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臨安雖然顯得有幾分冷清,但大慶殿南麵的房間卻燒著熱氣騰騰的火爐,這裏是右丞相陳宜中的地方,此時雖還早,但陳宜中早上上完早朝之後就直接來到這裏,約了陸秀夫在等bei精ai打)


    “看來與權這裏還是聽不錯的嘛”陸秀夫穿著厚厚的棉衣,他一介書生自然怕冷,一大早起床趕到這裏,臉色還沒有恢複正常:“啊,啊”


    陳宜中無奈的笑了笑,無論什麽時候,他的小日子過得都挺不錯,他是一個慣於享受之人,這一點給陸秀夫說了很多遍,陳宜中便沒有改掉的念頭,隻是搓了搓手,道:“君實有大才,奈何不肯為朝廷效力?”


    陸秀夫笑了笑,冰冷的手幾乎放到了火盆之上:“不說這個,我懶散慣了,要趕早朝恐怕不容易,在江陵的時候都是巳時才到衙門,早已習慣了”


    “唉,也不知道你看中了張大人哪一點,當一個幕僚難道比為朝廷效力加重要嗎?”陳宜中無奈說道:“聽說朝廷也有意推遲早朝的時間,現在還在討論當中”


    “與權說的什麽話呢?”陸秀夫可不願意了,認真說道:“如今我還不是一樣為你出力,再說張大人也不是一樣為朝廷效力?”


    “我隻是不願意折騰而已”


    “好,好,我說不過你,銀子都發完了?”陳宜中似笑非笑的看著陸秀夫,這件事可是由他一手主辦,這些天陳宜中也多聽到百姓對於朝廷的善舉還是頗為感動,不少人還要求從軍立功,報效朝廷


    陸秀夫也是頗為得意的笑了笑,這件事足可以記錄史冊了,點頭道:“都發完了,有三十七元官吏貪婪,都被觀察使處理了”


    “莫非都殺了?”陳宜中嚇了一跳,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陸秀夫,多年前他和自己一樣,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當初自己在賈似道身邊混日子,而陸秀夫也在李庭芝身邊當幕僚,想不到數年不見,陸秀夫變得果敢了很多


    “嗯,”陸秀夫還是淡淡說道:“亂世用重典,官吏的貪婪隻有用殺才能阻擋了,若不及時清理,元軍真是兵臨城下時,恐怕會給咱們添不少麻煩”


    “說得也是,”陳宜中仿佛看到陸秀夫身上沾滿了血跡,有點擔憂問道:“殺了這麽多人,朝廷上的相公會不會說什麽?”


    “有謝太後的支持,你又是丞相,若有反對之輩,直接逐出朝堂,讓他們上戰場”也不知道陸秀夫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陳宜中尷尬笑了笑,他是右丞相沒錯,可是他這個丞相也不能掌握大權,還是有不少人非要跟他作對,見陸秀夫說得輕鬆,隻好點頭道:“君實說得對,如今是要清理一下的時候了,不過觀察使行事還是要謹慎才行”


    “聽說常州又俘虜了一員大將,叫什麽火麻也赤,不會是又準備在南門砍頭?”陳宜中擔憂問道:“上次的意見雖說壓了下去,可是朝廷的諸位大人,這次定然會群起反對?”


    陸秀夫笑了笑,道:“這次不砍頭”


    陳宜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隻要不砍頭就還有希望,沒想到陸秀夫卻接著說道:“聽陳汝龍這,這次準備吊死”


    “啊”陳宜中嚇了一跳,“呃”的一聲差點吐了,陸秀夫勸說道:“這俘虜不是沒有上告朝廷嗎?所以說火麻也赤根本就不是朝廷的俘虜,百姓之間有些仇恨,不小心殺死了人,所謂法不責眾,就算是朝廷也沒有辦法追究”


    “再說陳汝龍也準備好了,隻要火麻也赤斷氣,馬上就上書朝廷,這活人總有死亡的時候,殺一個元軍副將,也算是大功一場,朝廷還需要給他們獎勵呢?”


    陳宜中默然,陸秀夫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事隻要放在民間去辦,卻是輪不到朝廷指手畫腳,多年前朝廷就有規定,殺一個蒙古人可以獎勵三兩銀子,朝廷上的相公也沒有辦法指責


    “得益於大戶的捐贈,”陳宜中有點無奈說道:“如今臨安財物不缺,又給百姓發了銀子,君實還有什麽要做的嗎?”


