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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知縣的信中有三個意思。


    首先,作為吳節的恩師,高大人為吳節獲得本科府試頭名表示祝賀,並深感慰籍。叮囑吳節戒驕戒躁,爭取在即將到來的院試中拿到秀才功名雲雲。


    第二個意思是,本科四川省的院試的主考官已經確定,叫包應霞,前幾月就在山陝一帶巡視,正好領了旨意來成都監考。


    原來,這院試和縣試、府試不太一樣,因為關係到秀才功名,考生一旦被錄取為生員就能獲得秀才功名,享受免稅免賦見官不跪的一係列特權,比起童子試的前兩場要正規許多。


    為了防止地方官作弊,一般來說,主考官都要從中央下派,四川省今年的院試也不例外。


    童子試最後一場是如此關鍵,在考試之前細心揣摩考官的秉性和胃口非常重要。


    信上,高知縣說,這個包應霞是嘉靖十六年的進士,生性剛正,喜歡樸實的文字,吳節若想獲得好名次,作文的時候不妨在厚重二字上多下些工夫。


    高知縣透露的這個消息非常重要,也讓吳節知道該抄什麽樣的文章上去,如此,對本期院試也多了幾分把握。


    聽說包應霞是嘉靖三十六年的進士,吳節倒是吃了一驚。這一屆的進士科倒是很出了些人才,比如張居正、王世貞和李春芳。張居正且不說了,那是萬曆年間的首輔,至於王世貞則是明中後期的文壇領袖,據說《金瓶梅》就是他寫的。至於李春芳,也做過一屆內閣首輔。


    這一期的進士科可謂人才濟濟,如果真是包應霞做主考官,吳節又被錄取做了他的門生,算是半隻腳踏進了明中期勢力最龐大的官僚集團。


    相比起這兩個意思來,高知縣信末尾所說消息非常惡劣:楊宗之所著的新書之中頗得偏激言論,據說已經引起了錦衣衛駐四川的那個千戶所的注意,吳節若攙雜進其中,恐有麻煩。


    “錦衣衛千戶所。”吳節微微有些吃驚,這可是個特務機關,若被他們盯上了,別說我吳節不過是一介平民,就算是林知府他人,所抓也就抓了。


    作為直接對皇帝負責的特務機關,錦衣衛主要分了中央和地方兩個部分。中央機關分為南衙和北衙兩個部分,北衙負責辦案和關押犯人,南衙則負責內務。出來中央機關,各地方還有千戶所等派出機構,主管監視地方。


    一般來說,一個省都會設一個錦衣衛千戶所,有**的辦案權和抓捕權。


    “難道楊宗之的著作中有犯禁的地方,高知縣怕我被牽涉進去,故出言提醒。”吳節心中一個咯噔,說起來,楊宗之對我可不錯。將來若我娶了唐宓,他就是我舅舅。


    吳節放下信,道:“恩師來信說今科的院試主考是包應霞。”


    “這人我聽說過,是個敦厚君子。”楊宗之點點頭:“你能夠在他手下參加考試,也是運氣。包應霞是個有才之人,他來成都自然最好不過,合該同他探討一下學問,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士貞,等下讓匠人將我做著新書選兩本出來,我送包大人那裏去,請他不吝斧正。”


    吳節一咬牙,徑直問道:“玉立先生這本著作中,可有不妥的地方?”


    “不妥的地方?”楊宗之皺了皺眉頭:“士貞此言何意,難道你還沒讀過?”


    吳節倒有些尷尬:“先生,吳節這幾日忙著應付院試,一直沒讀,還望見諒。吳節想請教一下先生著作中是否有犯尊者諱之處?”


    “這個倒是有可能。”楊宗之也不回避,攤開他所作的新書,徑直回答,說出一番君權與臣權,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之類的話,都是儒家夫子們的老生常談。不過,他話鋒一轉,很快談到封建社會的綱常倫理那一套,洋洋灑灑就是小半個時辰。


    旁邊侍侯著的蛾子則是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連帶著吳節也有些睡眼朦朧。


    老實說,對於儒家那一套吳節非常不感冒。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這個論點沒問題,明朝本就是這麽幹的。君主、內閣、司禮監三足鼎立,相互製衡,很有些後世三權分立的味道。


    實際上,明朝的君權除了太祖和成祖,在曆朝曆代中是最弱的。像嘉靖以後的萬曆、天啟帝等人,更是經常被大臣們指著鼻子罵。


    楊宗之在書中寫這些,政治上完全正確,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如果真有問題,應該出自對綱常倫理的闡述上麵。


    這不是又要翻大禮議的舊帳嗎?


    吳節想到這裏,立即醒了過來,忍不住叫道:“玉立先生,你這是想借此書為閣老和楊學士平反?”


    “對。”楊宗之點點頭,神色激揚:“先祖和先父蒙受不白之冤已幾十載,某日思夜想,求得不過是洗刷先祖先父身上的冤屈。如今,隻需將這本書刊載發行,將聲勢造起來,一旦上達天聽,又有朝中重臣代為進言,未必沒有轉機。”


    “朝中重臣?”


    楊宗之突然微微一笑:“當年先祖主持會試時所錄取的一名進士,如今已經做到了內閣首輔。”


    “你說的是嚴嵩嚴閣老?”吳節有些無言,這就是個老滑頭。說他是個壞人吧,嚴閣老好象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就是對他自己的權位看得緊,膽子也小。像這種為恩師出頭奔走呼喊的事情,嚴嵩會去做嗎?


    大禮議本是欽案,嘉靖恨楊廷和楊慎入骨,怎麽可能突然良心發現替這兩個大仇家平反?


    嚴嵩多麽機靈的一個人,犯得著去冒這個險嗎?


    他隻不過是楊廷和名義上的門生,根本就沒什麽交往。


    楊宗之竟然將所有希望放在嚴大貪官那裏,未免天真得讓吳節無話可說。


    可見這人的學問同政治智慧並沒有任何關係。


    “正是嚴閣老,我準備將這本書編纂完成之後就動身去北京,為先祖一案奔走遊說。”楊宗之凜然道:“,某也知道此行凶險莫測,卻義不容辭。”


    吳節本打算提醒他錦衣衛的事,可看他一副百折不回的勁頭,知道說什麽也沒有用。隻默默點頭,再不勸告。


    心想:此處已成是非之地,還是早些離開為好。可我這話又如何能夠在楊宗之麵前說出口?罷,反正離院試也沒幾日了,等考完就回新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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