


    “怎麽了?”季攸寧看到這樣的餘驚鵲,有些擔心的問道。


    眼簾上抬,看著麵前的季攸寧,餘驚鵲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拿點酒吧。”餘驚鵲不知道為什麽,想要喝點。


    算是為周介之和葉嫻送行嗎?


    他們不需要,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送行,他們兩個人足矣慰藉對方。


    “等著。”季攸寧沒有勸餘驚鵲不要喝,她下去拿酒。


    給餘驚鵲倒了一杯,季攸寧給自己倒了一杯,她不是第一次陪餘驚鵲喝酒。


    餘驚鵲沒說話,仰頭幹掉,季攸寧同樣如此,她現在比第一次的表現好了很多,起碼沒有咳嗽。


    幾杯酒下肚之後,季攸寧臉色微紅,柔聲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麽?”


    餘驚鵲舔了舔嘴唇,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季攸寧。


    他想要說出來,他忍著很難受。


    可是說完之後,季攸寧居然在一旁,掉起眼淚。


    “你怎麽哭了?”餘驚鵲問道。


    “感動。”季攸寧很倔強,輕易不會哭泣,這一刻卻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感動?


    更多的是震撼。


    “想不明白,她活著不好嗎?”


    “她活著,她喜歡的人也活著,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不好嗎?”餘驚鵲對季攸寧問道。


    季攸寧摸了摸眼淚,說道:“活著,那便不是她喜歡的男人了。”


    “莫名其妙。”餘驚鵲搖頭,女人的心思他不明白。


    “一點也不莫名其妙。”季攸寧自己喝了一杯酒,她和餘驚鵲的想法完全不同,她認為葉嫻做得對,而且就應該這麽做。


    “你們女人不理智。”餘驚鵲說道。


    葉嫻和周介之都死了,對組織來說是好事情,讓餘驚鵲一直提心吊膽的緊張,可以得到放鬆。


    但是餘驚鵲還是要說一句,不理智。


    因為理智的人,怎麽可能做這樣的選擇,這樣的……


    季攸寧出言反駁:“這才是一個女人,最後的理智。”


    “她已經值了,當那個男人,願意為了他放棄信仰的時候,她就已經值得了。”


    “所以她要為了這個男人,留住他的信仰,哪怕他已經放棄。”


    麵對季攸寧的話,餘驚鵲質問:“是不是可以說,那個男人最後已經不想死了,他想要活著,而是這個女人,害死了他。”


    “有這樣的可能,但是女人沒有做錯,男人的信仰因為她而崩塌,就要讓她新手建立,哪怕代價是生命。”季攸寧這一刻的理智,讓餘驚鵲詫異。


    季攸寧什麽身份?


    她會有作為女人最理智的一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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