    陸秀夫沉吟片刻,問道:“糧食可準備充分?加派觀察使,凡有借機囤積糧食的糧商,一律抓起來,其他東西也一樣”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練軍,隻要元軍一天沒有兵臨城下,大軍訓練一日不可停止,如今朝廷欠缺的是大將”


    “若是李庭芝李大人和張世傑張將軍還在臨安,這事就好多了”陳宜中感慨說道,李庭芝成名甚早,張世傑名聲也大,最近三年是戰功赫赫,僅次於張貴而已


    “聽說有人說起老夫來了?”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老夫可不就過來向丞相討口飯吃,隻是不知道丞相要不要我這個老頭”


    李庭芝經曆揚州生死,早已把事情看得通透,性子也變得開朗很多,所謂老小孩、老小孩,人年紀越大,脾氣就越是小孩


    “想不到我張某人也得丞相大人惦掛,實在是榮幸之極”另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看來張某人趕回臨安,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估計這個飯碗也算是保住了”


    陳宜中連忙迎接出來,卻是李庭芝、張世傑、孫虎臣、汪立信和禦前禁軍統領、駙馬陳彥,朝廷能戰之忠臣,幾乎都已集中在這裏


    陳宜中大吃一驚,他怎麽也沒想到五人會結伴而來,就如他隻想要一個餡餅,但突然間天上給他掉下了五個餡餅,指著李庭芝等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等都是秘密進入臨安,”李庭芝緩緩說道:“準備給元軍來一個驚訝,所以就連丞相也沒有通知,還請多原諒”


    陳宜中哪裏會責怪,他向來不知兵事,有他們數人在,臨安至少有幾分保證,眾人免不了聊了一會閑話


    “李大人,”丞相陳宜中雖歸為丞相,但李庭芝征戰多年,早已建立起一世的威名,陳宜中是朝廷的貴,對李庭芝表示了足夠的尊重,拱手道:“大人在淮南和元軍多交手,如今元軍已突破常州南下,即日可到達臨安,不知道大人有什麽辦法?”


    戰事非陳宜中所長,要不是老娘和兩個兒子都被扣在皇宮,說不定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如今硬著頭皮留下來,心中忐忑不安,幸好先是來了一個陸秀夫,然後又給他丟下了四個餡餅,巨大的餡餅


    “揚州之事已不足懼咦”待得揚州安排妥帖,李庭芝才秘密南下,早一步到達了臨安,畢竟朝廷之事他終究是放心不下來,如今兩淮地區無礙,他自然著急南下


    “並不是所有元軍都已突破常州,”陸秀夫爭辯說道:“隻是伯顏率領騎兵南下,在平江又與文丞相打了一仗”


    “如今南下之兵不足七萬,若是前往皋亭山接應阿裏海牙水師還好,若是直接圍攻臨安,卻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陳宜中不知兵,勉強說道:“蒙古騎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若是直奔臨安,恐怕會引起城內將士和百姓動亂,如今留在臨安之兵也是多未見戰火,四處拚湊而來,恐怕、恐怕……”


    “城內將士和百姓士氣高揚,臨安有護城河,又有堅固的城池,臨安城內的勤王之兵雖來自各地,但半年的集訓也沒有白費,常州還不一樣是各地的兵,所以若不是城內有元軍的內應,憑借元軍的騎兵,是怎樣也攻不下臨安”


    “就算是前往皋亭山接應水師,想攻下臨安也非容易之事,再者獨鬆關的戰役將會在這段時間結束,張大人也會率領均州軍前來支援,屆時說不定就連伯顏也逃不了”張世傑大聲說道,他與孫虎臣返回京城穩定軍心,想不到李庭芝也打了同一個主意,如此一來,臨安多了張世傑、李庭芝等四人,軍隊的控製力自然要強好幾倍


    “張大人有信心打敗張弘範十萬大軍?”汪立信和李庭芝一起返回臨安,發現兵部尚書的位置早已給範裕占了,他自己倒也沒有心急,跟在李庭芝身邊充當一個幕僚


    “確實來說,已經不足十萬”孫虎臣插話道:“張弘範死傷已接近三萬,如今獨鬆關元軍不過隻有七萬而已,張大人率領騎兵四萬,早已布置好陷阱,隻等張弘範進去就可以收網了”


    孫虎臣經過張貴的一段時間調教,倒也長了不少本領,他跟張世傑回臨安,也可以給朝廷增添幾分助力


    陳宜中也不好多問,獨鬆關張貴的態度,他總算是安定了幾分,覺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禦前禁軍也做好了準備,”駙馬陳彥略懂兵事,對朝廷忠心耿耿,小心翼翼問道:“不知皇上……”


    “還不到時間?”陳宜中搖了搖頭,道:“皇上龍體矜貴,萬不得已時都不要驚動皇上,太醫也說了,皇上如今是經不起任何一絲折騰,萬一皇上駕崩,臨安可就加難了”


    “嗯”陳彥點了點頭,他昨天去拜見謝太後時也是這樣說,而且他的娘子安康公主也見過皇上,跟陳宜中說的一個樣,總算是放下心


    “陳將軍,你一定要保證禦前禁軍的控製,不能有絲毫動亂”李庭芝強調說道,禦前禁軍三萬人,可是朝廷最後的精銳了,若是禦前禁軍出現動蕩,那麽臨安恐怕就有難了


    眾人正說話之間,突然有小吏過來,言文天祥丞相過來拜訪,眾人大吃一驚,沒想到文天祥竟然跑了回來,李庭芝是不安,當初張貴還再三強調文天祥隻是略懂兵事,想不到這個關頭竟然跑了回來


    想是這樣,但還是跟著眾人連忙迎接出去,果然看到一身戎裝的文天祥悶悶不樂走進來,見到李庭芝等人都大吃一驚


    眾人連忙把情況給他細說一番,要知道陳宜中是右丞相,文天祥卻是左丞相,主天下兵馬,一身權重


    “履善,你怎麽回京城了?”也隻有李庭芝敢當麵質問他,李庭芝的資格可不知道要比文天祥要老多少,要不是要鎮守揚州,恐怕這個左丞相的位置怎麽也輪不到文天祥


    “祥甫你回來實在是太好了,”文天祥鬆了一口氣,道:“我得知元軍水師欲從皋亭山登陸,隻好率領大軍前往支援,然而到了半路,卻又得知元軍騎兵已經突破常州,迅南下欲攻擊臨安,隻好率領大軍前往京城”


    “然而半路與元軍相碰,幸好元軍也不糾纏,略一交鋒就前往皋亭山去了,天祥慚愧,給伯顏騙了一回”


    李庭芝愕然,這麽簡單的聲東擊西的計謀,而偏偏文天祥就中了計謀,看來張貴的略懂兵事還多有誇張之意,再說元軍騎兵沒有攻城武器,就算是跑到臨安也不過是耀武揚威一般而已,不過文天祥為人忠誠,擔憂京城安慰也是正常,隻好安撫道:“伯顏狡詐,祥甫不要介意,不知祥甫這次回京城,所領大軍幾何?”


    天祥尷尬搖頭,道:“當初知道皋亭山危機,隻是率領三萬精銳迅南下,如今大軍都在城外等候安置,天祥擔憂皇上,所以才隻身入城”


    張世傑、李庭芝兩人知兵,暗中叫了一聲可惜,不過卻沒有說出來,連忙安撫說道:“祥甫回來,京城大軍就有了主心骨,可抵十萬大軍”


    於是眾人商議,大軍有了李庭芝、張世傑、孫虎臣、汪立信和陳彥等人統領,於是又找來王清惠,讓她幫忙安置,臨安這才真正變成固若金湯


    ######


    範裕最近比較煩,他是景定元年的進士,授烏江簿、知桐城縣、判建康荊湖製置使,後來遷兵部侍郎,在兵部侍郎這個位置一待就是十年,這十年來他謹慎穩重,得上司重視,鹹淳九年汪立信任兵部尚書,到了今年五月,汪立信率兵前往丁家洲,範裕才順利的當上兵部尚書


    範裕的經曆怎麽算算不上仕途艱難,他有讀書人一般的硬脾氣,也有讀書人一般的忠君愛國,隻是心底比較軟,衛平縣離臨安不遠,朱貴被殺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傳到了範府,等範裕早朝回到府上,小妾朱芳已哭得死去活來


    說來也難怪,朱芳與朱貴相依為命十幾年,朱貴這人雖然非常混蛋,但對自己唯一妹妹還是照顧得很,以前寧願自己吃不飽穿不好也要讓妹子活得滋潤,要不然範裕朝廷一介重臣怎麽會看上一個粗劣的女子


    朱芳成了範裕的小妾之後,也頗得範裕的寵愛,又為範裕生了兩個孩子,範裕老年得子自然高興,這也是朱貴能夠迅當上縣令的一個原因,再說朱貴怎麽說也是秀才,範裕做得也不算過分


    “老爺,你一定要為奴家報仇啊,奴家的哥哥、奴家的哥哥死不瞑目啊”朱芳雙眼腫得就如一個大核桃


    範裕一個頭兩個大,早朝有陳宜中主持,說要下旨讓李庭芝、張世傑、孫虎臣、汪立信等回臨安,自己又是一大堆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家裏又發生這種事


    “芳兒,你先別哭,這事究竟是誰做的?”範裕好不容易才讓朱芳停止哭泣,這些年來朱芳越發受寵,竟然和自己鬧脾氣,實在是無奈得很,柔聲問道:“你知道些什麽,仔細給老夫說一下”


    “老爺,”朱芳一開口,眼淚就“嘀嘀嗒嗒”的流下來,範裕隻好耐心又哄了她好一會兒,才把她哄高興,朱芳嗚咽說道:“老爺一定要幫奴家的哥哥報仇”


    “濫殺朝廷命官,這是大罪,老夫一定要為你哥哥報仇”範裕點頭,他說得也不過分,殺害朝廷命官這可是大罪一場,再說朱貴平時在他麵前可是一等一為民的好官


    朱芳嗚咽的說道:“老爺,據幸存的家人說了,夜裏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來人都是一群後生,手執強弩和短刀,武藝精湛,殺人不眨眼”


    “奴家的哥哥家裏六十三口人無一幸存,又有縣尉、主薄和縣丞都無辜被殺,朱家大院血流成河,慘無人道啊,奴家也沒有臉再活下去了,老爺一定要為奴家報仇啊”


    六十三口人?範裕一愣,他知道朱家向來人口少,僅有他哥哥一人,哥哥也僅有妻子和兩個小妾,何來六十三口人?


    範裕心裏既然起來懷疑,他並不是一個蠢人,相反他是景定元年的進士,正兒八經的高人一等,隻是平素朱貴裝得實在太好,又是朱芳的哥哥他才懶得過問,如今朱貴被殺,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最近經常有朝廷官吏被暗殺的情況,於是疑惑問道:“芳兒,你給我說一下,朱家何來六十三口人?”


    “這個……”朱芳略有慌張,哭泣道:“老爺,哥哥向善,收留了不少逃兵兵災之人,所以……”


    “朱芳,”範裕突然嚴肅起來,他實在不能容忍朱芳睜大眼睛說謊,怒道:“給老夫說真話”


    朱芳瞬間變得慌張起來,遲疑不敢說話,範裕怒道:“你今日若是不說實話,就別想再進我範家的門口”


    有宋一代,轉讓或驅趕小妾離家,並不會被人斥罵,如今陳宜中說要讓李庭芝、張世傑、孫虎臣和汪立信等人回臨安,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再說範裕人雖然沒什麽大本領,但熟讀聖賢書的範裕,對朝廷的忠義絕對沒有大問題,見朱芳說得忐忑,於是再三追問


    朱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住範裕的腿,大聲道:“老爺,老爺,不要趕芳兒,看在玲兒和麟兒的份上,不要趕芳兒走”


    範裕歎了一口氣,道:“老夫何嚐願意這樣做,你把你哥哥的事好好給老夫說一下,若你哥哥真是被人冤枉,老夫一定會為他討回公道,若你哥哥真是該死,也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嗯,芳兒一定會實話實說”朱芳徹底崩潰,把事情詳細給範裕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聽下人說在現場還有一封信,裏麵說了哥哥的罪行,最後的署名是‘正義’兩個字”


    “什麽?”範裕大吃一驚,結巴問道:“正、正義……”


    朱芳不明白範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正是這兩個字,奴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範裕昂天長歎,道:“從你所說,你哥哥確實是該死,壓榨百姓這也算了,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想著投降元朝,就算是老夫也不會放過他”


    “不過老夫這次給他害慘了,還有咱們範府恐怕也難過這一關”


    朱芳抽搐著鼻子,問道:“奴家的哥哥、哥哥怎麽會連累老爺,再說哥哥被他們殺死了,什麽罪名也應該沒有了”.


    大宋權將第一百二十四章兵臨城下(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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